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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羊肉串顿时就不香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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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茵场上,文(1)和文(2)两个班的足球赛正进行得如火如荼,上半场结束,比分1:1,双方咬得很紧。
陈亦撸着袖子和许威他们几个边讨论着后半场的战术,边慢悠悠地走到球门后的大本营。两个班的女孩们测完立定跳远,看到他们在比着赛,便自觉当起啦啦队,也不论看不看得懂,一律喊加油完事。
“给,擦擦汗吧。”秦栩走到他们身旁,掏出纸巾,一人递了一张。
不说倒还不觉得,已经入了冬的天,他们这会儿却无不汗津津的。许威第一个没跟秦栩客气,他喜笑颜开地接过纸巾,嘴上不忘卖乖:“谢班长恩赐,要能公款给买口水喝就更好了——”
“操,你丫怎么不上天呢!”李鹏随口挤兑。
就许威那张嘴,平时又碎又贱,整个文(2)谁不知道,秦栩笑了笑,打趣道:“行啊,请款申请递了没?没递,那我可是一毛不拔。”
高三刚开学那会儿,许威乐此不疲偏要给班里每个人都起个外号,而且他不仅起,他还特缺心眼地广而告之,深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得了他给起的外号。作为班长,班主任老汪的一号心腹兼班费统管,许威说她是“铁公鸡”,除非全班参与的集体活动,否则半分班费都别想从她那支出。
这么久远的外号,许威还当她早忘了,没想到人还记着,他悻悻一笑,立刻生硬地转移话题,指着距离他们几米开外的洪天逸和隋婧,咋呼:“哎哎哎,你们看那!”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洪天逸和隋婧这对走地下情路线的小情侣,此刻竟然大庭广众之下腻味在一块儿,一个当对方没手似的给拧开瓶盖后递饮料,一个脱了校服外套名正言顺地塞进对方怀里。
“秀恩爱,可耻!”李鹏不无羡慕地唾弃。
“瞧洪天逸那厮笑的,丫表演眉目传情呢这是!”张明明同样心生嫉妒地咆哮。
大概是见不惯他们几个这么大惊小怪吠个没完,戴娇珩走到秦栩身旁,没好气道:“我看你们才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许威脱口道:“这有什么好酸不酸的,我们这是为哥们高兴,人守得云开见月明也不容易。”
“哟,你还知道守得云开见月明这个词啊。”说完,戴娇珩睨了许威一眼,掉头走了。
“......”许威望望秦栩,又看向陈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我哪得罪过那位姑奶奶?”
秦栩噗嗤笑道:“平时都是你挤兑别人,这回可遇着克星了吧?该!”
“呵。”许威耸耸肩,不置可否,转而又切换回八卦脸,问秦栩:“说起来,咱班现除了洪天逸和隋婧这对,还有谁啊?”
“这你怎么问起我来了?我可不知道。”秦栩颔首笑了笑,又玩笑道:“你们俩不就是一对儿么,成天秤不离砣的。”
“啥玩意?!”许威捡起惊掉的下巴,整个人都是抗拒的,“哪儿跟哪儿啊这是,你当也总他是......那谁啊......”
“那谁?”被许威矢口否认的另一当事人终于开口了,“谁啊?比你也总我魅力还大。”
李鹏、张明明甚至连戴娇珩和蒋颖都苍蝇似的,闻着八卦的味儿瞬间围了上来。饶是许威见惯了这种群起而八卦的阵仗,但主角换成他自己,那他可顶不住。
“行不行了你们,瞧一个个八卦的!我说谁了么?我谁也没说......烦人!谁待会给哥们儿买水就谁,行了吧!”也不知道是辩解呢还是喊话,许威大概自己也不知道,他只要一紧张就容易前言不搭后语,而且耳朵根还红得特明显。陈亦搭着他肩站在旁边,一眼就看穿了他到底在慌什么,还不是因为现在面前的人。
“我去,你丫这么说,待会儿没人鸟你,你不得丢脸丢大发啦!”李鹏道出了残酷的真相。
陈亦虽然被人“无情”否了,但仍然不忍见哥们儿丢脸,于是替许威找补,“班长,要不你发发善心给组织组织,大家伙凑一凑,一毛两毛的都行,一起给他买瓶脉动?再不济矿泉水也行。”
“嘿,瞎起什么哄呢,也总!”
