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靖×慕容复】望海潮》仰头看桐树

26、牧羊Ⅰ

　　杜杜草没有想象中的神奇功效。自然，慕容复的身体正在慢慢好转，但眼睛却依旧模糊不清。郭靖为此非常自责，认为是自己拖了太久，造成这种不可逆转的损伤。但他的义弟却像换了个人似的，反过来安慰他，说习惯之后，也没甚么不方便。

　　一切似乎都在变好。那对鹿角解决了王爷的心头大患，除了拿到药草之外，郭巨侠还被赏赐了一些值钱的宝物。按道理，应该骄傲的挺胸拒绝，才能显示出威震武林、淡泊名利的侠士风范；但说到底，巨侠也要过日子的嘛。锯了角的死鹿被小红马原路驮了回来，郭靖左看右看，决定给义弟做件皮袍。

　　“袍子？你会做吗？”义兄拿着尖刀对着那只倒霉的神鹿进行比划时，慕容复靠着他的肩膀，询问道。他还是很容易累，坐了一小会就相当疲倦。

　　“先剥下来晒晒，孟和会缝制衣服。我替她放羊，让她在家做一天就是了。”

　　郭靖这么说着，捏着刀，佯装熟练地刺了下去。但他攀岩时手掌伤得不轻，很不灵便，用力时有些发抖。这事看着容易，其实也不简单。稍有不慎，或是错了步骤，麻烦可就大了。

　　那畜生的胆被扎破了，汁水淌了一地，捂都捂不住。空气中弥漫出一股苦味。慕容复疑惑地转了转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去床上躺着，”郭靖举着两只血淋淋的手，努力在不弄脏袖口的前提下把袖子挽起来：“这边脏。阿也！”话未说完，也没来得及将义弟弄走，他那把不听话的刀又将大肠划穿了。

　　这下真是满地狼藉。

　　平心而论，除开剥皮这技术活外，郭巨侠还是很会打算的。苏日娜与琪琪戈每天依旧来看阿如罕，发现这两兄弟的小窝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先前只有一张床和一个小几，后来帐篷加固了，物件也渐渐增多。而且摆放井井有条，很像一个舒适的家。

　　刚回来的头几天，郭靖几乎没怎么睡觉。白天从南方商人处置办物件，晚上则兴奋地把东西搬来搬去。慕容复躺在床上敷着眼睛，有时候被他连人带床拖到另外一边去。

　　“我还是觉得这样摆更好。”他说。

　　这种时候慕容公子多半已经去会周公了。他吃着药，总是容易昏睡过去。

　　“呀，真好看。”琪琪戈不知什么时候溜了进来，在他们崭新的大毡房里走走瞧瞧，看到床前挂着一把马头琴，很是兴奋：“郭伯伯，你会拉吗？”

　　郭靖剥着鹿皮，不时用抹布擦着血，道：“我不会。复弟会的。”

　　“我不会。”慕容复在床上抗议道。他对于郭靖觉得自己什么都会的想法感到很无奈。而且这傻家伙回家时还大叫，说给他买了个琵琶。天日可鉴，这东西哪里像琵琶？

　　“弹法应该差不多。”郭巨侠擦干净手，挠挠头。

　　琪琪戈开始相信阿妈说的郭伯伯四岁还不会开口说话、练武时自己把自己脑门打出大包来这种不可思议的旧闻了。

　　不管怎样，慕容复在帐篷里也开始有事可做。他很懂些乐理，丝竹管弦俱能吹弹，融会贯通，马头琴便不算太难。弄了几天，对付义兄的耳朵已经绰绰有余。郭某人在这方面很好打发，但凡能把乐器弄得叽叽嘎嘎响，他就会竖起拇指说好听。或许某天，拉琴的由义弟变成了吱吱，他都不会发觉。

　　“我明天想随你一起去。”

　　因为郡主大婚在即，孟和多了许多事情要做。郭靖每天替她放羊，渐渐成了习惯。不知不觉半个多月过去了。这天晚上慕容复锯完一曲后，提出这么个要求。

　　“那边很冷。”

　　“明天会有太阳的。”

　　郭靖无可奈何地看着义弟倔强的脸。不知道是不是和小孩子呆得太久的缘故，青年面庞上也出现了与年龄不相符的稚气，仿佛不达目的不罢休。自打他回来后，这位任性的公子爷，就一改从前高高在上的脾性，变得可亲可近起来。那天晚上他拖着死鹿，染着一身腥臊狼血，顶着许久没洗的头发和一脸藏污纳垢的络腮胡回家时，义弟仿佛失去了嗅觉一般，紧紧抱着他的脖子，将脸贴在他的颈窝上。说实话，他自己都受不了身上那股刺鼻的气息。虽然对这种亲近很受宠若惊，但被心上人闻到臭味还是怪不好意思的。

　　既然拗不过，那只能做好万全的准备了。郭巨侠忙忙碌碌，将第二天可能要用的东西收拾起来，打成包袱。怕太阳太刺眼，要带上帷帽；怕气温骤降，要带大袄；又怕中午太热穿不住厚外套，便把新做成的鹿皮短袍一并捎上。啊，复弟可能会觉着无聊吧，那就把马头琴也带去。瞅了瞅桌案上堆的几本书，又觉得拉琴拉得厌烦时，可以给他念一念。药是熬好了带去，还是到那边熬？还是喝热的好些。想到这里，又开始张罗药罐和柴火。

　　次日出发时，小红马大吃一惊。它这辈子没受过这种委屈。或者说，这辈子所受的委屈都集中在这些倒霉日子了。本以为被用来拉车已经是汗血宝马之耻，不想还要帮忙翘家；两个男人加上那一坨耕地牛拉着都费劲的巨大包袱，大概比上次的鹿还重那么百来斤。所幸主人没有上马，令它稍感慰藉，这才大发慈悲地没有罢工。郭巨侠还算有点良心，将羊赶到水草丰盛处后，就松了鞍鞯，放它自由自在地跑一会儿。它学着牧羊犬的招数，快活地围着羊群绕圈。

　　大河两侧的草足足有半人高，经过一个秋季，有相当一部分已经枯黄。但临近河边的那些，却依旧是新鲜的绿色，带着水珠。两人挑了个离河道不太远的地方，将草地踩倒一块，铺上一大张羊皮褥子。不多时太阳升起来，将铺位烤得热热的。虽然如此，大风卷起来时还是有些寒意。郭靖翻出大袄，给义弟裹上。

　　“他们家有多少只羊？”慕容复任他摆弄，盘着腿坐在铺开的褥席上，抱着那把琴，百无聊赖地拨弄着。

　　“四百七十只。”郭靖将柴禾与土砖翻出来，搭起一个小灶，试图生火。“还有三只是我们的。”他站起来眯着眼眺望，道：“跑到那边去了。”

　　“我们的？”

　　其实是鹿肉太多，郭靖留了两条后腿，将其余的卖了，换来三只小羊。

　　“混着养，分得清么？”

　　“扎了绳的。”火终于燃起来，郭巨侠甩甩手，将皮囊中清水倒到瓦罐内，将药材浸没。“想看看？我去抱过来。”

　　慕容复点点头。他对羊本身倒没什么兴趣，但觉得郭靖抱三只羊羔一定很有意思。

　　他这个义兄似乎对自己的可爱之处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