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F|夜间飞行》RandomSomeone

3、第 3 章

　　III.

　　***

　　快要进入梅雨季节的天气总是有些闷热。不二抬起手擦了擦额角的汗水，干脆利落地结束了这一次的练习赛。就在他和对战的大石握手时，旁边的球场传来一阵不小的骚动。

　　“比赛结束！手冢国光胜，6-0！”

　　还未等不二一探究竟，大石便发出了艳羡的感叹。

　　“真强啊……手冢君。他的对手是三年级的佐藤学长吧？这星期第四个了。昨天连大和部长都输给他了呢……”

　　不二静静地听着，偶尔给予一些简单的回应。

　　夜间飞行所带来的时间旅行并不是一个稳定的过程。他这一次时间旅行所到达的过去与上一次间隔一个月。换言之，他的时间旅行随时都有可能去向他预想以外的年代——亦或是直接终止。

　　手冢已经在过去的一个月中崭露头角，而他却在这一个月的空白中慢慢回归原本藏锋的道路。那一封信也好，打断无良前辈的骗局也罢。不二确实做出了一些和原来不一样的事情，但显然，这些微不足道的蝴蝶振翅都没能掀起飓风。

　　“不过不二君也很强啊。”

　　“诶？”

　　“虽然你的对手是我，但是你也一分没丢地赢下了比赛不是吗？”大石搓了搓鼻子，“我能感觉到，不二君和我们是不一样的。我们这一届有你和手冢君的话……大概能走向全国吧。”

　　不二微微抬眼看向大石。此时的大石秀一郎还不是后来那个可靠稳重的黄金双打之一，他甚至和菊丸也不算熟悉。在这一个时间点，或许就连大石自己都想象不到，三年之后他会成为一名出色的双打选手。他和菊丸会成为全国闻名的黄金搭档。

　　世事难料。只有当未来变成过去，当未知变成已知，一切因果才会抽丝剥茧露出本来的样貌。

　　不二并不打算干涉黄金双打的成长和磨合。他只是微微一笑，对大石此时的期待予以肯定的回应。

　　“嗯。一起去全国。”

　　“别开玩笑了！你明明是个左撇子，为什么在用右手和学长比赛！是瞧不起学长吗！”

　　呵斥声打断了不二和大石的对话。不二往旁边看去，只见到佐藤的球拍高高扬起。他眼里明晃晃地写着嫉恨。仿佛他手里握着的早已不是球拍，而是能够摧毁对手的利刃，或者别的什么东西。

　　“这只手臂没用的话——”

　　不二神色一凛，身体快于大脑先一步做出了反应。他不假思索地抛起一颗球。接着他起跳。挥拍。黄绿色的小球如同离弦的箭，精准地击飞了那个即将落下的球拍。

　　所有人都被不二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就连手冢也不例外。原本还有些喧闹的网球场在那一刻像是按下了终止符。一切行动都归于寂静，只剩下风吹落花的沙沙声。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手冢。他很快收敛了自己惊讶的神色。接着他走到不二面前，郑重地低下了头。

　　“谢谢。”

　　“哪里。”

　　不二轻描淡写地揭过了这一件事。他绕开手冢，走到佐藤面前。隔着球网，他笑眯眯地看向佐藤。那笑容分明毫无破绽，却在这五月的天里让人遍体生寒。

　　“球拍还是要注意正确的用途比较好喔。你说是不是，学、长？”

　　>>>

　　“欢迎光——不二？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阿隆。”

　　晚市刚刚开始，食客三三两两坐在吧台前面。逐渐接替了父亲工作的河村在吧台后面熟练地做着寿司，笑容洋溢着招呼着客人。不二选了一个吧台前的位置坐下，河村给他递上了茶。

　　“你好久没有来了……前阵子大家都很担心。伤恢复得怎样？”

　　不二眨了眨眼，这才意识到河村说的或许是他额头上那道红色的伤疤。

　　“好的差不多了。”他挑开了一边刘海，将伤疤展示给河村。原本结着红色的痂的地方只剩下浅浅的一条痕迹，“你看，过阵子连疤都看不出。”

　　“那就好。今天想吃点什么？还是芥末寿司？”

　　“偶尔也想换换口味。阿隆有什么推荐吗？”

　　“当然！今天刚进的鲭鱼，特别新鲜。要试试看吗？”

　　“那就交给你了。”不二眯起眼笑，“好期待啊。”

