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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怪小孩 ...

  •   回到家,陈亦因为胃里未消化的羊肉,反胃得直想吐,晚饭也没吃就洗了澡、拿了瓶可口可乐后钻进卧室。躺在床上,边往胃里灌可乐边回想秦栩跟他说的那些话,估计是羊肉冷了吃进胃里难消化,他觉得有点堵得慌。
      “哎你们瞧他呀,男孩竟然还别手帕!”
      “......他是不是没有爸爸妈妈?”
      “快走、快走!他瞪我们了!”
      “陈亦——怪小孩——”
      ......
      小学三年级以前,陈亦幼儿园和学校不仅没有朋友,而且还是其他孩子眼里的怪小孩。那会儿他还小,就像是说那些话的人还意识不到自己言语对他人无形的伤害有多深,他也还懵懂脆弱到对什么都信以为真。别人说他怪,他就以为自己怪,那该怎么办呢,只能改。他学着像其他男孩那样——手脏了往衣服上抹,花光零花钱买零食买玩具,故意欺负同桌的女孩,放了学就成群结队四处撒野......
      对个人最简单的,不就是融入集体。
      至于宋禺斐,他不想先入为主,更不想只是听人说就给他贴上什么标签,也还犯不着。
      倒是许威那个离三冒九的家伙,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他竟然就这么错过了......还真他妈没运气!
      这么想着,他立刻拿手机给许威发了通真情实感的短信,四个字——倒霉孩子!
      半分钟后,手机震动两声。
      许威:“蠢货!”
      陈亦又骂过去:“傻逼!”
      许威接着骂回来:“你才傻逼!大傻逼!”
      陈亦:“......”
      幼不幼稚!陈亦丢开手机,心里腹诽。然而又一想,他好像也没资格,五十步笑百步的何必呢。最后灌了口可乐,感觉可乐已经成功压制了胃里的恶心,他于是关了台灯准备睡觉。阖上眼的刹那,他忍不住在心里感慨:喝可乐大概真可能上头,要不他怎么感觉自己有点醉了?
      喝可乐到底上不上头姑且另当别论,但陈亦又睡过头却是不争的事实。当他迷迷糊糊眼睛睁开条缝,手摸摸索索勾到手机一看时间,整个人瞬间平地弹跳起身。
      7:20!
      “完了完了!迟定了!”边套牛仔裤,陈亦边朝卫生间冲刺。
      客厅里,已经年逾七旬的老陈和老金两位老同志正坐在沙发上看晨间新闻,闻声望了去,只见一个黑影一闪而过,人影都没瞧清楚,卫生间的门就“碰”一声关上了。
      老陈同志眯着眼凑近了问耳背的老伴儿:“小亦怎么这会儿还在家呢?”
      “那怎么?礼拜天就让他多睡会儿呗!”老金同志回的时候,眼睛仍旧没舍得离开电视屏幕,新闻里正播着一个不负责任的家长不小心把孩子给落在车站,得亏有路过的好心人领了孩子去警察局,这才让粗心的家长寻回孩子。
      “什么礼拜天呐!哎唷我的老太婆,你瞧你这你这记性,你自己瞅瞅日历今儿礼拜几!”
      “嘿,你个老糊涂,还嘲讽起来我的记性来了?能是礼拜几——”老金同志挪到沙发旁的茶几查看日历,一看,惊诧道:“这日子坐火箭飞啦?怎么都礼拜四了嘿?!”
      两分钟后,陈亦从卫生间出来,客厅里的两位老同志仍在感叹着时间飞逝。回房间换完衣服,他挎着书包径直走到玄关穿鞋,“爷奶,我出门上学了!”
      老金同志叫住他:“等等,早饭呢?”
      陈亦洋溢着笑脸,挥挥手道:“不吃了——”
      说完,长腿一迈,心急火燎地出了门。几乎每天早晨,诸如此类的情形都会在陈家上演,但陈亦这回是真睡太过头了,一番风驰电掣过后摔门而出,距离七点半的早自修也只剩四分钟,他就是腾云驾雾也铁定赶不及。不过迟归迟,晚1、2分钟和晚10分钟的差别还是挺大的——最起码他能编个谎说自己扶老奶奶过马路耽误了两分钟,而他总不能过个马路要花10分钟吧,这马路又不是宽1000米。
      他当机立断,招手拦了辆出租,地址还没报就先央求人司机师傅“麻烦您尽快。”
      出租车走的不是他往常骑车的路线,直到靠近南安西路时,陈亦才恍然想起最近一直在那个路口等他的人:都这么晚了,他肯定先走了吧?也不知道他就这样放他鸽子,有没有害他迟到?
