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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23章 ...

  •   当和城的春天静悄悄归来之时,北城还覆着厚厚的冬雪。傅白景年都没过完就回到北城,又开始了暗无天日的练习。很多练习生,譬如同宿舍的张凡引甚至过年连家都没回,据说只是除夕夜跟家人通了电话,接着便灌了一杯蛋白饮料就赶往公司继续苦练。

      陆停云终于得偿所愿,在初三下学期的时候转去了傅白景所在的初中,成了一名住宿生。小姑娘并不娇气,虽然家人双双将她送到学校,但分别的时候竟没有半点舍不得。傅白景出于旧识的情谊帮她搬了宿舍,他困惑她为什么不等高中再转学,陆停云却笑眯眯地倚着床柱回答。

      “因为想尽快见到你啊。”

      傅白景置若罔闻,抹了一把头上的汗道,“那我先走了,有事再联系。”

      陆停云立马站直了身子拦他,结果某人脚下带风,迅速地消失了。

      之后的几天也是差不多的情形。陆停云的父母不赞成她立即去做练习生,而要求她至少先上完高中。两人是不同班,陆停云也没什么机会碰到傅白景。有几次陆停云专门去傅白景的班级门口堵人,甚至想好了若干冠冕堂皇的理由,比如不习惯北城的气候,或是没有认识的人可以说话等等。几次三番后傅白景受不了了,他明确表示他很忙,希望她能稍微体谅体谅。陆停云被他不耐的神色弄得尴尬不已,当即露出委屈的表情。

      “可是你明明跟我爸妈保证你要照顾我的。”

      傅白景无言以对,转念一想这么个小姑娘一个人跑来的确也挺不住容易,于是渐渐缓和了神色,但又头疼地捏了捏鼻梁。

      “你其实可以找你的同学说话。女生之间不是很容易找话题么?”

      “哪有!”陆停云嗔视了他一眼,“我现在才过来,她们早就有小团体了,谁都不愿意搭理我。我在这只认识你,可是你也不愿意理我。我好歹也是你前女友呢。”

      “你能不提以前的事么?而且我跟你什么关系你难道不清楚?”

      傅白景跟陆停云的关系根本就是一笔糊涂账。除了当事人心知肚明,剩下当时和城中学的所有人都认定了两人有过一段正式的关系。别人不清楚,陆停云也乐得装糊涂,虽然傅白景曾找过她明确说过不想再维持这种关系,但这并不妨碍她以他前女友的身份自居。即使是这种不着调的头衔,陆停云在和城那几年也收获了足够多的关注,尤其傅白景不在,很多事情几乎就只凭她一个人信口开河,随意漫谈。然而傅白景却容不得她半点糊涂。在他眼里当时的应允只是两人各取所需的公平交易而已,现在交易已经结束了,两人就本该毫无瓜葛。

      可是陆停云不知道傅白景的想法,当下只觉得这个人面目生冷,丝毫不近人情。她咬了咬嘴唇,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很不好受。傅白景见她这样微微叹口气,然后就把手机掏出来,给陆停云发了一个号码。

      “你如果真觉得无聊,就联系我姐吧,可能你们女生更明白怎么解闷。不过她也挺忙的,你别有事没事就烦她。”

      陆停云顿时更难堪了,感觉自己在傅白景眼里根本就是一个招人嫌的皮球,被他随意踢来踢去,甚至还担心累着接球的人。她赌气似地掉头就走,傅白景淡淡看她走远也没在意,顺手给白小理去了一条短信。

      [陆停云因为没说话的人特别无聊,可能之后会去找你。]

      他发完就把手机收在口袋,不甚在意地回了教室。然而这面白小理却盯着短信半晌,无名火在心头越燃越旺。

      陆停云是哪根葱,还得她陪着解闷儿?而且她无聊让她自己来说,傅小白你又是她什么人?

      可是当人倒霉时总会遇到更加心塞的事情。

      白小理正想一并无视掉那两人,结果晚上接到了一个电话,是陆停云的母亲打来的。陆停云的母亲很客气,寒暄了一堆有的没的才慢慢切入正题。原来是她怕陆停云转学课程跟不上,但因为还有几个月就要中考,想拜托白小理每周抽出一两天时间给陆停云补补课。白小理立刻不爽了,脑子里闪过了千万个拒绝的说辞,但她也只能想一想,最终还是特别怂地说了句阿姨放心。

      可是放下电话后她并没有释然,反而越发怒火中烧。她恼火于自己不会拒绝,恼火于陆停云她妈给她安排任务,还恼火于周围的人尽围着陆停云转,却把她当工具使唤。然而现实不似书中的江湖,总归无法随意快意恩仇,白小理自己跟自己发了一场脾气后,只能接受现实。几天后白小理还是老大不情愿地约了陆停云给她补课,她在学校门口等她放学出来,却没想到先等来了傅白景。

      傅白景见她先是难以置信,转瞬眼底就绽开惊喜的光华,迫不及待地跑到她眼前。他笑着问你怎么来了,来之前怎么不跟我说一声。白小理只是瞪着他面无表情,心里还憋着前几天的火气,语气都不太友好。

      “又不是来找你。”

      “哎?不是找我啊……”

      傅白景马上偃旗息鼓,垂下眼睛一副失望的模样。白小理见他这种软绵绵的样子心就软了,然而表面依旧维持着不冷不热的态度,神态疏离地站在一旁继续等人。

      虽然不是找自己的,但傅白景还是陪她站着等了。他小心翼翼观察着她,总觉得她好像是在……生气?可是他想不出原因,正想尝试问她是不是心情不好,结果白小理要等的人就一蹦一跳出来了。

      “白理姐姐!”

