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过度》居九戒

25、你这样有意思么？

　　“也总，极效血药剂有没有？我急需一瓶回血救命......”
　　出了考场，许威就像久旱缺水的植物，蔫了吧唧地攀附着陈亦。何止是他，谁不累，陈亦也累，从考前一周复习到整整三天的考试，就是因为花了时间精力，所以他们才格外地身心俱疲。好在二模到底还是熬过去了。
　　“学霸呢？最近怎么老见不着他人影？”
　　陈亦瘫坐到座位，这回二模按成绩分班考试，他们和宋禺斐自然没在一个考场，前两天考完回教室他也没见着他人，好像是提前交卷先回去了。之所以说“好像”，是因为他这几天白天在学校没什么机会跟他讲到话，放了学他又得因为物理竞赛留下刷题做实验，至于晚上他怕影响耽误他复习更是没敢打电话发短信。
　　“他明天不就区赛了么？估计先回了。”陈亦无精打采道。
　　教室里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许威朝蒋颖和戴娇珩挥挥手，“那咱要不要在他竞赛前去给他打打气、加加油什么的？”
　　“不用，这会儿别去打扰他就是最好的。等他明天竞赛完，我们再去给他庆祝。”
　　“还是也总体贴！行吧，那咱也回家吧，我饿死了都！”许威嘟囔着挎起书包，等陈亦人动了，他才屁股离凳舍得站起来。
　　陈亦话虽这么说，晚上洗好澡趴到床上玩手机，想起宋禺斐，思前想后还是没忍住，短信给他发了“加油”两个字。没等到他的回复，他索性丢开手机早早睡了。
　　转眼12月下旬，第二天陈亦到校后发现宋禺斐迟迟没来，直到第二节课下课，老汪把他叫进办公室，问他能不能联系到宋禺斐他人，他才知道他今儿至今没出现，不仅假没请，手机也打不通。最关键的是，学校安排了面包车下午统一送他们到竞赛校区，老汪一直联系不到他心里急，只好把陈亦叫过来问问。
　　出了办公室，陈亦打他电话，然而手机里一遍一遍就只是“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昨天考试没结束他就早交卷走了，难不成是病了？陈亦拧着眉边打电话边回教室，许威见他丧眉耷眼地回来，还当老汪是特地把他叫到办公室给骂一顿。陈亦把宋禺斐旷课以及老汪召他询问的事简单说了，许威听了，“嗐”了一声，道：“学霸又不是小孩，他前段时间天天忙得跟什么似的，为的不就是今儿上赛场？他肯定不可能忘，他没准儿是最近太累起晚了呢？再等等看呗！”
　　宋禺斐会睡过头，还是整整两节课？陈亦不信，但他现在手机打不通，他也没别的辙，只能再等等，要是到中午他还没出现，他就趁午休过去他家里看看。
　　他心里这么盘算着。幸好上午第四节课上课前，宋禺斐终于压着铃声姗姗来迟。陈亦见他是从办公室的方向过来，想着他应该是已经去过老汪那，张口正要叫他，姚莉抱着作文簿到了门口。
　　陈亦郁闷，手藏到课桌底下给他发短信，可过了半天仍旧没等到他回复，他气恼地把手机往桌屉里一扔，手机砸到桌屉，“哐”的一声，引得姚莉和前排的同学纷纷朝他望去。好不容易等到下课，眼瞅着其他人都往食堂冲，陈亦走到宋禺斐旁边，斜依着课桌，问：“上午怎么没来？”
　　“我有什么义务必须要告诉你吗？”宋禺斐抬头望向他，神情自若，但说出的话却不带温度透着疏离。说完，也不管他作何回应，宋禺斐起身自他面前越过，往外走。
　　陈亦一时有些目瞪口呆，自己好心好意关心他，结果得到的就是他这种不咸不淡的对待？他气咻咻地抬脚跟上去，想要找他理论，却见他右腿走起路来有些趔趔趄趄，他伸手搭着他的肩把他掰转身，瞟了眼他的右腿蹙眉道：“你腿怎么回事？”
　　宋禺斐回视着他，双唇紧闭，丝毫没有开口的想法。
　　“问你话呢？哑巴了？”陈亦不爽了。
　　“与你无关。”说话的同时，宋禺斐甩开了肩上的那只手。
