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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30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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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0.
接连几日的心不在焉,无论是公司的训练还是学校的课程,傅白景都落下了一大截。这几天课也上得不用心,他似乎是忘记了还要出道这件事,浑浑噩噩地随着大多数人得过且过。这天晚课课间休息,总有那么几个人不知疲倦地继续练习抠动作,傅白景待得有些发闷就出去了。可出去也没觉得好过,差不多就重新回了练习室。回来的时候几个人坐在门口大声说笑着,他精神不济从那借过,不想其中一个人突然伸长了腿狠狠绊了他一下。
傅白景差点跪倒在地,听见几个人嗤嗤笑出声来。
他不善地瞥他们一眼,又是这几个人。事实上从他进入预备班开始,就经常遭到这几个人的挑衅。然而他也不是被针对的唯一一个,看不惯一个人总是有各种各样的理由。比如他们见不上张凡引那种只知道苦练的呆蠢木讷,看不惯陈璨咋咋呼呼的个性。至于傅白景,敌视他的理由似乎更充分:你是这个班里最小的,爷逗你那正是抬举你。
诸如此类,乌烟瘴气。
然而傅白景是明白的,他们针对的总是那些更有希望出道的人。傅白景懒得置这种闲气,因此每每遭遇这种鸡毛蒜皮的欺凌,他都是忍一忍就算过去。可日子久了难免会给这些人一种他懦弱可欺的印象,挑刺找茬越发明目张胆起来。只是此时傅白景并没有多余的耐心给这些渣滓,这一下无疑给正在冒火的傅白景心头泼了一勺滚烫热油。他踉跄着稳住身子好歹没摔趴下,站起身后毫不客气地一脚踢向那条横在过道的腿,被踢到的人先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指着傅白景的鼻子吼道:
“你他X的还反了?!”
被提到的人一边骂骂咧咧一边一骨碌翻起身,傅白景冷眼看他,鄙视的神情一览无余。男生一把揪住傅白景的领子,几乎将脸贴到他脸上,凶恶地瞪视他。傅白景也来了脾气,厌恶地皱起眉,不耐烦地伸手罩在那人脸上狠狠一推。
“你特么离我远点。”
这一推可不得了。人被搡在墙上,对方先是难以置信地愣了两秒,接着泼天的怒火烧起来,一拳打在傅白景脸上,丝毫没留余地。傅白景被他打得后退两步,二话不说反手也是一拳,并且不要命地直冲着对方太阳穴。练习室登时炸开锅,等旁人反应过来要拉架时,两人已经彻底撕扭在了一起。
“你他X!小兔崽子!毛都没长齐就跟爷玩儿横的,牛X是不是?!”
对方愤怒地咆哮着,那架势恨不得将傅白景的祖坟刨一遍,下流又肮脏。傅白景却是始终不发一言,然而眼里闪着凶狠的冷光,招招狠辣,丝毫不让,大有将对方置之死地的意味。男生招架不住,几个回合后被压在地上几乎没有还手的余地,气急之时顺手抄了手边的一件东西不要命地就往傅白景头上砸,傅白景感到头骨猛的一震,整个人当场就没了意识。
练习室里的人都吓傻了。
打人的男生神情恍惚地看着倒下去的傅白景,这才发现手里拿着的是个不锈钢的保温杯。杯子底部还沾着血,还未干涸,正顺着光滑的杯身缓缓流淌。
救护车从Stern的公司大楼一路呼啸至最近的医院。
打人的练习生在房间禁闭,瑟瑟发抖,翻来覆去地念叨是傅白景先动的手。公司的一位高管连夜赶往医院,傅白景还没有苏醒的迹象,正被医院安排轮流进行各项检查。
“怎么回事?!练习生之间打架后果很严重你知不知道?”
被训斥的是跟傅白景同一宿舍的江怀冕,高管气急了,忍不住迁怒。江怀冕一向受公司器重,即使日后无法出道,也极有可能留在公司帮着管练习生。江怀冕自责地说当时刚好在外面接电话,他也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高管气得来回踱步,说这两个都是公司很重视的苗子,闹成这样,还怎么成团?
江怀冕沉默,他听出了这句话的弦外之音。男生之间有点磕磕碰碰,甚至偶尔动个手其实都不是大事。但如果两个人都下了死手,还把其中一个人打进医院,这就是结仇了。结了仇的两个人是不能同时出道的,这对组合来说绝对是迟早要爆的隐形炸弹。两个都弃了对公司来说也是不小的损失,可若只弃一个……
“虽然打架的时候我不在场,但是……跟傅白景打架的那个,平时就麻烦不少。”
江怀冕像闲聊一样说道。高管抬眼望他,“爱找事?”
