《青要琐记》萦绕千芷

120、入局不自知

　　寒秋时节，秋雨迷蒙。城中枫树盛开，一片鲜红色的时节。浸染了雨水的寒凉，红的更加艳丽。
　　这一天是零露的生辰，在常瑶的建议下，众人为零露做了一次生辰。并且为她行了及笄礼，弥补了去年的亏欠。
　　零露轻抚着自己发辫上的玉钗，露出微微的笑意。纵然窗外寒意潇潇，可是此刻自己的心里格外温暖。
　　“瑶瑶，你带着齐王他们先走——”忽然大开门窗的公输彦，语气中夹杂着透彻的寒意。
　　此时端坐在椅子上的齐王，似乎意识到了不妙。他慌乱的询问着：“可曾发生了什么事儿？”
　　“秦军破坏了机关，已经开始入城了。”公输彦吩咐常瑶，在剑派弟子的护送下，将齐王尽快送走。
　　可是奇怪，青要门的机关从来无人知晓，怎么会被秦军破坏。难道是有旁人泄露？常瑶将目光，慢慢移向了零露这边。
　　零露看着常瑶的眼神，心里升起一股子的凉气。难道是瑶姑姑怀疑自己？还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儿？
　　“你们一个都逃不掉！”这时，子政大踏步的上前而来。随后大手一挥，王贲便带领着一队秦军，将整个小小的行宫包围了。
　　公输彦冲着常瑶使了个眼色，两人便开始对秦军互为厮杀。零露和飞絮见状，亦是抽出玲珑剑，与秦军对垒。
　　杀了一队秦军，殿阁外面又来了很多秦军。黑色铠甲的秦军，如同汹涌的潮水一般不断冲入行宫。
　　殿阁外，长廊下，死伤的剑派弟子和秦军的尸体，染红了整条街道。于是旁边的枫树，红的更加妖媚。
　　呐喊声，厮杀声，蛊虫飞动声，号角声，痛哭声……
　　一夜之间的厮杀殆尽，齐王这边终是败下阵来。曾经抱有侥幸心理的齐王，做了秦国的阶下囚。
　　临沐城行宫内的侍女，通通被当做女奴押入秦宫。战俘则被一一斩杀，然后抛尸沉入茫茫大海。
　　席卷潮头的白色浪花，将齐军的尸身尽数卷入。望着自己的子民和士兵，齐王又气又恼，懊悔不已。
　　当子政满目得意的回到城中行宫处时，看到了双手鲜血淋漓的零露，他俯身轻声耳语：“露儿，多谢你的指点，孤王才会顺利入城。孤送你的小手炉，可要好生带着才是……”
　　零露的脑子一惊，似是想起了什么。当初她与子政和好如初的时候，他的确送给自己一只小手炉，说是日后天凉，带着暖手最好。
　　想到这里，她赶忙从身上取出小手炉。这只小手炉精巧别致，上面还刻着镂空的梅花图案。
　　她左右摆弄着，好容易叩开小手炉时，果然看到了里面的夹层。凑上去闻一闻，却是夹竹桃的粉末。
　　“你就是用这个，来跟踪我？”零露睁大眼睛，看着子政，不可思议的问道。
　　“你早晚要回到孤的身边，有你相助，不如早些拿下齐国，回到咸阳不是更好？”子政漫不经心的答道。
　　这个时候，零露彻底明白了什么。她和瑶姑姑设置的机关，是在临沐城中洒下了宁谧草的种子，只要秦军入城，那么宁谧草就会召唤蛊虫袭击秦军。
　　可是零露携带的夹竹桃粉，却是化解了宁谧草的药性。秦军才会长驱直入，这倒是零露万万没想到的。
　　“赵子政，你在利用我……”零露的心儿凉透了，她原本以为自己所有的付出，都会得到应有的回报，却没料到自己不仅被人利用，还害的齐国被灭。这么说来，她就是杀人凶手了？她一下子瘫软在地。