　　陈亦看着自己那只被他犹如什么脏东西一样嫌弃躲开的手，晃了晃神，掀了眼皮沉声道：“你发什么神经？过了半天才来学校，没请假，打你电话又打不通，你不知道你这样别人会担心着急？你自己打开手机看看，我跟老汪我们给你打了多少通电话？与我无关？我好心好意关心你难道我还错了我——”
　　“关心？”宋禺斐轻笑，就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收起你的关心，我不需要。”说完，他转身走出教室。
　　陈亦呆立在原地，心里五味杂陈，既觉得宋禺斐可恶，又觉得他自己可笑。
　　后来，他吃了饭从食堂回来，教室里宋禺斐连同他的书包又不见了。放了学回到家，进门就见到餐桌上搁着个不小的物流箱，都不用瞧箱上贴的物流单他就知道，这是打哪来，谁寄的，寄给谁的——每年圣诞前，他都会收到这样一份飘洋过海的贺卡或是礼物，除了他的亲妈艾琳女士，不作第二人想。
　　陈亦打过招呼后便抱着物流箱进屋，随手将箱子搁到墙角，对箱里的礼物既不好奇也没什么特别的期待，反正通常不是衣服鞋袜就是吃的玩的，这么多年也没旁的什么新花样。陈亦也不知道该说他亲妈执着好呢，还是实在懒得多花心思，所以才总是送他差不多的东西，只要每年更新下品牌、颜色和尺寸就可以。
　　不过，对此陈亦也不怪她，他妈和他爸他们俩离婚这么多年，她现在人在曼谷当律师，前两年也再婚了，对方是个旅居泰国的加拿大人。既然她现在有了自己的家庭，那么他这边，陈亦认为各自互不打扰、偶尔问候就是最好的。
　　吃过晚饭、洗过澡，陈亦登录游戏，见许威破天荒竟然没在线，立刻一通电话打过去。
　　“在家？我在铁炉堡等你，来不来？”
　　许威嚎了一声，“也总，不带这样的啊！我今儿难得想认真看会儿书，怎么你就偏偏出现了？！”
　　“说明咱俩有缘？”陈亦贫嘴回。
　　“少来！”许威不仅没松口，反而又想起那天说的事，因而追问：“让学霸跟咱补课那事，你跟他提了没？他怎么说？”
　　看来许威这家伙这回是认真的，“你还是找秦栩吧。”
　　“为啥？”许威当宋禺斐没答应是因为学习和竞赛太忙，所以顾不上他们，因道：“那算了吧，你也别去找秦栩......我怕尴尬......”
　　“这有什么好尴尬的？你成绩怎么样，她又不是不知道，难不成你还怕她因为这个小瞧你？”
　　“你喜欢人，但人不喜欢你，换成是你你不尴尬？”许威没好气道。
　　陈亦闻言张了张口，磕磕巴巴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说：“我在铁炉堡等你，赶紧的！”
　　“......”许威无语，丫能不能听一听别人说的话啊喂！
　　但内心咆哮归咆哮，许威也知道，他也总向来不怎么会安慰人，不仅如此，而且一旦他心里有什么事，或是跟谁闹别扭，那真是瞎子都能看得出来，他别提有多不自然了。就好比他跟学霸，礼拜五学霸竞赛回来，全班都围着他问这问那的，唯独他也总全程恍若未闻，中午在食堂，他故意试探着问起替学霸庆功的事，他瞪了自己一眼，装作没听见后又刻意岔开了话题......然而就算是这样，也还是被他逮见他也总课上盯着学霸发呆。吵架了就冷战，互不理睬，这是小学生才会干的事。而待在陈亦身旁目睹了此情此景的许威，对此只想说：这俩怕是都只有八岁，不能更多。
　　好在陈亦自己也察觉到了自己的郁闷和别扭，放学后他喊了许威一块儿去“老地方”。天越冷，“老地方”的生意越火，他们到时店里已经坐满了人，大多数都是二中和附近一中的学生。老头有一阵没见到他俩，原想调侃两句，奈何店里生意太忙，他分身乏术，于是趁暂时还没空座，先使唤他俩帮忙端端盘子上上菜。
　　恰巧有一桌听着像是陆晨他们班的，在聊昨天的物理区赛，许威听见他们也提到了宋禺斐的名字，便朝陈亦挑眉，同时伸长了耳朵，只听见他们一会儿说“这回区赛过五关斩六将拿到名次的人才能参加明年初市里的决赛”，一会儿又说“要是到时候市里的决赛能获奖，别说高考加分，人直接保送”，最后他们不无羡慕地感叹说“要是真拿到保送名额，谁还参加高考”......
