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过度》居九戒

35、那我长生不老好不好？

　　宋禺斐恍若未闻。肩胛骨沉重了一整夜，只除了晨起有些酸，现在已经没有不适。
　　见他不吱声，陈亦也没再追问，他回房间拿手机，顺便坐到书桌翻书包，打算提前把补课的笔记本和笔先备好。无意间，瞄到书桌右边抽屉没完全阖上，有条缝儿，只一眼他就看到抽屉里一个熟悉的包装。
　　“这你的？”陈亦带上门从房间出来，不可思议地举着手里的那包烟问。
　　这是他和许威平时抽的牌子。
　　宋禺斐洗好碗在擦手，闻言掀眼皮“嗯”了一声。
　　“不会抽烟又没什么。”难道是那回她们仨躲男厕所墙后跟吞云吐雾，因为取笑了他，把人自尊心给伤了？所以他才买包烟回来学？
　　“你躲房里抽的？”
　　宋禺斐摇头，“不是，楼下。”房间里也不安全。
　　“没收。”陈亦把那包烟揣进兜里，强调：“我没收可不是为了我自个抽，我其实也没什么烟瘾，都是抽着玩。收起来是为你好，你不沾烟酒挺好的，适合你。”
　　又不是试衣服，陈亦压根也没想，适合他，适合他什么。
　　宋禺斐无可无不可，笑了笑由他去。
　　许威姗姗来迟，进屋后，摘了围巾帽子就很是怨念地瞪着沙发座上翘着二郎腿正吃橘子的陈亦，“也总，忒过分了吧？有什么咱哥俩不能自己沟通解决，搞什么越级上报，哪有你这样的——”
　　“哪有你这样的！”陈亦驳道，“你说你欠不欠，补课这事是不是你起的头？说你懒得像头猪，那都是侮辱猪！”
　　许威恶人先告状没成，只得装起了可怜，他伸手揉着耳朵，怨念道：“可怜我，被我妈一把掀了被，揪着耳朵拎起来，跟拎白菜似的，我耳朵到现在都疼......”
　　“活该。”陈亦压根不吃他那套。
　　许威：“......”
　　废话不多说，补课一开始，他俩顷刻就被宋禺斐准备的物理、化学真题淹没，埋头专注了一个钟头，耐心纷纷告罄，恰好此时宋翎和娜娜买完菜回来。一脱鞋进屋，娜娜立马小跑到宋禺斐跟前，小脸蛋被冻得红扑扑的，吸了吸鼻子，奶声奶气地求表扬：“哥哥、哥哥，刚才楼下的叔叔非要送我大熊，我听了你的话，没有收。”
　　“楼下刚好碰见小陈，他抱着个毛绒玩具，大概见娜娜一直盯着看，人没好意思，所以就随口问她喜不喜欢，说要送她。”宋翎解释。
　　陈亦接过宋翎手里拎着的肉和菜，忍不住八卦：“娜娜说的楼下的叔叔，是不是就上回大晚上在小区门口‘纳凉’的那男的？”
　　“什么纳凉，别瞎说。”宋翎哭笑不得。
　　“真是他啊？！”陈亦拧起眉，“不是我说，那人再干姜瘪枣，看不出年纪，也不至于这么大个人了还玩毛绒玩具吧？”
　　“保不齐人家是要送人。”
　　“对啊，指不定他就是想送给娜娜！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小姑您这么好看，楼下那人八成是惦记上了，说什么送娃娃给娜娜，想讨好你才是真的！”
　　许威听得云里雾里，听到这忍不住了，忙问：“谁啊？谁啊？谁那么不要脸，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越说越离谱。”宋翎笑着摇摇头，“君子不舐皮论骨，知道吗？都是楼上楼下的邻居，什么惦记不惦记的。得了，你们该学习的学习，今天我掌勺。对了，买了条鱼，你们是想吃红烧鱼呢还是想喝鱼汤？”
　　“鱼汤！”
　　宋禺斐没开口，陈亦和许威难得意见一致。
　　“好，那就给你们炖鱼汤。”
　　宋翎脱了大衣，进厨房。这两年，虽然宋翎下厨的机会不多，但其实她的厨艺并不差，她只是慢。要是宋禺斐，他可以边炒菜边洗切，忙三、四个菜半个钟头就能搞定，换作宋翎却不行，她没办法同时兼顾两样事，洗、切、炒必须一步一步来，否则她就会手忙脚乱。
　　当时针堪堪指向一点时，陈亦他们终于等到开饭了。许威捧着碗喝了口热乎乎的鱼汤，鲜得他感叹道：“小姑，我太喜欢你们家了，待着特舒服、特自在、特温暖！”
　　一连三个“特”，可见许威这句话是走了心的，只是......
