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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弄权Ⅰ ...


  •   明日非今日,长亭更短亭。贾似道权倾朝野之时,文武百官趋之若鹜;如今离京,却不似旧时风光。虽也有仗义的门生前来相送,到底露了衰败之相。而这位曾经的权相,只拄着拐杖,紧紧握着侄女的双手,嘱咐未来的侄女婿好生待她。老头儿第一次露出了乞怜的神色,而慕容复依旧如同往常一般恭谨,俯身叩首,谢过提拔之恩。又派遣家将仆从,沿途护送。

      贾似道热泪纵横。他年事已高,自知回天乏术,能有这样的结局,已算是不错了。而有了这位青年才俊的庇护,如兰后半生有靠,他即便克死荆州,也能够安心闭眼。

      如兰扑进她叔父怀中,泪如雨下。

      “哥哥,真有你的。”数日后,丞相府中,忆淮看着新收到的拜帖,指着落款上明晃晃的陈世昭三个字,笑道:“这个铁骨头,居然就这么向咱们投诚啦。先前他不还总和您作对么,哎呀,原来也这般容易拿下。”

      慕容复翘着腿,放下杯盏,挑眉笑道:“若不是为了他,还真就怠懒去送贾似道。此人真乃经世之才,可惜有些愚忠。”也不知当年贾似道如何有恩于他,叫这家伙这般死心塌地,不愿在朝为官,却宁愿在相府出谋划策。先前还屡屡与自己为难,常劝贾似道对自己多加提防。此次主动登门,相谈甚欢,大抵算是想通了,愿意易主了吧?

      “哥哥得此人辅助,往后处理起朝中事务来,便松快多啦。”忆淮顺着他道:“愚忠也不是什么错处,若遇着那朝秦暮楚的,哥哥也不敢用么。”

      “不错。”慕容复点一点头:“很是这样。我平生便爱忠贞不二的,多费些气力也值得。那些个趋炎附势之徒,纵然会见风使舵,要他何用?稍遇着些风波,便树倒猢狲散。”话未落地,见忆淮坏笑着看着自己,不由讶异:“怎么,这话说得不对?”

      忆淮只是笑。半晌,道:“不,哥哥说的很是。”只是严于待人,宽于律己罢了。

      右相大人看穿这小子心思,笑了一声,并未斥责。他不愿让这孩子为自己的威势所震慑,宁愿偶尔受一两句调侃。何况忆淮也并未想错,自己本就是个不择手段的人,谈不上忠孝节义。

      忠,终,从一而终。他从不恪守这一条,觉着太过痴顽迟钝。何谓忠心?何谓不事二主?便连郭靖这等痴人,提起当今皇帝时,都没句好话。天子之位,能者居之;为臣者遇着庸主,合该弃暗投明。

      如今贾似道已倒,江万载告老还乡,杨亮节虽为国舅,又加封定国侯,但无兵权在手,不足为虑。唯有荆州吕文德,拥兵坐镇襄阳,根深蒂固,自成一派,不可不防。

      不过……右相大人挑起一抹笑容。如今蒙古叩关,自己只需不发救兵,待吕文德与忽必烈两败俱伤之时,便可坐收渔翁之利。怕只怕吕文德率众降敌——不过此人家族庞大,盘根错节,多有子侄在中原各地,若要轻易投降,倒也不是件容易事。且先等上一二年不迟。那时节联络阿里不哥……

      安伯急匆匆赶进堂来。老人家腿脚不便,一路小跑,险些被门槛绊了一跤:“相爷,贾,贾……”

      “贾似道死了!”随即跟进来的程妙焦急接口道:“刚到荆州,就上吐下泻,郑大哥没留意,只道是老人家受了风寒。不想晚上喝了一碗白粥,又大泄数回,连肠子都拉出来一截,胆汁吐得到处都是,当夜就死在驿站啊!”

      “和我师公一模一样,”忆淮失声叫道:“哥哥!”

      “别慌。”慕容复示意他坐下,道:“此事还有谁知道?”