“那要不你承认咱俩是一对儿?”陈亦挑眉。
“咦——”挽着戴娇珩的蒋颖听到这听不下去了,“为了瓶饮料至于么。你们几个要喝什么,说吧,我请。”
蒋颖除了是他们文(2)的宣传委员,更是他们班一众男女同学公认的班花,不仅人长得漂亮,成绩优异,更重要的是性格特别飒爽,跟谁都处得好,女生们乐意围着她,不少男生也跟她称兄道弟,觉得她为人够义气。
“蒋哥帅气!”
蒋颖终结了许威的八卦,然而就像男生们从不认为对她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一样,他们谁也没把蒋颖和许威想到过一处。
下半场开始,然后卡在下课铃骤响的同时,比赛结束,最终2:1,文(2)险胜。
蒋颖说到做到,拉着戴娇珩和秦栩跑了趟小卖部,三个人连拎带抱,给他们买来了十几瓶雪碧、可乐。许威有点受宠若惊,磨磨蹭蹭挤在陈亦和洪天逸俩人的肩缝,侧身从秦栩手里接过一瓶可乐。陈亦见他一脸止不住的乐,便懒得理他,道过谢后从蒋颖手里接过雪碧,仰头灌了一口,眼角瞄见宋禺斐背对着他们正往教学楼方向走。他打了声招呼,人就朝他跑了过去。
“哎。”陈亦往他肩上一拍,又上前一步和他并肩同行。
宋禺斐眼底闪过一丝讶异,可能是被他突然出现吓的,然而也并没说什么。倒是陈亦,他待要再开口,却猛地瞥见宋禺斐的校服外套上赫然多出了一个乌黑的巴掌印——可不就是他刚才拍的那一下落的。
他有点过意不去,支吾了0.5秒后,把手里的雪碧凑到他面前,问:“喝么?”
宋禺斐怔了怔,半响后,摇头,“不喝,谢谢。”
“哦。”陈亦缩回手,“你刚没在球场那吧?就没见着你人影。”
“嗯,在升旗台底下坐着。”说着,他又补充:“也看得到你们比赛。”
陈亦笑了,本来脱口就要问他觉得他们踢得怎么样,但转念一想,估计他对足球压根也不大感兴趣,自己何必非跟人尬聊呢,于是就自顾自地点评起来,只偶尔觑两眼宋禺斐的侧脸,见他脸上没丝毫不耐烦的神情,也就说得更恣意了。
最后一节课是自习,整个文科(2)班除了极个别人,其他人无不埋头奋笔疾书,赶着完成今日份的练习卷。而这所谓的极个别人,怎么能少得了陈亦和许威?明明踢完球还好好的,又有人给他买了饮料,也不知道许威后来是又受了什么刺激,丢了魂似地回到教室后,人就一声不吭坐在座上,喊他也没半点反应。直到放学铃响,他耷拉着脑袋收拾了书包,然后招呼也不打一声,甚至瞧都没瞧陈亦一眼就走了。
平常吆五喝六的人突然这样,明显不对劲。
陈亦把课桌上的试卷和笔袋兜进书包,立刻打算追上去,才出了教室门口,迎面便撞上才从办公室回来的秦栩。秦栩叫住他,搜肠刮肚后问:“怎么走得那么急?”
“不是说放学不积极,思想有问题。赶着回家吃饭、做作业呗!那班长大人,要没事我先走一步——”
“有件事......我想跟你说一下。”秦栩犹豫着说道。
陈亦转头望了眼许威离开的方向,点了点头,“行。要不去后门‘老头’那?”
秦栩似乎也是“老头”的熟客,熟门熟路地进店后,直接坐到了靠窗的位置。
“你要不要点点吃的?这家店的烧烤和冷串都挺不错。”她好像忘了来这还是陈亦提的,望着对面的人,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陈亦失笑,朝着收银柜后喊:“老头,来10串羊肉串!”然后冲秦栩解释道,“这家店我跟许威他们几个平时也常来。”
“老头”弓背隐在收银柜后,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有人。听到声音,他放下手里的PSP,探头见是陈亦跟个女孩,顿时两眼放光,俨然一副发现了奸情的狗仔嘴脸,但转瞬又似乎想起什么,立刻又换了副瘪嘴摇头的恨铁不成钢的过来人样。
陈亦自然是没瞧见他“变脸”的一幕,点完串后他看着秦栩,笑了笑,问:“对了班长,你还没告诉我,你要跟我说的事儿是?”
“我......”秦栩颔首盯着桌面,纠结着该不该开这个口。
陈亦心里猜想她要说的事或许跟许威有关,而且可能还跟他为什么突然莫名其妙就一脸失魂落魄有关。但事实是,他猜错了。
秦栩:“我可能多管闲事了。听许威说,你和宋禺斐最近走得很近?”