      这么想着,陈亦才发现,他竟然还没有宋禺斐的手机号。
      倒是没碰上堵车,但即便如此,陈亦赶到教室时,早自修刚刚结束。他一屁股跌坐到座上,气儿还没喘匀呢,就先听他同桌对他问候说:“老汪让你中午之前去他办公室一趟。”
      “......今儿早自修英语?”陈亦越说越心虚。什么叫祸不单行,这就是。
      他同桌回了他一个“要不你以为呢”的表情。陈亦挠了挠眉头,认命地把书包往课桌一扔,抬头恰好撞见许威侧坐着,正一脸幸灾乐祸地看着他直摇头。
      陈亦朝他竖了竖中指,接着靠到椅背,转头朝宋禺斐的方向望去,见他背挺得直直的,脑袋微微低着,正聚精会神地翻着手里的书,他这才宽了心。
      不确定是不是因为昨晚的一通互骂,许威又跟没事人似的,继续狼不离狈地和陈亦凑在一块,不是互损就是互骂。
      陈亦没吃早饭,挨到第一堂课下课,终于饿得受不住,架着许威下了楼往小卖部走,边走边敲他竹杠,让他给自个儿买两袋面包当早饭。反正就是铁了心要拔他这只铁公鸡的鸡毛就对了。
      “我不,没钱!”铁公鸡想也不想地拒绝。
      “瞧你丫抠的,活脱脱就是书里写的那葛朗台。”
      “哪个台?得,甭管哪个台——”许威用力拍拍校服外套两边的口袋,“谁抠了?!我这是刚好没带钱下来好不好!”
      “哦,那这是谁的钱?”陈亦眼疾手快地从他裤兜里掏出一把硬币。说他傻,他还不承认,裤兜里揣的硬币叮呤哐啷响得这么明显,他到底是自己聋还是把他也当聋子?
      许威立时耸眉耷眼,抗议道:“在我妈眼皮子底下存点零花钱我容易么我......再说了,这些天宋禺斐不天天给你带早饭么?找他去呀,打劫我算怎么回事!”
      陈亦翻了个白眼:“嚎什么嚎,花你几块钱至于么。”
      “至于!怎么不至于?花我一块跟花我一百块没两样,都肉疼!”
      许威反驳得振振有词,葛朗台得心安理得,陈亦撇撇嘴,实在是败给他了,又把钱塞还给他,心里忍不住嘀咕:这货抠门抠成这样,秦栩真能看上他?
      小卖部靠近学校后门,离教学楼有一段距离,陈亦挺喜欢吃里面卖的手撕面包,可惜小卖部的老大爷进得少,这不又卖光了,他只得买了包能滴出油的热狗面包。不等回到教室,路上他三两口就给解决了,等俩人推推搡搡爬上楼,上课的铃声就又响了。
      第二节好死不死是老汪的英语课。只见他夹着一摞试卷进教室,沉着他那张冷脸,什么话也没说,只把卷子交给第一排的同学让发下去。
      文(2)众人一见这个阵仗,心里不约而同便达成了共识:老汪这是在炸毛的边缘,惹不得。
      “知道这回考试你们各科的年级排名么。”都知道他话虽这么个开场白,但其实也并没在真的问他们。果不其然,老汪接下去公布道:“语文年级第三,英语年级第二。”
      “哎哟喂,可吓死我了!害我大气儿都没敢多喘。”
      “就是,还以为考砸了呢!”
      “可以啊咱班这回!是不是得奖励奖励啊?”
      ......
      “想要奖励?”老汪视线轻蔑地往底下一扫,“你们当高考只考这两门,数理化都不用考是吧?试卷都拿到了,你们自己心里没点数?真是不知道你们有什么可骄傲的,是骄傲数理化门门垫底?还奖励。”说完,他无声地一声冷笑。
      饶是被老汪冷嘲热讽惯了,但骤然被他兜头一盆凉水泼下来,教室里瞬间蔫倒一大片,各个脊梁骨被他戳得生疼。
      老汪撇了嘴,打完一巴掌也没忘再给一颗糖,“你们虽然整体成绩不好看,但个别几个这次考得也还可以:宋禺斐,总分全班第一,年级第七。我没记错,你是年级第五进的这个班?现在掉了两个名次,你自己得注意,尤其是语文作文,这是你的吃亏项,回头你去借几篇满分作文多看看。还有蒋颖和秦栩,发挥稳定,班里第二、三,年级也都在前三十,你们俩私下把理科那几门再拔高几分,冲进年级前二十没问题。”
      被老汪特地点名表扬的三个人顿时成了全班的焦点,有人羡慕,有人妒忌,至于既不羡慕又不妒忌的,最后自然就成了被批评的。
      “当然,另外极个别拖后腿的,这我就不点名了,免得伤了他们自尊心。但是呢,希望这几个拖后腿的也稍微有点自觉,拖班里后腿没什么,别拖垮了自己是真的。不管是明年的高考,还是现在的大考小考,你们学习考试不是为了你们爸妈学,更不是为了我这个班主任学,为的是你们自己。废话我也不多说,你们一个个这么大人,对自己问心无愧就行。”
      嘴里说着不点名道姓,但老汪一双细长的眯缝眼始终在他点到的那几个“极个别拖后腿的”人身上来回梭巡,以至于到底是哪几个人也就不言而喻了。
      原以为捱过了老汪的课就算解脱,谁知道接下来的语文课上,陈亦冷不丁又被姚莉喊起来回答诗词填空。也怪自己没及时订正,于是他只得硬着头皮把被打了红色叉的那句又念了一遍——“夜阑卧听风吹雨,风也潇潇雨也潇潇。”
      最后一句还没念完,已经有人不够意思地先笑为敬。
      姚莉才教了两三年书,动作倒挺老干部,她两手撑开在讲台,板着脸,说:“接得倒是很有画面感。我寻思啊,陆游和纳兰性德要是在世,指不定还能因为你成为知己。”
      那些先前还忍俊不禁的,听完姚莉的话直接“哈哈哈哈”笑成一片。
      陈亦涎皮涎脸地扬着唇角,同时课桌底下狠命给了笑得最凶的同桌一脚。
      姚莉挥手示意他坐下,紧接着又把枪头对准了不知道收敛的其他几个人。“看来我们许威同学也明白自己错得多离谱啊?”