　　原来他们每天如临大敌的高考，他也可能不用考。
　　“谁在吃鸡蛋？一股子屎味。”要不是天冷，“老头”的店里没开空调，陈亦恨不得立马推开门换气。
　　许威“啧”了声，“人吃饭呢，轻点声。”说完朝陈亦挪了挪，问：“也总，还跟学霸置气呢？你俩什么事儿为的是？说出来，我给你俩当回和事佬！”
　　“话多和少吃，你选一个。”
　　“得，我闭嘴。”
　　俩人点了不少，外加“老头”谢他俩帮忙又赠送了两盘肉串，不料还没来得及大快朵颐，许威就被他妈夺命连环call给call走了。陈亦一个人没吃几口，也买了单着急忙慌地走了。外面天已经半明半暗，他骑回学校，见校门口仍有三三两两的学生自里面出来，于是脚下奋力狂蹬，很快就将学校甩到身后。骑了一阵儿，他终于眼尖地瞧见前方百米之外，那个身形瘦长，背着书包，背挺得无比笔直的身影，不是宋禺斐是谁。
　　他狠蹬两脚，等离得近了又放缓车速，骑在他身后。
　　自己这是在干嘛？还没被他阴阳怪气够？现在这样死乞白赖地跟着他有劲没劲？陈亦懊恼，但更多的是鄙视自己事已至此还怂逼一样畏畏缩缩，不知道该怎么叫住在他前面的那个人。
　　“操！”陈亦突然撒丫子狂蹬，一阵风似的瞬间将宋禺斐甩在身后。
　　回去后，陈亦为这事儿耿耿于怀，他苦思冥想了大半天也没想明白宋禺斐好好的为什么这样。礼拜一中午，陈亦犯困懒得去食堂吃，就把饭盒给许威，让他打了捎回来。许威在食堂打了饭打算回教室陪他也总一块儿吃，结果被洪天逸叫住。
　　再过几天就是圣诞节，二中的学生会每年都会在多媒体教室搞“圣诞联欢会”活动，今年也不例外，要求各个年级每个班都得出节目，活动结束再评选三个最佳节目，学校将以锦旗以此鼓励。按照惯例，高三年级可以豁免，然而今年他们这届高三有2个班成了例外，其中之一就是文科（2）班，班主任老汪对此不仅不阻止，甚至还鼓励他们班同学趁毕业前积极参加校内各项活动，为了不留遗憾。
　　蒋颖和隋婧一个宣传委员一个文艺委员，责无旁贷肩负起了这次“圣诞联欢会”的节目事宜，她俩先后游说了秦栩、戴娇珩和杨思琪，五个人一起组了个什么“SuperGirl”，打算到时候一起上台演唱五月天的《倔强》。为了营造舞台效果，隋婧提议她们可以在学校附近的影楼租五套黑色的西装外套，彻底颠覆形象帅气一回。而洪天逸叫住许威，为的就是隋婧跟人约好了中午去影楼取衣服，原本是他要替她们去，可昨儿留的英语试卷他还剩半张没补完，没辙，谁叫许威刚好被他逮着呢，取衣服这件事只得转托他帮忙了。
　　给“SuperGirl”帮忙，许威自然乐意，他一口答应，同时一双鹰眼也将目标锁定到离他们不远处，独自在那吃饭的宋禺斐身上。他立刻窜过去，把陈亦的饭盒推到他面前，恳切道：“学霸，帮个忙成不？这是也总托我打的饭，我待会儿要给秦栩她们跑个腿，这个你帮我捎回去给他呗！”
　　宋禺斐垂眸扫了眼饭盒，点头。
　　“谢嘞！”许威说完留下饭盒，屁颠屁颠闪了。
　　伸手摸了饭盒的温度，宋禺斐吃了两口就没再吃了。等他拿着饭盒回到教室，班里只有陈亦，正埋头趴在课桌上睡觉。他轻手轻脚走过去，把饭盒放了，转身之际，余光瞥见他胳膊旁的水杯，脚下一滞，伸手拿了，又替他去接了满满一杯热水。等他再将水杯放到原处时，陈亦突然睁眼，盯着他，坐起了身。
　　“宋禺斐，你这样有意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