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过度》居九戒

49、碰见所爱的人，却心有余悸

　　额头相抵，鼻尖相触，各自喘息过后，宋禺斐上挑了唇角，一脸玩味地将视线自陈亦的脸往下移，停在某处。陈亦饶是再脸皮厚，这会儿也面红耳赤，羞窘得只敢用眼神警告。
　　的确是他先动手的不假，他吻着人，手也不老实，从宋禺斐的衣摆钻进去，摸遍了人的背不说，最后还停在人腰间又是捏又是揉。宋禺斐由着他，但来而不往非礼也，他学着陈亦，却没像他那样到处摸个不停揉个没完，只手腕搭在他腰际，蜷缩着的手指若有似无地在腰股处随意轻点，直点得陈亦从尾椎一路酥麻到心脏。实在是忍无可忍，他一把握住那不规矩的手，配合着肚子饥肠辘辘的抗议声，打岔说：“我饿了。”
　　宋禺斐撑坐起身，掀被下床，趿着拖鞋去开灯。白炽光亮的刹那，陈亦抬起右臂挡在眼前，左手去摸枕边的手机，摸到后一看时间，竟然已经七点多。他屈膝，打算一个鲤鱼打挺地坐起，谁知右腿刚一使力，小腿肚就抽了筋，他轻轻“嘶”了一声，不敢再动。又见宋禺斐听见声朝他看来，他咂了咂嘴，实话实说多跌份儿，他可丢不起这脸，因而腆着脸掩饰道：“你先起，我再躺五分钟。”
　　宋禺斐没多问，只是目光古怪地扫过他隔着棉被的关键部位。陈亦发现他在往哪儿看，立刻便炸毛的猫似的，气咻咻地矢口否认：“不是！我没有！”
　　“哦。”宋禺斐忍着笑，也看不出到底信没信，只是顺着他，问：“下面最快，要不我下两碗面？”
　　“......多煮点。”陈亦讷讷地叮嘱。
　　等宋禺斐一离开，他立即绷直右腿，龇牙咧嘴地坐起身，抱着小腿使劲揉了好一会儿，抽筋后的酸麻感才渐渐褪去。他趿了拖鞋走出房间，客厅的灯没开，只厨房亮着，灯光底下，宋禺斐侧身立在热气腾腾的锅前，正往烧沸腾的开水里下挂面。他悄无声息地踱过去，人刚往厨房门口一站，宋禺斐便立时扭头看向他，视线自上而下，中途略作停留。陈亦一张老脸霎时就跟锅里沸腾的开水没两样，他瞪着他，好气又好笑地质问道：“还过不去了怎么的？还有啊，你这都打哪儿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
　　“小学五年级的卫生教育课教过。”宋禺斐好整以暇地回他，又徒然想起什么，便故作恍然状，说：“哦我忘了，你是通过碟片补的课。”
　　“......”怎么忽然话题一转又提到这茬？“都说了我没看，你怎么还不相信人呢？别瞎污蔑我。”
　　宋禺斐轻笑，眼尾上扫，怎么看怎么敷衍地说：“我信。”
　　陈亦就坡下驴，立即顾左右而言其他，指着阳台问：“阳台上那盆兰花怎么没了？”
　　“花盆碎了。家里没有多余的花盆，所以就把花移到了楼下的花圃。”小姑最近这几天时常魂不守舍，晾着衣服也能发呆，不小心碰倒花盆，幸好没砸到脚。
　　“拿薄荷那盆啊。薄荷那玩意儿可以水培，你用它那盆装兰花不是正好？”
　　宋禺斐没接他的话茬，只捞着面说：“去客厅等着吧，就快好了。”
　　“哦。”陈亦如蒙大赦，乖乖坐到客厅。
　　煮完面，又烫了点青菜，煎了两颗荷包蛋，知道陈亦能吃，宋禺斐特地用汤盆给他盛。面一端上桌，陈亦就嗅着香味从沙发挪到餐桌，也不管烫不烫，捧起盆就先喝汤。
　　宋禺斐把筷子递给他，坐到他对面，俩人就这么面对面坐着，心无旁骛地吃着面。
　　“嗝——”陈亦落筷，顺便打了个饱嗝。他砸吧砸吧嘴，靠到椅背，打量起对面细嚼慢咽的那个人，充其量只有他一半的一碗面，他吃得比他还慢，难怪说吃饭慢的人都长不胖，倒是真没什么肉，后背摸着就跟皮包骨似的。
　　宋禺斐掀眼皮，见陈亦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不禁玩笑道：“怎么，没吃饱？”
　　“哼，”陈亦知道他是故意打趣自己，“你还真把我当猪喂。”
　　“不好吗？”
　　“好什么好，喂成肥猪你还不嫌弃死我！”
　　“你怕被我嫌弃？”宋禺斐反问。
