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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24章 ...

  •   早就过了宵禁的时间,白小理是彻底回不了学校了。第一次的夜不归宿让她有些惴惴不安,尤其是当她洗完澡穿着傅白景宽大的T恤和运动裤,这种陌生感令她像做梦一样不真实。

      之后公寓里陆陆续续回来了人。张凡引见到白小理先是一愣,然后礼貌地点点头很快躲进自己房间。江怀冕一直盯着蛋糕,看到白小理出来便笑道:“是不是可以吃蛋糕了?”

      傅白景看一眼湿漉漉的白小理,自己宽大的衣服罩在她身上空落落的,让他心痒。他很快别过眼,全神贯注地拆起蛋糕,蛮横地回道:“我说可以才可以。”

      白小理一见他这种小孩子样就笑了:“你晚上能吃甜点吗?要不要留到明天?”

      “可以的吧……”傅白景不确定地回答,他最近在控制饮食。只是一见里面的蛋糕裹满了巧克力就喜不自胜道,“忍不了,就想现在吃。”

      江怀冕按了按他的头,“晚上吃甜食小心发胖。今天公司忙了一天都没空给你好好过生日,礼物之后补上。”然后环视一圈,“晚上怎么睡?”

      “姐姐睡我的床,我睡沙发。”傅白景抬头直直望着江怀冕,黑漆漆的眼仁看得他有些发毛。江怀冕抓了抓后脑勺,他跟傅白景平时住一屋,如果他姐姐今晚睡她弟弟的床的话……

      “我去睡陈璨那吧。他今晚回家。”

      最终江怀冕麻溜地收拾了一下就进了陈璨的卧室,和张凡引一个屋待着去了。

      客厅只剩下沉默的两个人。头顶的白炽灯泡有些昏暗,一时间竟有些寂寥。白小理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觉得傅白景的这个生日简单到寒酸,甚至寿星连蜡烛都没点就切起蛋糕,连最基本的仪式感都没有。

      “你怎么都不点蜡烛。”

      傅白景不在意,“我也不知道点几根。”

      “不应该是——”

      “谁知道呢。”他专注地切着蛋糕,刀法利落,细长的手隐隐凸显出几道青筋。白小理不解地望他,他却只是淡淡笑了笑:“其实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一年出生的,没人跟我提过,生日更是没过过。我现在的生日是爸妈当年看着我的样子猜的,谁知道我今年到底多大。”

      他顿了顿,看一眼略显迷茫的白小理,勾起一丝玩味的笑。

      “所以指不定我比现在还小,也有可能……比你还大些。”

      白小理闻言一愣,好笑地扑上去揪他耳朵:“别胡说。那时我可是比你高出半截呢,我肯定是姐姐。”

      傅白景一边躲一边笑,“你怎么这么爱当姐姐。”

      “我必须是姐姐,因为我要照顾你一辈子。”

      傅白景闻言一顿,看着她的眼神渐渐染上了一些白小理看不懂的意味。他不再躲了,转过脸开始重新切蛋糕。他将切好的蛋糕挪进碟子,又自顾自地挖了一勺外层的巧克力放进嘴里,苦涩与甜蜜交错化开。

      忽然而至的缄默令白小理倍感困惑。她愣愣看着他,少年的五官渐渐长出坚毅的棱角,并不像是需要谁照顾的坚强模样。可到底还是小孩子。她心口一软,忍不住伸手替他拭去唇角的一点巧克力,再轻轻涂抹到他温润的唇上。

      毫无预料的举动。

      指腹滑过他的唇瓣,霎时点燃了傅白景脑海里的某段记忆。某个如梦似幻的夜晚,蹭上来的唇角也是这种轻柔的触感,如一团甜软的糯米糕。傅白景僵硬着身体,在感到她即将离去时再也无法克制,伸出舌尖勾去了她手指上残留的甜蜜。

      白小理浑身一颤,一股激热从指尖直直窜入脑门,如过电一般让她飞快地收了手。她仓皇之间去看他,却见他一脸无辜,仍是一副纯洁孩童的迷瞪样。她整个人僵成一块木板,脸上却渐渐泛起可疑的红潮。傅白景转眼却清淡地笑了笑,看似无谓,又好像将她的一字一句都死死记在心里。

