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靖×慕容复】望海潮》仰头看桐树

24、猎鹿Ⅲ

　　“你说他会死掉吗？”

　　很难得的，这天夜里没有风，也不很冷。孟和已经睡着，慢悠悠打着呼噜。小阿古拉在她身边安静缩成一团，香香甜甜地呼吸着，仿佛并没受到这鼾声的影响。苏日娜与琪琪戈向来是睡一张床的，这时候互相夹着小腿，四手交握，连头发也缠在一起，低声说着话。母亲最讨厌她们不好好睡觉，在被窝里咬耳朵。但她自己睡得沉时，便也管不着。

　　“不会的，别瞎说。”苏日娜听了妹妹这句话，有些慌乱起来：“快睡觉。”但显然自己也并不能睡着，似乎已经看到秃鹫啄食青年的尸体。想着想着，悄悄流下泪来。

　　“你看，你也担心的。“琪琪戈用袖口给姊姊擦了把脸。

　　“我想阿爸了。“苏日娜吸吸鼻子，低声道。与这位客人一样，她们的父亲也在异乡生着病。两姐妹很执着的认为，对这个朋友好一点，父亲在中原就会恢复得快一些。她们相信天意，相信因果循环。

　　半夜时，下起雨来。并不很大，但电闪雷鸣，轰隆隆似要将天幕撕开。风声烈烈，草木挥舞，甚是骇人。

　　“他要是今晚死了，怎么办？”两个女孩子直到这会儿还没闭眼，青年苍白的面容、无神的眼睛，还有时不时咳出来的一口鲜血，都那样叫人害怕。那似乎是死亡的前兆。她们不由得将这副病容与父亲宽阔黝黑的脸庞联系到一起。如果阿爸也是这样，会不会有好心人去帮助他，给他采药，熬汤，做荞麦面？阿爸立了战功，王爷赏下许多珠宝，可是她们一点也不想要。

　　草原上不设大防，但小姑娘深夜闯进单身男子的毡房，并不是很常见的事情。两个女孩商量了一会，还是决定去看看可怜的阿如罕。外边雷雨交加，苏日娜小心翼翼撑起一件大衣，将妹妹和油灯罩住。

　　在帐篷外，就听到了断断续续的咳嗽声。琪琪戈用手护着灯，小心翼翼掀开毡帘。青年听见动静，艰难地支起身来。

　　“郭兄？”没有神采的眼睛朝这边张望过来，似乎带着一丝希冀：“是你吗？”

　　朦胧中他记得有猎人追寻白鹿，跌跌撞撞掉落山崖。许多人围着观看，叹息，而他只奋力拨开人群，要确认这血肉模糊的汉子是不是为自己求药的义兄。是梦或是冥想，病势沉重的青年已经分不清楚。反正也不会醒来，醒来也不会有光——但却有了。

　　一团模糊的火渐渐走近。

　　“阿如罕，是我和阿姊。”琪琪戈放下油灯，上前摸了摸青年的额头。晚上熬好的奶粥还是原样摆在床边，一勺都没有动过。

　　“阿妈说了，明天就去王爷府上，找郡主求求情。阿妈为她做过长裙，郡主很喜欢，也许会将杜杜草赏给她的。”将被角掖上后，小姑娘一本正经地说起谎话：“可是路上很远，要好几天才能打来回呢。阿如罕，你要坚持一下，要多吃一点，才会好起来呀。”

　　慕容复如何不知道这是哄人的话，但还是点了点头。在这里住了不到两月，似乎什么都变了。朝堂和武林仿佛已经是很遥远的事，他现在只记得孩子们炙热的感情。

　　苏日娜站在床前，默默流泪。看着这人瘦得凸出来的颧骨，以及眼角清晰可见的青筋，心里难受的要命。蒙古的寒气来得甚早，如今在中原尚且热不可当，这边却已是晚秋。待冬日的第一场雪下来后，猎人们就不能在山中逗留了。也就是说，再也没有指望捉到那只害了许多人性命的白鹿。而阿如罕的病，是不可能拖到春天开山的时候的。

　　雨声渐渐紧了，打在帐篷上，噼噼啪啪地响。或许已经不是雨，而是冰粒；但两个小女孩都默契地没有说出来。

　　“下雨的时候，狼会出来觅食吗？”慕容复哑着嗓子问道。他听说郭靖没有和其他猎人住在一处，而是爬到更高的悬崖上搭了个窝，等那只神鹿出现。狼群大概更倾向于攻击落单的人。

　　“不会的。”琪琪戈忙道：“我们这里其实很少有狼。会射箭的叔叔伯伯可多呢，而且猎狗也很凶。它们不敢来。你冷不冷？想喝点水吗？”

　　帐外响起猎狗的嘶吼声。不是见了生人后驱赶的叫声，而更像遇到了危险后的急迫警报。两姐妹脸色煞白，冲出帐去。细细的雪粒扑在脸上，打得生疼。果然如同青年所担心的那样，狼群在连日的寒冷天气中难以觅食，下山来了。

　　“阿妈，阿妈！”

　　无需叫喊，孟和已经被这叫声惊醒。每家每户都点起火把，少年们跨上骏马，背起弓箭，聚集起来。他们的父兄随着黄金家族的勇士们征战沙场，保卫家园的责任便落到这些尚未成年的男孩子身上。苏日娜亦随着母亲挎起长刀，她虽然腼腆内向，却很擅长骑射，力气也大。琪琪戈想要同去，却被孟和留下，因为还有弟弟和客人需要照顾。于是小姑娘气恼地将睡得迷迷糊糊的弟弟拍醒了，一起巡查自家羊圈。简直就是多此一举嘛，她气鼓鼓地想。

　　寒风刮了一夜。

　　清晨，第一缕曙光照耀在毡房顶上时，归家的少年们带来了好消息：猎人们回来了。琪琪戈快乐地跑到人群中，却没有寻到郭靖高大的身影。

　　“不知道。”面对着一遍遍的询问，汉子们纷纷摇头。

　　“可是快要封山了！”

　　“谁晓得。他自己看雪下大了，会出来吧。”

　　女孩儿失望地走回家去。走到半道，忽地失声大哭。她不明白，白鹿的角，神灵的庇佑，为什么一定要挂在婚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