　　秋雨一帘，凄凉落叶寒。琉璃瓦片，不负这一夜漫长。云山苍苍，江水泱泱。薄雾袅袅，心意凉凉。
　　站在原地，看着临沐城中四散逃离的百姓，还有子政说的那番话，零露只觉着自己好累好累。
　　满地的枫叶坠落，席卷着秋雨的迷蒙。零露的眼前，旋转着的红色枫叶，挟裹着厚重的雨露，飘零在这个秋季的尾巴上。
　　“零儿，跟我回去吧。”子卿的声音回荡在耳畔，给与内心寒凉的零露，一丝丝的温暖和安全。
　　她慢慢抬起头来，看着雨幕下的子卿，模模糊糊中仿若一处安全的港湾。她不曾想到，子卿会来关怀自己。
　　“零儿，零儿……”眼前一片漆黑的零露，头脑昏昏沉沉的歪了过去。子卿上前，将她揽在怀里，朝着公输彦的府宅而去。
　　窗外风雨潇潇，屋内暖意融融。本来府宅已经被秦军践踏一片狼藉，索性静姝为子卿暂时找到了一处可避风雨的小屋子。
　　“这里原是柴房，比不得先前的地方了。我再去找些吃的……”静姝一面说着，一面从怀里取出自己找好的被褥，为零露盖在肩头。
　　柴房里固然有些破瓦片遮头，可是还是有些风不断的吹入。零露被冻的瑟瑟发抖，牙齿都在上下打战。
　　子卿将被褥紧紧裹在她的身上，低声问道：“怎么样了，感觉有没有好一些？”零露的牙缝儿里，还是挤出一个“冷”字。
　　于是子卿便将她揽在怀里，轻轻抚着她的脑袋，轻声安抚着她躁动的心：“零儿最乖，有我在这里，我会护你周全——”
　　这时静姝拿着找到的食物，高声喊着：“公子，我找到吃的东西了！就只是还需要点燃篝火才是……”
　　“嘘——”子卿示意静姝小声一些，然后又吩咐静姝，将地上灭了的炭火重新点燃。
　　静姝看到睡熟了的零露被子卿拥在怀里，才意识到自己的冒失。她忙去外面捡了些干柴火，点燃这寒冷的夜色。
　　雨声渐渐的小了，只剩下了屋檐上不断滴落的雨珠。枫树叶上的露珠，在冷风的吹拂下，越发晶莹剔透。
　　子卿看着零露睡得熟了，便将零露轻轻放在自己的腿上。看着她均匀的呼吸，还有逐渐红润的脸色，子卿才慢慢的安心了。
　　雨后天晴，枫树叶子落了一地的凄冷。院子里的菊花，却是开得格外芬芳，散发着浅浅的暗香。
　　“零儿这一夜，睡得可好？”子卿抚着零露乌黑的发丝，柔声问道。在他看来，此刻的零露最需要安慰。
　　零露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这才看清楚自己原来在子卿的怀里，睡了一个晚上。她一时坐直了身子，不好意思道：“子卿，谢谢你，我……”
　　“零姐姐感觉好些了么？”静姝笑着打起门帘，走了进来，“昨天多亏公子救了你……这是我寻到的一些草药，你先喝了吧……”
　　常年跟随在公输彦的身边，静姝亦是学会了不少的医药知识。她便挑了一些清热解毒的草药，为零露熬煮了一番。
　　“我来吧，静姝，你去外面再找些炭火来。”子卿接过汤药碗，要喂食零露吃药，零露往后缩了缩头，道：“我自己来吧。”
　　谁知子卿却说道：“你身子还比较虚弱，还是我来喂你的好。待你身子好些了，我这就送你去往王兄身边。”
　　本来还心存感激的零露，听到这最后一句话，立刻黯淡了神色：“我以后，再也不要见到秦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