      “那你千万不要食言。不然就再也没人管我了。”

      一副心安理得的赖皮样。说完不顾白小理怔愣的表情,又抿了一口松软甜腻的巧克力。

      那晚飘了整整一夜的细雨。白小理陷在傅白景的床褥,就这样听了一夜的春雨。

      其实雨声不大,如细草拂过玻璃,只有隐约的沙沙声。屋内窗户紧闭,鼻息间嗅到独属于他的气味,像他亲昵的拥抱,熟悉又令她心悸。白小理又把脑袋往枕头上蹭了蹭,无端想起某个深冬的除夕,她也是这样缩在他的床褥里整整一晚。

      隐约记得,那时他还对她说喜欢。

      只是如今想来心里竟浮起一丝酸涩,这份毫无保留的亲人爱此时竟显得那么无力苍白,怎样都填不满她内心的空洞。白小理止不住好奇,他有没有对别人也说过喜欢。然而回应她的只有那一边深深的呼吸。他在另一张床累极睡去,清爽的发丝散在洁白的枕头上,毫不设防的柔软样子。

      第二天傅白景很早就起床,他没叫她,但再一进门却发现白小理已经穿戴完毕坐着了。两人一起出去吃了早饭,一碗馄饨一碟春卷,还有其他几样小吃。傅白景急急忙忙赶往公司,白小理呵出一团水汽目送他走远,再一个人慢吞吞往学校回去。

      回到宿舍免不了一场八卦的拷问。女生夜不归宿可大可小,但白小理没有男朋友,于是宿舍的人都好奇过了宵禁的她最后去哪落脚。白小理含含糊糊,最终还是说了谎,说自己去了姑姑家。说完才意识到就算她说在傅白景那其实也没什么,弟弟而已,不是外人。可是刚才却无论如何都张不开口,仿佛心中有鬼,难以开口坦诚。

      度过了浑浑噩噩的几天,白小理某天在食堂碰见了祁琏。祁琏见她似乎很高兴,撇开自己的兄弟,硬是跟白小理凑了一桌。这个点吃饭的人很多,来来往往的人总会多看一眼祁琏的桌子。白小理坐立不安地想赶紧走人,祁琏却意味深长地开口。

      “我明天生日。”

      白小理一口汤呛住,“明天?生日?”

      “不信?我给你看证件?”

      “不是那个意思……就是觉得很凑巧。”

      祁琏挑眉,等她解释。

      “小白前几天也才过完生日。你们都是4月啊……”

      “四月多好,草木逢春,生机勃勃。”

      白小理淡淡看他一眼,不想接茬:“你过生日跟我说,意思是想讨礼物?礼物倒也不是不行,但是你看我家充其量也就是个小康水平,买得起的你用不着,你看得上的我买不起,这……”

      祁琏平静地看着她,丝毫不为所动,“那就倾家荡产呗。你掷多少家产,对我也就多少诚意,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哦,那看来你的诚意也就是一顿麻辣小龙虾。”

      “话不能这么说。我不是舍命陪你坐跳楼机了么?我祁琏多值钱啊,这诚意可就大了去了吧。”

      白小理被他无赖的强词夺理弄得无话可说。祁琏看着满脸抑郁的女生不禁嘴角又上扬几度,清咳一下恢复了正经:“开玩笑的。我不要礼物,但希望你能捧个场明天去一下我的生日聚会。”

      白小理有些意外,见祁琏的双眼澄澈而灵动,竟隐隐藏着一丝期待。她无法拒绝,应声说好。听到回复的某人满意笑开,然而嘴上却仍不忘提醒:“那就说定了。这次绝不能再中途离场,听明白了么?”

      “……嗯。”

      结果祁琏把聚会订在了一家酒吧。

      白小理第一次出入这种不正当场所,进去了才发现自己当真是毫不搭调。男男女女穿着随性洒脱,甚至颇有放纵的意味,只有她直愣愣地立在昏暗的场地里一副学生打扮,怎么看怎么格格不入。

      因此当她进门的时候,祁琏一眼就看到了她。

      祁大少爷笑道:“你为什么不干脆穿个校服进来?”