　　寿司很快放到了不二的面前。白色的鱼肉刺身覆盖在团好的米饭上，旁边还有黄绿的芥末和紫苏叶做点缀。不二将芥末放上鱼肉，又沾了些酱油，鱼肉的鲜味混着芥末和酱油的香气从舌尖蔓延至整个口腔。

　　“怎么样？”河村期待地看向他。

　　“味道绝赞。”不二毫不客气地比了一个大拇指。

　　“那就好。”

　　不二看着盘子里的鲭鱼寿司，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些零碎的记忆碎片。但还未等他将一切断片串联，从神经深处传来的尖锐痛感便阻止了他继续追忆。他或许是忘了什么——又或许这一切都只是夜间飞行的后遗症。

　　寿司店里的冷气开的很足。悬挂在门口的风铃随着推拉门的开合传来阵阵清音。不二揉了揉太阳穴，端起冒着热气的茶一饮而尽。

　　店里悬挂着的电视播放着体育新闻。穿着西装的新闻主播不带感情地读着新闻稿，从棒球到足球，又从足球到网球。

　　“据天空体育消息，知名网球运动员手冢国光于昨日在伦敦的比赛中手伤复发。手冢选手因此不得不结束在伦敦的征程——”

　　不二的筷子啪嗒一声落在了桌面上。

　　旧伤复发？

　　是他想的那个手冢吗？

　　“啊……抱歉。”他有些无措地向河村道歉。河村做了一个安抚的手势，又递了一套新的餐具给他。

　　“没事，没事。”河村笑了笑，“我刚刚也吓了一跳呢……国中的时候还以为手冢的伤已经治好了，没想到走上职业之后还是会时不时出现伤病啊。”

　　“嗯……或许是吧。”

　　不二有些心不在焉地应着。他看着电视里播放着的比赛片段，看着手冢捂着手臂被队医带出场地，只觉得一颗心不断地下沉。一直沉到了深渊中去。

　　>>>

　　“你说手冢的手还是受伤了？”

　　幸村站在阳台前，给不二那几株可怜的植物浇水。听到不二的话，他有些惊讶地回过头。

　　“等等……你从过去寄给未来的信是收到了的对吧？”

　　“我认为是这样没错。”

　　“那是为什么？”

　　不二摇头：“我也不清楚。我的记忆没有发生变化，一切解释或许只能等待下一次旅行。”

　　幸村皱了皱眉，陷入了沉思。

　　“是不是因为，手冢和学长之间的矛盾并没有根本解决？”幸村的手指轻轻捏着自己的下巴，“你肯定听说过多米诺骨牌效应。”

　　“一件事的发生会引起一连串的连锁反应？”

　　“没错。”幸村点点头，“手冢和学长之间的矛盾已经存在了，尽管你打断了第一次，但倘若问题没有得到解决——也就是说，如果第一块多米诺骨牌始终存在——那么后续的多米诺骨牌始终会倒下。”

　　“所以只要手冢和学长之间的矛盾始终存在，那么——”不二很快会意。

　　“他就始终会受伤。”

　　不二沉默了。他静静地凝视着幸村，忽然感到一阵无力。

　　改变未来。这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倘若每一只亚马逊森林的蝴蝶轻拍翅膀都能引起一月之后德克萨斯州的飓风，那么恐怕整片美利坚大陆都将被风暴笼罩。他确实做过了努力，也确实带来了些微的变化。但所有这些变化都不足以改变原本的未来。他的努力不过是自我安慰的徒劳，是注定失败的尝试。

　　除非——除非他能够抽走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可是幸村——”不二有些犹疑地开口，“你如何消除别人对你的怨恨呢？”

　　幸村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不二的问题。

　　“你看，在整件事情当中，手冢什么都没做错。甚至他用右手，也是想照顾学长的自尊不是吗？如果你会因为才华横溢而遭人嫉妒，那么你始终无法避免这样的事情。”不二心情沉重地说，“我也不可能让手冢变成敛藏锋芒的人。那样的话就不是手冢了。”

　　“拉普拉斯的恶魔。”

　　“诶？”不二有些意外，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幸村想说的是什么。不久之前，白石也说过相同的东西。

　　拉普拉斯的恶魔。又称作拉普拉斯信条。是哲学上的决定论。是科学上的因果律。是一切事件的发生，都是“必然”的假说。可能发生的事情必然会发生。人类无法凭借自由意志逃脱被谱写好的未来，更无法摆脱既定的命运。

　　手冢国光的手伤是因为他遭人嫉恨。而他遭人嫉恨是因为他的与生俱来的天赋和才华。换句话说，无论不二周助在过去做出什么选择，只要手冢国光是那个才华横溢的少年天才，那么——