“宋禺斐?”怎么还扯到他了,“还行,平时上下学顺路,就顺便载他一程。你要跟我说的,该不会是关于他?”
“你可能会觉得我多管闲事,”秦栩又重复了一遍,“但、我还是觉得有必要告诉你。你知道,宋禺斐他家里以前出过事......而且,他之前班上的人也说他......有点怪。”
秦栩说话的同时纠结着措辞,有些事,她不想只是听说,因而有失偏颇;有些话她尽管已经反复在心里酝酿,但也仍然担心词不达意,说不明白。她也知道她不该背地里这样说别人,而且这个人还是她的同班同学,可她实在忘不掉自己那天看到的东西,也无法理解为什么宋禺斐要那样做。
“怪?哪怪?”陈亦将胳膊叠到桌上,前倾了身体,好奇地追问。
窗外不知不觉已经暮色四合,秦栩把自己暑假返校那天在操场升旗台底下无意中撞见宋禺斐,以及他离开后,她在他待过的地方亲眼看到的——一块融化的奶糖和周围一圈被树枝扎死的蚂蚁,一一告诉陈亦。
秦栩的句号刚落,“老头”恰好端着烤好的羊肉串走了过来,搁下盘子转身之际,他抵不住好奇特地瞟了眼陈亦,见他沉着张脸,而坐他对面的女孩也是一副严肃的表情,心下不由纳罕:现在的孩子不仅说话行为爱装大人扮老成,怎么连谈朋友都搞得这么生离死别的?
不等“老头”重新隐回他的收银柜继续游戏,陈亦瞥了眼桌上烤得外焦里嫩的羊肉串,拿了串先递给秦栩:“趁热吃,凉了就膻了。”
“谢谢。”秦栩伸手接了。
陈亦自己也拿了串,而后开口道:“班长,要我说这也不是什么多大的事,你也甭多想,恶作剧吧可能就是。谁小时候还没干过这种事,掏鸟蛋、逮麻雀、捕蝉,要说起来,我还把掉地上的蝉五马分尸过呢!”
秦栩悻悻地笑了笑,“可能是吧。”话虽如此说,但她到底也没忍住,又问:“那他家里的事,你也知道了?”
“这我哪知道。”陈亦转着羊肉串的签,啼笑皆非地反问:“什么情况啊这是,是我太孤陋寡闻,还是宋禺斐他真那么有名?他家里什么事啊,我难道还非得知道不可!?”
陈亦实在觉着他今天接收的信息量够多了。而秦栩,她见他是这样的反应,心里也就明白再多说无益,于是低了头,只是盯着手里的那串羊肉串出神。
糟糕,把话说重了。
陈亦尴尬地也盯着手里的羊肉串,顿时觉得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他咂摸着秦栩今儿特地跟他说这些,纯粹也是一片好意,因而也对她认真表态道:“那什么,班长,不管怎么说我还是挺感谢你今天特地跟我说的这些。但说实话,我这人交朋友纯凭感觉,觉得投机、聊得来我就交,话不投机半句多的那我自然也就敬而远之。至于宋禺斐这人到底怎么样,我是觉着咱俩在这条分缕析地分析人这、分析人那的,整个一疑邻盗斧,怪没意思的。”
“嗯。”陈亦越说,秦栩越觉得臊得慌。她对宋禺斐是不是存有偏见姑且不论,但她关心则乱却是她自知的事实。
陈亦咬了口肉串,恢复了一贯的涎皮涎脸,“哎呀,早知道该把许威叫住一块儿,这家伙要知道我来吃串没喊他,估计得跟我急,尤其是还有你在!”
秦栩没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只哂笑回了句:“那我改天也请他来吃。”
“哈哈哈。”陈亦替许威记下了。简单填报肚皮后,陈亦深怕秦栩真掏钱,于是抢先一步买了单。俩人从店里出来,冬天天暗得早,“老头”的店因为位置处在街尾的犄角旮旯,所以就连路边的路灯也比大马路上暗一些。
秦栩指指不远处的马路对面,说:“我坐公交回去。”
“行,明儿见。”陈亦朝她挥挥手,等人走出了几步,他才开了车锁,长腿跨上座椅,打了个弯,朝反方向骑车而去。
穿过了马路,不等走到车站,秦栩忍不住转身回头,然而却也只来得及看到陈亦骑车的背影消失在另一个转弯的路口。
“老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了窗户前,他做贼似地偷窥了店门外俩人的一举一动,末了,只瘪嘴摇头叹道:“傻小子真是不开窍!也不知道送送人女孩,活该你就得单身到我这岁数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