      果然是毫不留情的嘲笑。白小理瞪他一眼扭头就走,却被他一把拽回来。

      “开玩笑的,至于么你。”祁琏满眼笑意,努力说点好听的,“你这样挺好的,挺…挺…”

      “别说,我不听。”白小理立即打断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她气哼哼地就近坐到吧台的高脚椅上,脚够不到地,无聊地在半空晃悠。祁琏坐她旁边,要了两杯饮料。

      “你怎么不去跟别人打招呼?就准备这样坐一晚?”

      “我又不认识他们。”

      祁琏拍拍她的肩,给她指了指不远的一方人,“就是怕你没人说话,我特地把你们宿舍的人也一块请了。她们在那。”

      白小理吃惊,隔着光怪陆离的射灯仔细辨别,竟然真有自己宿舍的几个。祁琏让她过去坐,她却扭回身子以示拒绝。她室友比她吃得开,早就跟旁边的人打成一片,有的是之前社团里就认识,总之大家早就其乐融融,丝毫没有陌生人之间的疏离。

      所以这种热闹里,她还是是一个人。

      祁琏看她这样便明白了几分,于是也不再硬拉她,把调酒师调好的鸡尾酒搁在白小理面前。白小理瞥他一眼,问这个是不是烈酒,祁琏不答,抬了抬下巴示意让她尝尝。白小理倒是听话,杯子不大,竟然一口气闷了个干净。

      末了还缺心眼似地总结一句:“甜甜的,真好喝。”

      一旁的祁琏气得狠狠敲了下她脑袋:有你这样没戒心的傻姑娘吗?这种地方别人给的酒水就不能轻易碰,你倒好,做样子抿一口都不行,直接给一口灌了。你不怕里面放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啊?!”

      白小理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可是……这不是你给的么?”

      祁琏没好气,“我给的你就放心了?这是这家店最上脑的东西,我看你今晚怎么出糗。”

      白小理被他说烦了,转过头赌气似得拿胳膊撑着脑袋,“那我就哪里都不去,就这么坐着。”

      祁琏无奈地摇摇头。刚才要这杯鸡尾酒原本就是想逗她一下,想着她应该会一小口一小口品尝,那么到差不多的时候他就会把杯子没收。可是没想到她一上来就喝了个干净,不知道是没心眼还是欠智商,这下可好,坐了没多久的人明明睁着眼睛但头却总是要往桌子上磕。祁琏连忙扶住她,见她双眼水汪汪的如一潭盛满月光的湖面,只是焦距总是散的,看着他,却又不像在看他。

      “你晕不晕?”

      晕。晕死了。耳边到处是嘈杂的音乐,灯光影影绰绰,晃得她难受。她吃力地点点头,祁琏一把将她从椅子上架下来。

      “出去吹吹风。”

      说着就扶着白小理往出走,无视了角落里一群男男女女喊他名字。他们不知道祁琏搂着的女生是谁,白小理的室友却一眼认出,接着连连唏嘘。众人八卦地凑近,这才知道祁琏曾经拿足球踢过傅白理的脑袋,还有这么一段渊源。众人纷纷起哄,说这什么年代了还玩这种狗血的一见倾心梗。然而有人却不以为然。这人是祁琏从初中到大学的好友,说祁琏如果真喜欢什么人早就利雷厉风行地追了,现在跟没动静似的,八成是没那层意思。

      一时间到处是叹息与吐气,男男女女又扒了扒一些无关痛痒的琐事,聊了好半天,而祁琏和白小理再也没有回来。

      当白小理呼吸到外面的空气时,脑袋里翻滚的浊气就消散了不少。夜风清冷,她闭起眼深深呼吸,还是有些甩脱不掉的眩晕感。这是她第二次醉酒了,比起第一次好奇甚至略微愉快的心情,此时的神志不清却无端夹杂了些许道不明的忧愁和悲哀。她沿着街边慢慢踱着步子,转角蹲着一个卖花的年轻女人,白小理看着满篮子妖艳欲滴的花簇有些微出神,直到那女人一动不动地望着她,白小理弯腰抽走了一支玫瑰付了钱。

      “送你。”

      白小理转身却是将火红的玫瑰递给了在一旁长久静默的祁琏。祁琏瞪着花,半天没反应,然后好笑地指着自己的鼻尖。

      “给我?!”