      程妙擦了擦眼泪,惶恐道:“没人知道。驿丞把咱们的人扣住了,是诚儒哥背着我逃出来的。”

      “驿丞?谁的人?”

      程妙摇了摇头。

      “郑诚儒怎么办的事?”慕容复恼怒甩手:“唤他前来见我。”

      “他还在车上。中了箭,伤得很重,”程妙泣道:“我看活不了多久了!”

      慕容复背着手,思索一番,转身道:“去请夏太医前来救治。但千万不要透露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谁敢说出去,别叫我查出来。唤钱——”忽然想起钱明已随郭靖出城押运粮草,便改口道:“唤张谦来,我有话吩咐。”

      安伯愣住,随后道:“明日是相爷大婚之期,张谦正在布置车马随从。”

      忆淮怒道:“她叔父都死了,还娶个屁!您老人家怎么不想事呢!”

      慕容复见他心乱如麻,安抚道:“淮儿,没礼数。此事我必会查明,你不要着急。”又转头吩咐安伯:“叫咱们在贾府的人盯紧些,看看他们怎生动作,前来报我。”

      忆淮也自知失态,但实在难以平静,回想起王坚之死,只觉鼻子发酸。慕容复看他眼眶发红,招手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来。这孩子却一下跪倒,扑在他膝头,痛哭失声。

      这注定不是一个平常的下午。尚未等安伯等人出门传话,便有贾府的眼线传信,道是陈世昭悬梁自尽。而宫内亦传出密报,说淑妃扣住了太医院众人,并封锁宫门,不许出入。

      忆淮止住眼泪,急切道:“消息可真切?”

      那传话的小太监灰头土脸,跪地道:“千真万确!陛下昨晚还好好的,还召淑妃娘娘侍寝。今早起来,突然就传太医,然后封了宫门。听说要杀一同就寝的宫女陪葬呢!”

      行宫内乱作一团。大抵是虚不受补,皇帝喝完一整壶鹿血酒后,忽觉不适,眼鼻之中都淌出鲜血来,浑身抽搐,泄精不止。太医院诸人诊断一番,战战兢兢,皆道回天乏术。杨淑妃慌乱了一小会后,已镇定下来,命人封锁宫门,密传兄长入宫商议。

      她焦急地走来走去,心中有如鼓擂。原以为陛下虽然体弱,好歹能撑到昰儿成年;可如今竟出了这样的事!自己羽翼尚未齐整,兄长虽颇有威望,奈何又没有兵权。

      早知如此,当初何必急着推翻贾似道?若有那老儿镇压,朝中蠢蠢欲动之辈便也不敢强抬头。况且贾似道年老,只图安逸,并无帝王欲;而自己那位手握禁军的表哥,年轻气盛,难保不生欺压幼主之心——偏偏自己为了笼络,竟还屡屡鼓动陛下给他加官进爵。她捏紧了手中绢帕,犹豫片刻,心下有了决断。先下手为强。

      但无人可用……想到此处,淑妃有些恼恨。都怪杨亮节平日轻视武夫,手下没几个得力干将。慕容复身手了得,仅靠行宫内几个太监,怎能制服?也罢!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便令太监宫女们执刀枪埋伏,将其召入宫来,乘其不备而击之,未必不能成功。当日威风凛凛的三齐王韩信,不也死于妇人之手么?

      表哥,表哥!不要怨絮儿心狠。絮儿也只是个母亲……她艰难地吞咽一下,心中暗暗祈祷。随后站起身来,言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

      “来人。”

      话音未落,回廊里响起脚步声。越来越近,稳健有力,显然是个男子。一道人影出现在帘幔之后,隐隐约约,看不真切。但衣冠楚楚,是位朝臣没错。

      杨淑妃欣喜地站起来,迎上前去:“兄长!”

      来人缓步上前,用剑挑起帷幔,露出一张俊美面容来。那眼神与平日全然不同,野心已不加掩饰——淑妃后退一步,慌乱中扶住桌角。

      “陛下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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