　　“不过——”幸村眨了眨眼，“我不相信这个。”

　　“怎么说？”

　　“命运是什么？”他不屑地笑了，“我从来都不相信这个东西。倘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什么能够决定我的命运，那必然是我自己。而不是别的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

　　阳光透过玻璃，浅浅地给幸村镀上了一层金边。那光线太过耀眼，以至于模糊了幸村过分精致的眉眼。不二看着幸村逆着光朝他走来。然后他抬起手，摘掉了他肩膀上落下的白色羽毛。

　　“哪怕会输，也要赌一把。你说对不对？”

　　***

　　“It’salmosttheweekend,andwehaveaholidayonMonday…”

　　略显杂乱的读书声回荡在教室的每一个角落，但这毫无意义的段落显然没有任何一句能传入不二的耳朵。进入梅雨的东京天气总是阴沉。窗外的樱花早就落了干净，一场雨后，枝头便催生出新绿的芽。

　　不二望着窗外的树出神。他的思绪转了几转，却始终无法窥破前路。纵使他又一次借由夜间飞行回到了过去，他仍旧无法确定自己应当如何化解摆在面前的僵局。

　　啪嗒。

　　一个纸团滚落到面前。不二抬起头，坐在他斜前方的菊丸朝他抛了一个wink。不二眨了眨眼，打开了那个纸团。

　　『走神又被我抓到了吧～下午部活有对抗赛！这一次想跟不二子打一场喵！』

　　对抗赛？不二眨了眨眼。是了。青学每周一轮的抽签对抗赛。之前手冢脱颖而出正是因为在对抗赛中连续打赢三年级学长。相较于和同是一年级比赛的他们，越级挑战三年级学长的手冢自然难掩锋芒。起初不二并没有在意，只觉得这是偶然事件。但偶然之所以称之为偶然，是因为其偶发性。发生一次或两次是偶然，倘若每一次都只有手冢抽到三年级，那么这恐怕是有心安排的「必然」。

　　空中响过一声闷雷。接着细密的雨丝便打湿了窗户，模糊了窗外的树影。

　　“你想和三年级的学长比赛？”

　　大和似乎很惊讶不二的要求，看向他的目光也多了几分审视。

　　“不二君，我以为你很清楚网球部的规定？”

　　“托学长的福，我确实略知一二。”不二并不因为大和的托辞而气馁，反而跟他打起了哑谜，“只不过，手冢君的运气很好，每次都能抽中三年级的学长。我也有些羡慕呢。”

　　“哦？你觉得他运气好？”大和高高扬起了眉毛，“不二君，上周的事情，我以为是你阻止的？”

　　“难道不是吗？”不二轻快地说，“我恰好在现场，阻止了一件可能发生的悲剧。这么看起来，手冢君运气不错。”

　　他在“恰好”二字上刻意咬了个重音，毫不意外地看到大和的眉头微微一皱。

　　“阿啦，不二君。你是在指责我管理不当吗？”大和的音调沉了沉，佯装生气。但太过清楚大和秉性的不二显然不吃这一套。

　　“大和学长。”他收敛了笑意，有些严肃地看向大和，“有些时候出于好意的安排也有可能导向悲剧的结局。逐双兔者一兔不得。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两全其美的事情。”

　　大和扑哧一笑。

　　“败给你了。”他摆了摆手，“我知道了。该上课了，你先回去吧。”

　　不二没有动，他仍旧沉默地看着大和。大和无奈，抬起双手做了一个投降的姿势。

　　“好了好了……佐藤怎么样？如果你能证明你自己，我就考虑后面的事情。”

　　***

　　不二站在球场上，沉默地望着球网对面的佐藤。漂浮的雨丝伴随着风扫在他身上，带来几分凉意。

　　大和答应了他的请求，让他和佐藤对战。但他并不确定大和是否认可他真正的要求。

　　手冢横扫三年级学长是大和有意安排的试练。是他成为青学支柱的必经之路。这样的安排原本是出于好意，但大和只给了手冢以挑战，却没有给他相应的奖赏。在夏天到来之前，一年级的学生不能成为正选。这意味着他们这些一年级无论多么优秀，都不可能代表青学出战关东大赛。更罔论之后的全国。

　　尽管事情已经过去十二年，不二仍旧模糊地记得。在他进入青学的前两年，青学败北关东，失去了进军全国的资格。而在他一年级的时候，他和手冢谁都没有见过关东大赛的球场。这便是他对大和提出的真正的要求。