      老姚出手,屁话没有。
      不过,许威显然也不是省油的灯。猝不及防被点名,他立刻发挥他上嘴唇挨天、下嘴唇着地的本事,腆着脸应答自如道:“姚老师,是这样的,我们亲爱的祖国历史悠久,古诗词更是博大精深,作为莘莘学子,我虽然不能融会贯通,但在表现形式上还是可以举一反三、前赴后继......那什么,对不起姚老师,我错了!我以后肯定好好背书,绝对不会再犯这种低级错误!”
      陈亦:“......”
      呵呵。
      接连两堂课受挫,下了课,陈亦往课桌一趴,面朝许威招手,“小威子,去给你也总打杯热水来。”
      许威机械地135°转动脖子,皮笑肉不笑地道:“小威子已经哀莫大于心死,您自个儿自力更生吧您嘞!”
      “德行。”陈亦挺起身,桌屉里掏出水杯,照他说的自力更生,毕竟靠人不如靠己。
      许威见状,立刻满血复活,“哎哎哎也总,顺便!”说着伸直了胳膊把他的水杯硬递过去。
      顺你的头便!
      陈亦白了他一眼,接过,拿着两个水杯出了教室门右转。他们高三这幢教学楼总共六层,每层走廊的正中间是专供接饮用水的区域,其他季节倒还好,唯独冬天热开水供应有限,通常早自习和第二堂课下课后是打水高峰,怎么也免不了排队。陈亦还没走到跟前就已经见到不少人围在那,洪天逸、陶祺和秦栩、戴娇珩也在排着。看见他,洪天逸二话不说把他拉到身前。他们五个人,每个人都被“顺便”了,以致于轮到他们的时候,排他们后面的女孩一见他们那一排水杯,就先啧了一声。
      为了不耽误其他人,洪天逸和陶祺两个人就专负责接水,接满一杯递一杯。秦栩接过她的三个水杯,而后靠边等在一旁。陈亦见她两手拿不下,多出的那个铝制运动水杯只得抱在手臂间,于是赶忙把她手里另一杯接过来,“班长,你得学着点拒绝别人了啊,可不能谁让你顺便你都答应。咱又没多生一双手不是。”
      “嗯。”秦栩笑着道了谢。
      几个人接完开水回教室,陈亦是渴得很,可他也怕烫,因此支起手臂,凑近杯口,呼呼呼直往杯里吹气。尽管是课间休息时间,但教室里弥漫着惯常的考试过后的沉静,陈亦边吹气边无聊地打量四周,然后便望见第四组靠窗的那里,宋禺斐环抱双臂趴在课桌,一颗脑袋低低地埋在臂弯间,看着有些格格不入。
      上节课下了课他好像也是这样一直趴着,该不会是哪不舒服吧?
      这么猜想着,他索性端着水杯跨过去,坐到他前面,拿不烫的杯身碰了碰他的手背。杯身的确是不烫,但宋禺斐却像是被烫到了似地瞬间缩回手、抬起头,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整个人看着又惊又懵。
      陈亦谦谦一笑,问:“没事吧?看你一直这么趴着。”
      宋禺斐怔愣了两秒,而后摇了摇头,声音听上去有些沙哑地回答说:“困。”
      “哦。”这下换陈亦怔了怔,“对了,那什么,早上我睡过头了,没骑车,打车来的,没害你等——”
      “没有。”宋禺斐打断他,垂眸盯着桌面。
      陈亦见他好像不大愿意多聊的模样,心想他估计是还没睡够,“那就好,那你睡吧。”说完起身回了座。
      宋禺斐觑了眼他的背影,又埋头趴下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怪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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