“可能他对人要求比较高吧,平时除了白景,似乎也跟张凡引,陈璨有点矛盾。不过都是小事,多磨合磨合就好了。”
江怀冕轻描淡写地带过那些让公司高层极为看重的名字,高管抿住唇不说话了,然后转身朝医院门外走去。
江怀冕稍微松一口气,回到病房,傅白景还在昏迷。打击头部容易留下后遗症,他甚至开始担心,他是否还能在这么高强度的训练下坚持下来。陈璨在旁边也一脸愁云惨雾,江怀冕忽然想起来问他。
“通知白景的家属了么?”
“只给他姐姐打了电话,长辈那面没敢提。”
江怀冕点点头,“也好,再观察一段时间。他姐什么时候过来?”
陈璨有些困惑地挠头,“她说4小时以后。”
*
晚上白小理接到了两个电话。一个是白景打来的,她没接,然而紧接着陈璨又打来一个。她本来也没接陈璨的电话,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再拨回去,接着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才吃过晚饭不久,母亲正在收拾碗筷。白小理惨白着脸色立刻回房收拾东西,不到十分钟就背着包出门。
“妈我回去了。我赶时间。”
姜元大吃一惊,“回去?你回哪去?这都晚上了——”
白小理没等她说完,干脆地合上了门。
她几乎一路奔去火车站,买了她能赶到的最早的一班,售票员告诉她说只有站票,她急着说无所谓,接着抓起车票就一口气跑进火车。
4小时的颠簸她头脑空空,来来回回只有陈璨那句白景被人打到头了,现在正在医院昏迷。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会发生这样的事,甚至不确定他受伤是否跟自己有关。
像是恍然惊醒,白小理这才意识到自己这几天对他的漠视,会带给他多大的伤害。
下了火车已是半夜凌晨,她急急赶往医院,即使病房早已熄灯,但她一进门就看到安静躺在床上的他,戴着氧气面罩,架子上挂满了药水。陈璨歪在凳子上耷拉着头睡去,白小理上前悄悄拍了拍他,陈璨惊醒,见来人是她便欣喜地露出满嘴洁白的牙。
“你来啦。”他抬手看了眼表,“还早了半个小时呢。你从哪过来的?”
“和城。你回去睡吧,我来看着就好了。”
陈璨支吾了一阵,似乎是不好意思就这么干脆走掉。白小理没心思与他来回客套,转头俯下身仔细观察着床上的人。陈璨见状只好起身离开。临走前又看了一眼病房,白小理握着他的手抵着自己的额头,表情竟是他看不明白的痛楚。
明明会好起来的啊,陈璨想,她会不会把这个事想得过于严重了?
陈璨不懂,最终摇摇头离去。白小理贴着他的体温却感到一阵深刻的悲哀。她终究是他手里的一只风筝,无论自己想逃得多远,只要他有什么变故,她便会身不由己地重新回到他的身边。
傅白景转醒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
白小理靠着墙浅眠,感到手被人碰了碰,睁开眼睛,一瞬间惊醒。手忙脚乱之间她按了按床头的铃,等不急又亲自跑出去找医生。路上碰到提着食物的江怀冕,她语无伦次地说白景醒了,江怀冕大步赶向病房,查看他什么情况。
病房很快嘈杂一片,公司的人,医院的人,还有隔壁病床的人。傅白景耐心地接受医生的检查和问询,抽空找她的身影,她被挡在人群后面,一脸焦急地巴望着。
傅白景感到差点冰封的心,又一点一点回暖过来。
“应该没什么大碍,到明天如果还没事,就可以出院回家躺着了。”
医生结论一出,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公司的人走之前将白小理叫出去说明了情况,她这才知道是他打架才搞成这样。回去病房的时候江怀冕让她回学校休息,她犹豫了一下道:“现在还早,我回学校收拾一下再过来吧。”
白小理态度坚决,江怀冕僵持不下,最后只得妥协。
白小理走后不久江怀冕又被公司喊了回去。傅白景告诉他不用担心,事实上他此时更想一个人静静等她回来。头上还绑着绷带,缝针的地方还在作痛。江怀冕走后他无聊地躺下,身体胳到什么硬邦邦的东西,拿出来一看,竟然是白小理的手机。
走得太急,忘记拿了。
傅白景拿拇指缓缓抚摸着屏幕,屏保是非常普通的风景图,上面要求输入密码。他无聊地戳了几个数字,失败,又换了一组,一下子就进入了界面。傅白景不禁扯起嘴角笑了,这么多年她的密码反反复复只是这几种,竟然从未变过。
