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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28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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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Stern上上下下都充斥着一股微妙的气氛。高层出入频繁,脸色时刻紧绷,似乎酝酿着什么重大的决定。练习生之间也风声鹤唳,越是高阶的班越是如此。
傅白景一直在A班训练,从一开始的中等水平,一直到如今的数一数二。只是练习生里盛传着几个势必出道的人物,他却不是其中之一。傅白景跟这些人关系一般,也不怎么搭理。然而该来的还是会来。某天下午一位高层领着秘书忽然推门而入,练习室所有人屏息凝视,虽然没说明来意,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傅白景沉默地坐在最后一排,额上还淌着汗,紧张得浑身僵硬。
没什么意外,风头最盛的那些人被最先挑了出去。教室变得越来越沉默。在叫到陈璨的时候他瞪圆了眼睛,乐呵呵就跑了出去,张凡引听到自己名字的时还一脸懵样,四处看了看才确信喊得是自己不是别人。教室的人不断出去,然而空气却更加稀薄。傅白景几乎要喘不上气,就在所有注意力都压在某个点的时候忽然听到自己的名字,终于如释重负,站起来的时候腿都在发软。
被挑出来的人挤在过道有说有笑,人人面带笑容,却仍有一层挥之不去的紧绷感。不过一会高管走出来,一脸肃杀地看着他们。那张精瘦的脸横着皱纹,目光如炬,来来回回审视着这些年轻人。忽然他绽开一抹笑,明明是在宣布喜讯,却让所有人不寒而栗。
“新的出道预备班,谁走谁留,一切才刚刚开始。”
由于是新换班,公司给预备班的成员几天的休息时间。正好又是陈璨生日,去年这个时候他回家,今年说什么都要留下来跟自己的小伙伴一起,以示自己对大家的重视。江怀冕委婉地告诉他其实被他忽视也没什么,陈璨不满,反而变本加厉要傅白景把他姐给叫来。傅白景倒没什么意见,听他这么说就立刻打电话了。只是白小理一头雾水,本想拒绝,却又听傅白景苦恼道:
“他说了,你要是不来,就去你们学校操场摆摊子庆生。而且……你不想给我好好庆祝一下么?”
当然陈璨并没有说这句话,毕竟没熟到那个份上。傅白景却心安理得,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她了,如果她不来,他自己倒是真会去她学校找她。
白小理还是去了。她到的时候有点晚,手里提了很多零食。由于经费不足一群人只能闷在家涮火锅喝啤酒,屋内挤满了男男女女,有说有笑打闹成一片,有人正要给傅白景倒酒,白小理却眼疾手快,一把盖住他杯子。
“他不能喝酒。”
白小理说得一本正经,却惹来哄堂大笑。
“你是真不知道你弟有多能喝?别说啤的了,你弟就算喝这么一瓶白的眼睛都不带眨的。”
陈璨毫不留情揭他老底,白小理目瞪口呆。傅白景恼火地拾起盘子里的一片菜叶子就往他脸上扔,陈璨还在不依不饶。
“哎哎,说你能喝是夸你呢,扔我干嘛。”他继续不要命道,“你在你姐跟前伪装得也太好了,真以为自己是小白兔啊。今天咱就开诚布公吧,免得让你姐总是把你当小孩儿。”
傅白景此时都有心把锅端起来扔过去了,却硬是被江怀冕搂着脖子晃来晃去。他偷偷看一眼白小理,她似乎有些无所适从,讪讪拿开挡酒的手,勉强笑道:“你们尽兴就好。”
于是之后的场面就失控了。
明明是陈璨过生日,在座的人却心照不宣地使劲灌无辜的傅白景。白小理几次想拦,但江怀冕在她耳边安慰道:“这就是这个圈子,没酒精谈什么娱乐行业。你弟要混得好免不了练酒量,你得适应。”
她得适应。
白小理担心地看着傅白景,他一晚上没怎么吃东西,酒却喝空了好几瓶。然而他却没什么失态的举动,只是眼角微微泛红,时不时飘过来的眼神带着一丝迷离,要命的好看,充满了危险的蛊惑。
这不是她所熟识的傅白景,也不是她所了解的圈子。众人皆醉时的独醒者往往孤独又落寞。她又沉默地坐了一会,不久便在一派热闹里抽身,说再晚就回不去宿舍,匆匆告别。
傅白景见她离开,连忙推开杯子不喝了。他踢开一众绊着他的手脚,跌跌撞撞拾起衣服,说什么都要跟出去。一屋子的男男女女不住唏嘘,说他在他姐面前根本就长不大,什么时候能甩开姐姐痛快玩一场。傅白景笑了笑没搭理,心想如果可以跟她一辈子在一起,长不大又有什么关系。
他赶到白小理身边的时候,她已经在公交车站等着了。白小理吃惊地看着他,似乎根本没想到他会追出来。傅白景笑了笑,说太晚了,我送你。白小理却不怎么领情,目光仔仔细细在他脸上逡巡。
“你行不行?喝了这么多,别到时候换我把你送回来。”
她忧虑的神色一览无余。傅白景闻言眯住眼,真像喝醉一样,身子直直就向她倒去。白小理连忙抱住他,他似乎真把全身的重量压上来,毫无顾忌,让她一刻也不敢放松死死环抱着他。她小声抱怨重死了,让他赶紧起来。傅白景心里忽然暖融融的,浓稠的深夜和眩晕的酒精无疑会释放某些不易外露的渴望,他忍不住将她紧紧收进怀里,满足地叹息一声。
“那就不要走了。留下来陪我。”
白小理在他怀里愣住,甚至不太确定他此时略显轻浮的举止是不是对谁都适用,于是说什么都要挣脱他。
“你还真是醉了。”她不满地睨他,站得离他远一点,“如果酒量不行,那就少喝。”
傅白景抿了抿唇,低下头闷闷嗯了一声。白小理视而不见,只是胸口堵得难受。公交车很快就过来了,她没跟他打招呼就上了车。然而傅白景也跟了上去,推着她一路走到最后一排,几乎是将她塞进座位。
“你怎么也上来?”