　　逐双兔者一兔不得。大和不可能要求手冢在接受更多的考验以成为青学支柱的同时，还想保留青学原有的规则。责任与考验对于手冢而言或许不是问题，但与之相应的是，他要拥有能够让人真正信服的成绩——比如，带领青学走出关东，闯入全国。这是不二所能想到的最佳方案。

　　只要把最开始的多米诺骨牌抽走，那么一切悲剧或许就可以避免。

　　这一次，他能否真正带来飓风？

　　“呿。”佐藤有些不屑地哼了一声，“真是运气不好，抽到一年级小鬼。”

　　“学长还是不要轻敌比较好喔。”不二笑了笑，举起球拍问道，“哪边？”

　　佐藤摆了摆手：“让给你了。”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完，不二走向了底线。然后他迅速地转身，将小球旋转着抛出，轻松地击到了对场。那颗小球在靠近球网时开始不规则运动，到了对场忽然消失。紧接着，骤然出现在底线上方。

　　不二活动了一下手腕，笑眯眯地看向裁判：“不计分吗？”

　　“啊……是！15-0！”

　　佐藤眯了眯眼，收起了吊儿郎当的态度。他迈开马步，微微弯下腰：“再来！”

　　“好啊。”

　　不二在这场比赛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放松。

　　平心而论，佐藤并不是特别有天赋的球员。对比不二周助后来接触过的对手，他的网球破绽百出。不二原本不会关注这样的事情。佐藤从来不是他的对手。只是他从来无法理解，更无法原谅，用网球为借口去伤害别人的行径。

　　这不是对待自己热爱的事物应有的态度。所以他对待佐藤几乎没有留任何余地。不二打出的每一个球，都以极高的速度飞向边角。无论佐藤在什么角度回球，都被他轻松破解。以招数繁多闻名的不二周助在这一场比赛中，除了消失的发球之外没有动用到任何一个绝招，轻而易举地取得了胜利。

　　“比赛结束！不二周助胜！6-0！”

　　球场内传来一阵喧哗。所有人都没有想过，在输给一年级的手冢之后，佐藤又输给了一年级的不二。并且还是一场毫无悬念的Love game。

　　不二走向网前。佐藤仍旧形容狼狈地跪在底线，目光呆滞地看着那颗滚出底线的黄绿色小球。

　　“比赛结束了哦，学长。”不二轻声提醒。

　　佐藤慢慢地回过头。他眼睛通红地盯着不二，似乎在嫉恨什么，又似乎在羡慕什么。接着他缓缓站起。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了网前。他没有伸手去握不二的手，而是虚弱又徒劳地张了张口，最后回归了沉默。

　　不二有些莫名。这个佐藤和之前挥舞着球拍想打手冢的佐藤似乎有些不同，但他说不出区别在哪里。他盯着自己的眼睛仍旧冰冷又凶狠，却让人意外地一言不发。不二静静地看向佐藤，等待着对方下一个动作。

　　但最终，佐藤只是皮笑肉不笑地看了不二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场地。

　　***

　　那之后过了几天，不二如同往常一样参加部活。他无意敛藏锋芒。接下来一周中的所有比赛都以毫无悬念的6-0结束。一时之间，部员们对不二的讨论甚至盖过了手冢。

　　他想抽走最开始的多米诺骨牌，因此他自己必须有翻天覆地的变化。否则一切事情都只会向着原本的方向发展。不二说不清为什么自己会如此急迫地想证明未来是可以被改变的。他发觉在这一次次旅行当中，自己关于未来的记忆在不断地流失。这或许是未来被他改写的证据。又或许这是时空法则在约束着他，迫使他回到原本的因果上去。

　　不二无意让一切努力都付之东流。不知道为什么，他隐隐觉得倘若自己在此刻轻易言弃，那么往后余生中会有更让他追悔莫及的事情发生。

　　“比赛结束，不二周助胜，6-0！”

　　结束了比赛的不二走下场地，站在休息区喝水。他敏锐地察觉到一道落在他身上的视线。那道视线说不上友善，却也没有太多攻击性。不二疑惑地回过头，目光与佐藤的视线在空气中不期而遇。

　　不二略显疑惑地歪了歪头，而佐藤只是神色不自然地收回了视线。不二并不明白佐藤的想法，而他也无意去关注佐藤怎么想。有所依傍的人总是无所畏惧。不二周助便是如此。纵使佐藤将对手冢的怨恨转移到他身上，他也有办法保护自己不被对方伤害。