从某种方面来讲,白小理对他几乎没有什么秘密。他知晓她年少时的心事,同样知道她记不住太多密码,来来回回都是那几样。于是进入界面后他也不知道该看什么,点进与她惯常联系的应用,里面全是他的短消息,满满整个屏幕,最近一次的回复也是十几天之前。他感到一丝凄然,关了应用又去看她的相册。她不是喜欢照相的人,相册常年都是一些可爱的动物或是清丽的风景。然而列表最底端的一个相册却让傅白景愣了很久。相册的名字是「my…」,他不知道省略号代表的究竟是什么,只是里面满满的,全部是他的照片。
并不是很多,所有加起来也不过寥寥十几张而已。只是这些照片大多是他的背影或是侧像,要么是他在哪不经意睡着的时候。傅白景头脑一片空白,就在这时手机弹出一条消息,是某个应用里谁对她的回复。他犹豫了一下点进去,看到里面的内容时心脏停跳了半秒钟。
「——爱上一个不能爱的人,怎么办?」
「——要么义无反顾,要么伪装至死。」
*
白小理回到病房的时候傅白景正闭着眼睛睡觉。手机放在床头,她松了一口气将它放回包里。她以为手机在路上被人偷了,最近麻烦事不断,她实在无心多承受一件。
傅白景听到她的动静便睁眼看她,白小理只要对上他的视线就有些不自在。
“你……你没睡着啊。”
“嗯。”
他嗓音闷闷的,没什么精神。白小理问他要不要喝水,他摇头,问他要不要吃东西,也是摇头。她只好无措地坐在床边无所事事,傅白景轻轻道:“你不用过来也是可以的。我什么事都可以自己做。”
“我还是过来比较放心一点,不然在学校一想你就睡不着。”
傅白景默默看她,白小理躲开视线连忙又道,“你也真是的,小时候不见你打架,怎么长大了反而不让人省心。”
傅白景也不反驳,无声地扯了扯嘴角。白小理见他这样以为他是不想聊天,于是从床上下来,搬了把椅子过来。
“你困了就睡吧。”
“那你呢?”
“我看着你。”
“你已经几十个小时没睡了吧。”
白小理仔细算了算,“我不累,还撑得住。等你出院我再去好好补一觉。”
“一起吧。”
“嗯?”
傅白景舔了下干燥的唇,往旁边挪了挪,“我是说,其实可以睡一张床的。”
白小理登时像是一只被浇了凉水的猫,挺直了背脊连忙摆手,耳根却隐隐烧了起来。
“不不不不用,太挤了,你休息不好。”
“白理。”
又在这样不负责任地叫她名字。白小理噤声,偏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无法抵抗他无奈又认真的语气。她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在他空出来的地方躺下来。
几乎贴着他的鼻尖,与他的嘴唇也不过几厘米的距离。灼热的气息将她包围,白小理心脏一突,连忙低下头去。
两人之间开始了漫长的寂静。
病房的温度很高,总有仪器滴滴响动。就在白小理以为他已经睡熟的时候,却听到他低沉的嗓音自咫尺传来。
“如果不是住院,你是不是再也不会理我了。”
白小理心里一涩,闭上眼道,“不会。你是我最亲的弟弟,不会不理你。”
“骗子。”
“什么?”
“我说你是骗子。”
明明那么多短信电话石沉大海,明明与我是同样的心情,为什么你不能跟我一样义无反顾,却懦弱地选择伪装至死?
傅白景翻过身去,不再向她解释什么。白小理怔怔望着他的脊背,内心五味陈杂。
第二天傅白景就出院了。住了没多久,也没有太多东西,额角的线还没拆,还贴着一块方方正正的纱布。白小理把他送回宿舍,宿舍没人,预备班的练习生总是比别人更紧张些,一般不到凌晨家里不会有人。白小理将傅白景安置妥当后便来回在他屋子里晃悠,没什么可做的,但又不想就这么离开。
傅白景坐在床边,沉静的目光随着她来来回回。白小理感到不自在,只好没话找话:“你……中午怎么吃?”
“叫外卖。”
“外卖油盐太重了。”
傅白景笑,“那你说怎么办?”
白小理噎住,她还不会做饭。从小被家里保护得太好,一切以学习为重,以至于出来闯荡没什么实质性的生存本领,在关键时候总是捉襟见肘。
傅白景无所谓地躺倒,“有吃的不错了,我不挑剔。你要是没什么事,就回去补觉吧,这几天辛苦你了。”
他话说得客气,听在耳边竟有些不近人情的疏离。白小理干站了一会,只好悻悻拿起包准备离开。
“那我走了。”
“好。”
她又看一眼床上的人,他背对她躺下,看不到是什么表情。白小理隐隐觉得他有心事,但又始终不明朗。走到门口她又停下,犹豫了片刻,轻轻唤他:
“小白。”
“嗯?”
“前段时间没有回你短信电话,对不起。”
回应她的则是干涩而僵硬的沉默。
白小理惴惴不安等了很久,他却始终没反应,像是睡着一般。她甚至想上前看看他到底有没有闭着眼睛,可是那一步却始终迈不开,最终暗叹一声,悄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