“说好要送你的。”他一本正经,见她还是有些郁郁不乐,又严肃地做保证,“我以后不会再喝这么多了。今天……也是没办法。”
白小理不为所动地扭头看窗外,“以后没办法的情况还会更多。”
这是事实,令人颇感无奈。傅白景也不想再强调什么,感到有些委屈。
“你为什么最近总是对我不理不睬。”他没头没脑地问,“好像总对我不满意,一见我就很烦的样子。”
他刻意把话说得重了些,果不其然白小理马上看向他,眼里是不难察觉的慌乱和否认。看她这样傅白景就没忍住笑了,他往下坐了坐,将头靠在她肩上,不是很舒服的位置,但靠上了就不想再起来,像极了一只黏人的猫。
“有不开心的事情可以跟我说,哪怕是真的烦我,也要告诉我。”
白小理心里微微一动,那层刻意的疏离便再也撑不下去。
“没有不开心。更没有烦你。”她伸手拨了拨他细软的刘海,“我只是……”
只是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你,也渐渐不知道该怎样控制自己。她顿了顿,转而轻声道,“但以后还是尽量少喝,知道了么?”
傅白景笑出声,“在担心?”
“嗯,很担心。”
出乎意料的坦诚。傅白景怔一下,语气有些自嘲。
“每次听你这样说,就觉得自己很糟糕。”
“为什么?”
“你总在担心我好不好,我却永远在担心你会离开。”他扣住她的手,与她十指交握,“最近总是做一些很不好的梦。梦里很想见你,但又找不到你。好不容易找到你身边却站着别人,然后你跟那个人介绍我,这是我弟弟。”
白小理僵硬地笑笑,“难道不是?这不是很正常。”
“可是很痛苦。你从来没有这种感觉么?看到我跟别人在一起,一点不开心也没有?”
白小理蓦然想起陆停云的脸,以及想起每每见她时那种恼火和酸涩交错的心情,甚至只要想到他以后身边会有别人,哪怕这个人此时只是一团迷雾,而她仅仅是想到这件事就足以痛苦不堪了。
然而这又如何?难道只要痛苦,就会得到宽恕?
“没有。”
她回答得斩钉截铁,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不近人情。
“你是我弟弟,如果你能找到一个合适的人,我会替你感到欣慰。”
令人无措的缄默。手被慢慢放开。
晚间的公交车人很少,听得清玻璃晃动的声音,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要破碎。他没再说话,直起身体不再依靠她。白小理感到心上一空,甚至无法鼓起勇气再去看他。就这样相互沉默了一路,到站下车,她自顾自走在前面,将他有意无意甩在身后。凛冽的夜风吹得她的眼角干裂,正要进校门,却忽然听到他在后面叫她——
“白理。”
是她的名字。
白小理脚下一顿,神经忽然警觉起来。她该装作没听到继续走的,可是偏偏动不了,甚至在听到他靠近时还忍不住转身面对他,接着便跌入他宽大的怀抱之中。凄厉的冷风在他的臂弯之外骤然止步,她被他拥得那么紧,几乎能听到他同样疯狂的心跳,地动山摇。
“跟我在一起吧。不要管什么姐姐弟弟,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脑中瞬间炸开一片白光,白小理愣住,眼眶却要命的酸胀起来。她难以置信,总觉得这是在做梦。然而他就贴在她耳边一遍遍问好不好,带着祈求的意味,却又蛮横地不容她拒绝。
她差点控制不住自己去伸手抱他。
事情终究走到了这一步,是她疏忽,没有及时察觉到他对自己反常的依赖背后,到底隐藏着怎样危险的渴望。如今他已经不管不顾撕破伪装向她伸出了手,可明知前方是一片火海,为什么还要奋不顾身?
“你真是喝醉了。”
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冷着语调,狠下心使劲推开他。寒风再次包围过来,如利刃划过皮肤,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不住颤抖。
“喝醉连辈分也乱了。以后不要叫我名字,我是你姐姐。今晚我就当你神志不清,以后不会提这件事。你早点回去吧,注意安全。”
说完便匆匆转身离开,硬生生将眼泪逼回去。她死死盯着前面的路,越走越快,努力忽略方才眼一瞥看到的他。沐浴在路灯光下的少年,眼睛清亮如辰,却溢满了那么浓的失望与无措,惹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