　　但很快不二就发现他想错了。

　　训练结束之后，佐藤主动拦下了他的去路。拦下不二的佐藤仍是神情复杂，包含着一次又一次地欲言又止。不二和他走到了饮水池旁边，沉默地等待着佐藤说明自己的来意。

　　佐藤深吸了一口气，皱着眉盯着不二。那目光仍旧让人感觉不舒服，但不二却没有感受到过分的恶意。

　　“学长？”不二疑惑地看向佐藤。纵使他负有天才的盛名，这一刻他也无法完全猜透佐藤的意思。

　　“……”佐藤动了动嘴唇，像是下了什么决心，深吸一口气大声喊道，“之前抱歉了！”

　　那声音太过洪亮，以至于惊起了树梢的栖息的群鸟。不二被他的嗓门吓了一跳，但却没有因此惊惶。

　　“为什么要对我说抱歉呢？”

　　“你大概不知道……”他抬起眼，不甘地瞪着不二，说出来的话却没有多少攻击性，“我多羡慕你。不……该说是嫉妒更合适。”

　　“之前那场比赛，起初我以为大和在戏弄我。”他撇开视线，看向了旁边的饮水池，“手冢也就算了，在手冢之后居然又让我对打一年级。开什么玩笑！瞧不起人也要有个限度。”

　　“但是你的网球告诉我，我想错了。完完全全想错了。”

　　“我打网球五年，你是我遇见过的最强的对手。……当然我或许对你来说完全不算什么。”佐藤搓了搓鼻子，“混账，在这之前我根本不相信一年级可能赢过我！”

　　“你们有什么呢？一年级就应该从基础学起，从捡球学起。你们瘦弱又矮小，力量和速度都比不过年长的前辈。这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前辈就是前辈，前辈应该被尊重。我比你们多练习了那么多年，比你们强不是应该的吗！”

　　“但是……我确实想错了。”他面容有些扭曲地看向不二。那道目光中包含着嫉恨，但在那目光的最深处，不二却明确地看到了名为羡慕的情绪，“年纪根本不是问题，经验也不能决定什么……你的网球，哪怕你现在只是一年级，已经比我强太多了……”

　　“虽然真的不想承认，但是可能这就是天赋。我根本不想输给你这样瘦小的一年级……但是你真的很强。”佐藤说着，眼睛忽然红了，“你的网球太漂亮了，我甚至觉得，嫉妒那么美丽的网球的我，才是真的丑陋至极。”

　　“你说可笑不可笑，但是造物主就是这么不公平。”

　　不二心情复杂地听着佐藤的自白，不知道应该予以怎样的回应。他想，或许他确实是幸运的。从出生以来，他从来不需要去嫉妒别人的天赋。对于不二周助而言，他在佐藤这个年纪的苦恼是自己的上限究竟在何处，自己凭借着天赋究竟能达到怎样的高度。哪怕是后来走向职业网坛，他都不曾嫉妒过谁的天赋。

　　这个世界确实是不公平的，有些事情就是这样不讲道理。所以人会莫名其妙地生出恶意，所以人会毫无缘由地互相伤害。但存在并不代表正确。人之所以成为人，不是因为人类更高贵或更聪明，而是因为人类能够被道德约束。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应学长……”不二斟酌着语气，谨慎地回答道，“可能我确实比较幸运，所以能够拥有我现在拥有的东西。无论我说什么，恐怕学长都会认为我在炫耀也说不定。但是我想问问学长，你喜欢网球吗？”

　　“废话！我不喜欢网球为什么会嫉妒你？”

　　“可是学长，既然你喜欢网球，为什么还要这样对待你所喜爱的事物呢？还是说，你喜欢的是被人追捧的感觉？”

　　佐藤愣在了原地。

　　“佐藤学长，”不二放柔了语气，“如果你真的喜爱网球，那它不应该成为你伤害别人的借口。”

　　佐藤低下了头。夕阳落在他身上，让他的脸沉没在阴影里。被佐藤吓跑的群群飞鸟慢慢回归了树梢，偶尔传来一两声尖利的鸟鸣。

　　那时候的佐藤想了些什么呢？不二并不知晓。他无意询问，也无意去揣测。尽管他拥有十二分的决心去改变一切的源头，但他也清楚地明白，他无法干涉别人的成长。青春期的少年总是躁动，总是不安，总是会做出一些错误的选择。这并不代表他们很坏。但有时候错了就是错了。人必须学会为自己的错误负责。必须学会为自己的每一个选择负责。只有这样，人才能长大。

　　“我知道了。”佐藤闭上了眼，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会去找手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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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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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把世界观交代完毕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