　　宋翎纳闷了，“你喝了我炖的汤，结果就是太喜欢我们家？”
　　“也、也喜欢您炖的汤！”许威立刻找补。
　　“喜欢就喜欢，你结巴什么？”陈亦不怀好意地开口。
　　“鲜的！”
　　宋翎看着他俩笑了笑，又转头望向自己旁边自始至终食不言的那个，伸筷子夹了块他爱吃的老豆腐到他碗里，“以前有个人跟我说，说一个人但凡在吃上不亏待自己，那他肯定就能照顾好自己。所以啊，不管什么时候，都一定要好好吃饭知道吗？娜娜也是，只有好好吃饭，你才能快点长大。”
　　“妈妈，我不想那么快长大！我要是长大了，妈妈你就会变老的！我不想你变老！”娜娜仰着小脸，天真又认真地说。
　　“那怎么办？那我长生不老好不好？快吃饭吧，祖宗。”宋翎也给她夹了块瘦肉。
　　***
　　随着期末考试的临近，天也越来越冷了。寒冬腊月的，陈亦每天睁眼的第一件事就是天人交战，要不是想起宋禺斐还等着他，他真恨不得自己寄生在被窝。
　　距离考试满打满算也就只剩两周，因此宋禺斐特地向他们征询意见，问要不要每天放学后再稍微留一会儿，临阵磨枪，作最后突击。陈亦心里虽不大情愿，但毕竟是宋禺斐一番好意，也就点头答应了。至于许威，他答应得无比痛快，然而放学后该翘的补习也还是照翘不误。
　　周五，放学没多久，班里的人都已经走得差不多，许威也跟着洪天逸跑了，说是早就约好的不能爽约。宋禺斐正在给陈亦讲一道几何题，秦栩从办公室回来，走到他俩旁边，望了眼陈亦，而后对宋禺斐说：“老汪找你，让你去一趟他办公室。”
　　“嗯。”宋禺斐说着起身，“你看看解题步骤，自己再做一遍。”
　　陈亦抬头“哦”了声。
　　秦栩传完话，没急着回家，她侧身坐到陈亦前面，打量了两眼他正握笔在做的“宋禺斐牌临考攻克题”，笑问：“听说你们周末也在补课？”
　　“对啊。许威那小子跟你说的？”陈亦脱口而出，问完才意识到自己问错话了。
　　“不是，他最近好像刻意避着我，没怎么跟我说过话。”秦栩扯了扯嘴角。
　　陈亦觉得尴尬，有意转换话题，因道：“嗐，我们最近废寝忘食，一门心思全扑在补课上头，毕竟过几天就得见真章了，心里还是有点小紧张的。”
　　“其实我挺羡慕他的，够果断，不像我，拖泥带水的。”秦栩像是没听见他上一句说的话，一双眼睛似笑非笑地望着陈亦，片刻后，她舒了口气，又道：“对了，我刚才在办公室帮姚老师誊优秀作文，教导主任突然来找老汪，虽然没怎么听清他们俩说的，不过我隐约听到，好像是说有人往校长信箱发了匿名邮件，是关于宋禺斐的。”
　　“校长信箱？”他们学校还有这玩意？这又关宋禺斐什么事？
　　秦栩点头，“......教导主任走之前还叮嘱老汪让他问清楚，说如果不是宋禺斐学校会处理，免得影响他竞赛。”
　　“没听到说的什么事儿么？”陈亦问。
　　“嗯，具体你还是等他回来自己问他吧。”
　　秦栩走后，教室里只剩下陈亦一个人，他右手转笔转个不停，目光直直地盯着面前的试卷，心思却半点不在上面。等了约莫二十分钟，天都暗了，宋禺斐才终于从老汪办公室回来。他缄口不提老汪把他找过去为的什么事，只拿起桌上的那张试卷看了一眼，随后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便不再说话。
　　俩人不声不响地各自收拾书包，取了自行车，骑到半路，陈亦实在是憋不住了，他一个急刹车，两脚撑地，回头问宋禺斐：“老汪把你叫到办公室，是什么事？”
　　“没什么，问了我一点事。”宋禺斐直视他，嘴角上扬，声音听上去却闷闷的。
　　陈亦皱眉，这避重就轻的，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到底问你什么事儿？”他追问。
　　宋禺斐不吭声，低着脑袋作消极处理。路灯下，他脸上的神情看不太清，只看得到他紧抿着双唇，一副很为难的模样。
　　陈亦叹了口气，“算了，你不想说拉倒。”
　　“你生气了？”宋禺斐抬头，闷闷的声音里有一丝忐忑。
　　“我生哪门子气。你不想说那就算了呗，我不勉强你。”
　　陈亦继续蹬车，一路上俩人都没再开口，直到骑到小区门口，宋禺斐跨下自行车后座，他才犹豫着开口，说：“老汪找我，是因为一段视频。”
　　“视频？什么视频？”
　　“超市。”
　　陈亦好像猜到了，“有人偷拍了，现在告到学校的校长信箱？”
　　“谁干的？”陈亦紧接着又道：“操，黄棣！除了他还能有谁，八成是那帮孙子在背后整你！”
　　“这事老汪怎么说？”陈亦心想老汪向来帮亲不帮理，怎么着他也肯定会站他们这边。
　　宋禺斐点头。办公室里，老汪转述完教导主任说的事后，没问他什么，只叮嘱他要是有人问起就否认，别想这些没用的，先专心准备考试。
　　“还是老汪够义气！”陈亦拍了拍他的肩，“行了，你上去吧，娜娜她们还等你回去吃晚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