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要琐记》萦绕千芷

119、多情又为谁

　　黄昏日落的时候，临淄城头已经挂上了秦国的黑色龙旗。秦军在城内四处搜寻齐国的宗族后裔，定要斩草除根才是。
　　一家破旧的馆舍内，是满目愁容的王贲。他听着静姝小声的啜泣，想到失踪的江沅，不由得怒向静姝：“你哭什么？再哭我就杀了你！”
　　静姝被唬了一跳，她抓着子卿的衣襟。躲在他怀里，再不敢出一声哭声。子卿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对王贲道：“找不到沅儿，说明她还活着。”
　　夜色降临，王贲又是出去找寻，怎奈亦是徒手而归。当他回到馆舍的时候，却见子政正在同子卿一起，查看地图，似乎再商议着什么。
　　“王贲，这次要多亏你的计谋，”子政见到王贲回来，高兴地拍着他的肩膀，“若不是有蛊虫相助，我秦军怎会轻易入城？想那剑派亦是无用……接下来咱们要追杀齐王，斩断他的后路才是……”
　　听着子政说出的这一番话，王贲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用飞絮带血的纱布，召唤大批的蛊虫，让临淄城陷入混乱。子政再派军入城，一切水到渠成。
　　“可是我的沅儿，沅儿不见了，”王贲失魂落魄的坐在地上，双目极尽哀痛，“她本来要入宫服侍王上的，现在她是不是已经死了……”
　　月儿飘飘渺渺，升在云端。映照在苍茫大地上，树梢间，浮动着皎洁的月色，如霜，如雪。
　　子卿见状，遂对王贲道：“我知道你内心的痛苦，可是零露已经去找常瑶援救了，我们必须要赶在她们之前动手才是。”
　　这样能够一番安慰的言辞，听在耳里甚是虚伪。其实现在，王贲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子政允许自己动用蛊虫搅乱齐国，却还要伤害沅儿。
　　子卿还要去安抚，却被子政拦了下来：“你要知道你是秦人，不可对那样一个江湖女子动用情感的，孤王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
　　原来，原来子政已经提前计划好了的。让王贲取来飞絮的血液，招来蛊虫，亦是让他们之间心生嫌隙。
　　至于秦军入城与齐军厮杀，难免会对沅儿有所伤害。可是对于子政而言，在在家国社稷面前，儿女私情都只能靠后。
　　“赵子政，你对零露姑娘情深义重，我为什么不能这样对飞絮？”王贲一时怒火中烧，明白了真相之后感到万分恨怒。
　　一旁的子卿万万没想到，素来沉稳冷静的王贲，竟然会对子政发脾气。还大胆直呼子政的名讳，这是对子政极大地挑衅。
　　果不其然，子政见到王贲动了肝火。暴脾气登时袭上心头，他抽出腰间的利剑，径自砍向王贲的肩头，怒吼：“孤王要你如何你便如何！”
　　身穿铠甲的王贲，被子政这一剑砍下去，鲜血瞬时划过衣襟，浸满了整条手臂。他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上。
　　“王上，还恕末将鲁莽之罪……”王贲这个时候才知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道理。
　　不知如何，他竟是想起了死去的李信。亦是被子政抄没全家，如果自己再不听话，那么会重蹈李信的覆辙。他死了不足惜，可是还有年迈的父亲，不知下落的沅儿，都是他的牵挂。

　　天色破晓，烟光残照。遥望天色一片澄澈，初升的太阳映照在蔚蓝的大海上，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公输彦率领着剑派，护送齐王一路逃到海边临沐这座小城。晨起站在城楼上，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齐王感到未来迷茫不已。
　　“你说孤王是不是错了？”齐王想起先前，君王后的对秦政策便是“互不理会，却要亲秦”的意识，齐国才会安然存在这许多年。
　　可是齐王只想着拿回属于自己的王权，不仅对君王后出言不逊，更是对秦国多有得罪。
　　君王后活着时，秦国对齐国还算是客气一些。而今君王后过世，秦国便大举入侵，齐王竟是有些后悔，不该不听君王后的话。
　　“你不是说用江沅做要挟，秦军就不敢乱来了？”当初两人商议好的，借用江沅来给君王后治病，君王后一病不起，便可以此为借口羁绊秦军的。
　　站在小楼上，公输彦俊逸的脸颊，微微蹙起眉头。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望着临沐城头出神。
　　细碎的花瓣飘来，浸染着整片天空。远处的空中，一条白纱轻轻落下。公输彦微微笑着，施展轻功相迎过去：“我就知道，瑶瑶定会来助我。”
　　原来是常瑶带着零露和飞絮前来，云端弥漫的空中，三人恰如仙子一般降临人世，让齐王看的不觉呆住了。
　　“齐王，这是青要门的掌门人常瑶，还有她的两个弟子零露和飞絮，”公输彦介绍道，“有她们和剑派守护，齐王便可高枕无忧。”
　　于是这一晚齐王大摆宴席，临沐城中也不再那么紧张了。常瑶将机关布置在城中各处，有剑派的弟子前去日夜巡查。
　　安排好了这一切，她正要去休息。却与迎面而来的公输彦不期而遇，想着之前他对自己多有阻挠，索性掉转过头去不愿理会。
　　“都说青要门的机关精密无双，这次也多亏了瑶瑶。”公输彦眉眼间，带着浅浅的笑意。
　　月色十里，染亮这烟雾迷蒙的大海。常瑶的心底，不由得触动了很多年前的那根弦。
　　“你不必谢我，要谢就应该去找零露，若不是她从秦王那里得来消息，也不回来找我的……”常瑶转移了话题，想将注意力挪开来。
　　但见公输彦上前，轻轻抚着她的肩膀，略带歉意道：“当年我没有处理好自己的情感，让你和烨儿受了很多委屈。如今烨儿已经去了，我也只想你平安。瑶瑶，答应我好么？”
　　月色下，公输彦的眼眸中，透露着几分关怀。常瑶的思绪，一下子被拉回到十年前的初遇。
　　常瑶一直都很喜欢他，怎奈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徐夫人。这段情缘戛然而止的时候，常瑶满心痛楚。
　　她想要通过修行忘了他，可是时过境迁，越是想忘记越是深刻。此番在这样的夜色下，像是又寻到了当年的情怀。
　　墙角旁，海棠花下，默默看着这一切的零露。思虑着常瑶的话语，一时泪如泉涌，双手发颤。
　　“若不是她从秦王那里得来消息，也不会回来找我的……”原来，原来零露不论在谁的手里，都是一枚棋子。她该怎么办，如何面对子政，面对瑶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