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靖×慕容复】望海潮》仰头看桐树

17、贾氏

　　“国公爷不在馆驿。”看门人一脸不耐，见张贵尤不肯走，发作道：“走吧！你这破车占着道儿，叫别人看见，还以为咱们家往来的都是些什么人。”

　　张贵赔笑道：“好哥哥，烦劳你通个信。”自怀中掏出一小锭白银，悄悄替与那为头的。不想那老仆接过后，掂了一掂，屈指弹到路中，啐上一口。

　　“爷们稀罕你这点银子？”

　　众仆役大笑起来。贾似道新升了参知政事，送礼之人源源不断，连下人们的胃口都养得肥了，这点儿钱财哪放在眼里。张贵气得涨红了面皮，却不能多说半句。慢腾腾走到路中，捡起银子，塞回怀中。

　　慕容复扶着车门，跳将下来，拍一拍张贵肩头，解下腰间玉佩递上。这玉佩是王坚所赠，虽不稀罕，也能值百十两银子。那恶仆见了，眼皮一跳，接在手中。却不动身，一双贼眼觑着他剑柄上那块黄玉璏。

　　张贵实在忍耐不过，咬牙道：“怎么，你还想要这个不成！”

　　“你是什么人，敢在这里叫嚷？”

　　张贵闻言，扭头去看。却是个青年，长方脸，白面皮儿，柳叶眉长长的，薄唇略有些宽阔。打扮得潇洒利落，骑着高头骏马，前簇后拥，从大道上来。

　　“哎呦。”那老仆见主人来了，忙上前见礼：“是两个军人，想见咱家老爷。老奴与他们玩笑呢，不想这位军爷当真了。”

　　“哼，军爷。”那青年冷笑一声，讽意十足：“王坚麾下的缩头乌龟，也配叫军爷么？不去攻城掠地，只顾享乐。蒙军来了半年，竟蜷在城里，不敢出战。若非大军来救，如今还不敢出门。现下倒是威风！”

　　“什么？”张贵先前还只觉贾府御下无方，现下听了这话，简直令人作呕。钓鱼城数千军士激战半年，拼死守住城池，在这人嘴里，竟成了畏战惧敌；贾似道提大军至此，连嘉陵江都没能渡过，击退蒙军，反成了他的功劳？这般颠倒黑白的说辞，倒真是头一回见：“公子说话务请三思！”

　　鞍前马后的小厮们俱笑了起来，脆生生的，娇娇俏俏，便如银铃混响一般。

　　“咱们今后，都唤公子，好不好？”

　　“好！”

　　“公子！”

　　“说得好！”那公子哥亦畅快笑了一通，随即变色道：“但作战不力，意图行贿，依然该打！”言罢提鞭便打。张贵躲闪不及，劈头盖脸挨了一记。

　　岂料这纨绔尤不解恨，唤人抬兵器来。张贵捂着脸，见小厮们递上一把沉甸甸、亮晶晶九节紫铜鞭，登时慌了神。他这没编没制的民兵，便是被当场打死，只怕也不当什么——

　　“我不要你的性命。”青年笑吟吟地握着鞭柄抖了抖，随手甩了个鞭花：“只借你的脸留个印记，叫王坚老儿瞧瞧缩头乌龟的下场。”

　　慕容复冷眼看了半晌，此时冷笑一声，上前将张贵护到身后。

　　“眇子，你笑什么！”

　　“我笑姑娘，好生蛮横。”

　　那青年被说破身份，两颊一红。打量慕容复面色苍白，鼻梁高挺，不似汉人长相，偏又束发佩剑，便轻蔑道：“王坚麾下，皆是汝等胡人占位吃饷么？难怪作战不力。蛮夷之族，也学我汉人衣冠，真真辱没先贤。”

　　慕容复挑眉一笑，道：“我等不过欲见参知一面，姑娘何必寻滋挑事。胡人怎生穿戴，与姑娘何干？”

　　那女子冷冷道：“君子方能佩剑，自古以来便是这个道理。叔叔从不与胡虏往来。你的长剑若能胜我的铜鞭，我自然引你去见他老人家。”言罢抖开铜鞭，一招“白蛇吐信”，直取对方面门。

　　慕容复虽抱病在身，但对付这等武艺不大精良的女儿家，仍是绰绰有余。听得破风之声迎面而来，侧肩避过，回身时使出伤花折柳手，将鞭梢捉在掌心。手腕微颤，风驰电掣之间，已将紫铜鞭断做三节。

　　那女子只觉虎口一震，尚未反应过来，身上已麻了半边。惊魂未定，鞭梢倒卷而回，直直打在脸上，呲啦一声将鬓角划开。直唬得那女子惊呼一声，翻身落马。一发把个碧玉簪跌得稀碎，三千青丝散落，玉面蒙尘。扮作小厮的奴婢们早慌了神，一窝蜂上前扶起，整衣裳，绾乌发，熙熙攘攘，噪杂不绝。

　　已有胆大的奴仆将慕容复与张贵围住，其余人急急入馆驿报知。慕容复早看出这青年其实是个骄横妇人，以为是贾府得宠的姬妾。后听她口称叔父，手下便留了一二分情面，只教她挂个彩，杀杀锐气。他心中已有打算，倒也不怕惹得贾似道不快。

　　那女子被众人扶起，又羞又恼，气极而泣。见有小厮欲上前殴打张贵出气，抹了眼泪喝道：“且慢！”说到此处，抬头看了慕容复一眼，咬牙道：“就让他们见一见叔父。要杀要剐，全由他老人家处置。”

　　“是哪个伤了我的兰儿？”

　　笑呵呵一句话语飘来，却是贾似道到了门口。那姑娘红着眼睛，扑到这人怀中：“叔父！”

　　众人转身望去，只见一中年男子，儒服博冠，道貌非常。须发之中略带几根白丝，若非眼角多了几根皱纹，倒也算得眉清目秀。此时搂着侄女，一边笑话，一边安慰道：“叫你不要舞刀弄棒的，怎么，碰到对头，就如此不济，哭成这样。”掏出帕子，将这孩子脸上泪花血痕擦去：“你这脾性，我管不得，可算有人管啦。”

　　“叔父怎么向着外人！”那姑娘听了这话，气恼不叠，恨恨道：“哪里是孩儿不济，分明是这蛮胡无礼，趁人家没有防备，占了便宜。我要再和他比试一场！”

　　贾似道的目光便落在这位被告身上，笑意中藏着打量。

　　慕容复迎上前去，不卑不亢，深施一礼：“国公安泰。”

　　贾似道笑吟吟将他扶起：“好得礼的后生。兰儿，你不是常说，要会一会万军之中刺杀蒙哥的大英雄么？人家来了，却又不认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