　　陈亦恨不得把白眼翻上天，“这是重点吗，大哥？”
　　“那请问重点是？”宋禺斐明知故问。
　　分明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就是不愿意称他的心如他的意就对了。陈亦忿忿难平，却又嘴硬不愿意把话挑明，非得要宋禺斐亲口说不可。
　　宋禺斐失笑，倏尔低眸清唱：
　　“每只蚂蚁
　　都有眼睛鼻子
　　它美不美丽
　　偏差有没有一毫厘
　　有何关系”
　　他们唱K好几回，每回宋禺斐都只坐在那当听众，撺掇他唱首歌，他怎么都推搪不肯。这么久以来，陈亦当真是第一次听见他唱歌，声线要比说话时细，音色透着冷冽，虽然歌词听着有些怪，但他唱得很好听。
　　“这是哪首歌？我怎么好像没听过。”
　　“王菲的开到荼蘼。”
　　陈亦点点头，“所以我又是只蚂蚁了？”
　　宋禺斐但笑不语，这让陈亦有点郁闷，他撸起衣袖打算洗碗，碗筷却被宋禺斐抢走，“这么好吃好喝的喂我，怎么也不知道图点回报？”
　　“你怎么知道我不图回报。”
　　陈亦撇嘴，心想：好家伙，真是扮猪吃老虎！嘴这么厉害，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
　　洗完澡，俩人又重新躺回床。陈亦后悔没把笔记本电脑带过来，否则还能找部电影看，看完刚好睡觉。这会儿才八点多，无论是让他学习还是让他睡，他都做不到。他给老陈同志发短信，报备了晚饭已吃，又提醒他俩南方阴湿注意保暖等等。发完短信，他脑袋往后一仰，扭头看向旁边，眼睛顺着他的肩，缓缓移到脖颈，接着是弧度越看越好看的下颔线，最后停在他专注时紧抿的嘴唇。
　　宋禺斐戴着耳机在做英语听力强化训练没错，但陈亦这么大一个活人的存在感实在是太强，一会儿在被窝里盘腿，一会儿又托着下巴发短信，即便手脚老实了，眼神又不安分，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我很无聊，快点理我”的讯息。
　　“啪。”宋禺斐合上书，摘掉耳机，转向他：“无聊？”
　　“无聊！”陈亦点头如捣蒜，“你要再不搭理我，我都快被你晾发霉了。”
　　陈亦屁股朝他挪了挪，凑近了道：“等高考结束，我们几个一块儿去上海玩一趟怎么样？我们家老陈说他明天约了老朋友去外滩吃饭，晚上还要坐什么轮船夜游黄浦江。说得我也怪想去玩的。”
　　宋禺斐想起他曾经说过想去上海念大学，闻言，略作犹豫，“我恐怕不行，暑假打算趁开学前找份兼职。”
　　“怎么这么急着打暑期工？等上了大学也不迟......”
　　陈亦话说到一半打住，他自己衣食无忧，却忘了宋翎一份工资养活三口人，即便宋禺斐大学拿到全额奖学金，但娜娜再过两年也要念小学，吃穿用度，哪哪儿都少不了花钱，她的经济压力之大可想而知。
　　“那要不——”
　　“你们去吧。”宋禺斐知道他要说什么，“等打工赚了钱，我给你买糖吃。”而他打算兼职，一是想为宋翎减轻负担，二也是想尽快还陈亦那两万块。
　　“哄小孩呢。”陈亦被他逗乐，“怎么着也得请老字号鲜奶蛋糕吧？”
　　“好，鲜奶蛋糕。”
　　陈亦心疼他，一把勾住他的脑袋，故意用力揉乱他的头发，“哎咦！你的牙尖嘴利呢，这会儿又知道装乖卖巧地哄我！”
　　“你见过哪个喂猪的还哄猪？”宋禺斐如他所愿。
　　“嘿！你还真当我是猪啊你！”
　　陈亦猛地翻身，跪坐到宋禺斐面前，双手环胸，虚张声势道：“说我是猪，你见过像我这么帅的猪吗！”
　　“没见过。”宋禺斐顺从地回答。
　　“这还差不多。”
　　陈亦偃旗息鼓，重新钻回被窝，但转头一想，又觉得好像哪儿不太对。他没有细想，摸出手机突然开始搜索起王菲那首歌。
　　宋禺斐刚才唱的是这首歌的开头两句，而它最后一句是“每一个人/碰见所爱的人/却心有余悸”。
　　原来这才是他要跟他说的话。
　　陈亦自顾自地断定，立时便乐得心花怒放，眉开眼笑地一个劲儿觑着宋禺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