      “嗯。给你。”

      白小理又把胳膊往他那伸了伸,整个人还有些恍惚。祁琏没办法,只好伸手接过。可他没有说谢谢。他才不会说谢谢。哪有女人给大老爷们送玫瑰的。可是祁琏转念一想,这么恶俗的事他不会做,但当送花的人变成她,却又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可爱。

      祁琏悄悄拿鼻尖碰了碰柔软的花瓣,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

      “这该不就是我的生日礼物了吧。”他不满,眼底却是盈盈笑意。白小理厚脸皮地点点头。

      “对啊,这就是礼物。”她眼神如烟,飘忽地从他面上掠过,“别看只是一朵玫瑰,我可是动了脑子的。刚才那些花啊……满天星太清新,向日葵太幼稚,雏菊太纯情,挑来挑去,也就红玫瑰适合你了。”

      “哪里适合了?”

      白小理歪头细想,但脑子混沌,组织语言十分困难。于是大手一挥,不耐烦道:“就是感觉。嗯。感觉。”

      祁琏没听到答案,有些微微失望。他把玩着手里的花,张扬刺目却自有矜持,的确要比剩下的那些小清新顺眼多了。

      “行吧,这礼物我勉强认了。不过我想知道,你弟弟生日送了什么。”

      白小理眼前晃过傅白景收到礼物时的笑脸,心蓦然软成一片。

      “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送了他一只挺贵的剃须刀,之前无意中发现他下颌有一道小口子,一问才知道是剃须刀不给力。”她抿嘴笑,“不过,他好像挺喜欢的,看那个表情……似乎又有点不好意思。”

      祁琏忽然就有些吃味了起来,又觉得这玫瑰实在是味道太浓了些。

      “送什么不好,送这么暧昧的东西。”

      祁琏小声嘀咕,白小理没听到,自顾自走在前面,微微仰着头,似乎在数星星。可是哪有什么星星。北城的灯火太亮,轻易就能遮去大片星光。他走在她旁边,时不时看她一眼。

      “你喝完酒倒是挺乖的。酒品不错,值得表扬。”

      白小理只是笑了笑,没搭话。她一直觉得耍酒疯的人多半是在平日压抑着某些疯狂的念头,可惜没什么机会释放,只能借酒精麻痹理智,做出一些平时不敢尝试的事情。一颗种子埋在心底许久,此时被酒精浇灌,竟蔓延出了不受控制的渴念。她知道自己内心的火已经开始燎原,她疯狂地想见一个人,想用力地看看他。只是越是渴望,此时就越是失望。

      “你说……”白小理忽然感到一阵压抑的痛苦:“人是怎么能做到……区分各种各样的感情?”

      祁琏没想到她不声不响许久竟突然问出这么玄妙的问题。有人喝酒后成了疯子,可她竟然能喝成哲学家。不过的确是好问题。

      “人说白了就是动物吧,大概是靠本能。”

      “?”

      祁琏眯了眯眼,认真道,“就比如……讨厌时想远离,怜悯时想施援,憎恶一个人就想攻击他,但如果遇到喜欢的那个人……”

      他轻轻止住未竟的话,惹得身边的人困惑地转头。她眼神清澈,但带着些迷茫的水汽,如雾气未散的明媚清晨。祁琏内心微微一动,心跳了两下,一把将她扯到自己跟前。白小理被她扯得一个踉跄,依旧一副不在状态的模样,有些目光涣散地凝视着他。

      喜欢一个人,究竟会怎么样?

      祁琏握着她的胳膊,低下头慢慢靠近她。夜风漫不经心地吹过去,周身寒凉,面上却袭来一片温热。她忽然失了魂一样定定站着,没有躲避,却也没有他意料之中的紧张。他在快要触到她唇瓣的地方堪堪停住,低声道:“喜欢一个人就总想忍不住吻她。白理,你现在,脑子里想到了谁?”

      她定睛细看,眼前的男生没了方才恍惚的重影,仿佛鬼魅脱身,只剩一张令她感到陌生的面孔。

      白小理浑身一震,大梦初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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