      陆停云称呼亲昵,声音甜腻,如夏天暴晒在太阳底下要化不化的棉花糖。白小理闻声脸色更差,即使她在心里一遍遍告诫自己,要温柔,要有爱心,但当她好不容易压住情绪,却又在看到陆停云对着傅白景灿烂到刺眼的笑容时,心情再一次跌入冰点。

      陆停云对傅白景展示着毫不遮掩的炽烈情意,从眼神里,从嘴角边。她先道明原委,说她妈让她来找白理姐姐补习,然后又一口气问了傅白景很多问题,但大多是关于学校鸡毛蒜皮的小事。傅白景回答得一板一眼,说不上冷淡,也不够热情。两人似乎是熟识多年的好友,聊的话题旁人根本听都听不懂。白小理面色冷淡地转身,不想听,也不想看见。在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一件事:她是真的很不喜欢陆停云跟小白凑在一块。

      可是为什么不喜欢?白小理有一瞬恍然,想起陆停云小时候那次耍心机的旧事便马上明了。小白明明值得更好的女孩子,而不是像她这样咋咋呼呼的,甚至其心可诛。

      被扔下的陆停云和傅白景见状连忙跟上去,陆停云抱住白小理的胳膊问她怎么了,白小理不动声色地抽出来,环顾四周只说自己饿了。她自顾自找了一家餐厅,正要进门时却被人一把拉住了手腕。

      白小理不得已回头望他。

      “你……”傅白景天生对她的情绪很敏感,眼下已经完全确定她在不高兴了,他试探着问,“你今天是不是有什么事?”

      白小理无言,扭过头去不想回答他。傅白景暗自叹口气,看一眼陆停云,陆停云倒是会意,说先进去占位子。

      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气氛有些无所适从的尴尬,她的手腕依旧握在他手心。

      “我没事。”白小理想不动声色甩开钳制,但未果。她一直盯着地面,轻轻叹口气,”我可能真的不喜欢陆停云。”

      “骗人。”傅白景见她眼神飘忽就知道她没说实话,有些委屈,“那你为什么对我也是冷冰冰的。”

      白小理回答不出,只好怔怔望他,似乎自己也很想不通。傅白景垂下眼睛不甘心地嘟哝,浓密的睫毛一颤一颤。

      “明明之前还好好的。”

      “什么?”

      “明明之前还……”

      他忽然抬头望进白小理的眼睛,目光灼灼,那么多的欲言又止在眼底涌动。他话没说清,可是白小理却偏偏懂得了他的意思。她心下一惊,不自觉就看向他的嘴唇又匆忙别过脸去。

      “我说了我没事。”她烦躁地甩开他,看一眼店内,陆停云正在里面巴望着他们。她赌气似道:“我会试着对她耐心一点的,你们不都希望这样么?”

      说完她便转身进门。傅白景不明所以地看着她,想不通这为什么忽然跟他扯上了关系。然而此情此景似乎并不是第一次。他恍然记起那时在和城,她得知他跟陆停云的事情后也是这样,平日温柔怜惜的面目不再,而是将浑身冰冷的刺毫不留情对准了他。那时他很难过,并且不知所措,可是如今……

      有没有可能,你与我是同样的心情?

      傅白景朝公司走去,某种令他血液振奋的答案只在脑海停留片刻便转瞬即逝。他自嘲地笑笑,自己出格也就算了,她怎么可能跟他一样。他摇摇头将脸埋在高高的衣领里,呵出一团水汽,眼前化开一片不辨方向的雾茫。

      白小理回去却一直心神不宁。

      她跟陆停云吃了饭,然后找了一处安静的地方给她补习。陆停云的基础并不差,补习起来并不费劲。只是一晚上小姑娘总想跟白小理聊点什么,但白小理却一直态度冷淡,似乎不想跟她说太多。

      因此整个过程实际上是有点尴尬的。陆停云直白的个性这么多年丝毫未变,几次三番没话找话遭受冷遇后便干脆扔下了笔,不甘心地看着抱着一本书埋头阅读的白小理,横冲直撞地发问。

      “白理姐姐,你是不是特别讨厌我。”

      白小理闻言一惊,面子上多少有点挂不住。然而白小理也是副耿直脾气,尤其面对陆停云,那是连面子都不愿糊,于是道:“我对你什么态度,你不应该最清楚么?”

      陆停云面色一僵,然后越发委屈起来:当初的事情是我做的不对,可是那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我那时还小,总有做错的时候。”

      白小理简直要被她的理直气壮给气笑了:“所以?”

      陆停云本想说让过去的事情过去,可是看到白小理嘴角嘲讽似的一抹弧度,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在桌子下面捏紧了拳头,略显难堪地沉默着。白小理静静等她下文,良久,长叹一口气道:“你知不知道我跟小白小时候……王阿姨家的儿子还记得么?就是当时在院子里挺嚣张的一个小王八蛋。”

      陆停云点点头。白小理讥诮地勾了勾唇角:“那时他总是带头欺负小白。有一次他当着我的面戳了小白一脑门,我反手就是一巴掌。那时他才小学,但我下手也毫不留情。”

      陆停云讷讷道:“这个……我好像听大人说过。”

      白小理点点头,“类似的事情其实还不少。小白他……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会遇到一些不公平的事情。只是他从来不把这些委屈说出来,但只要是我发现的,我都会替他出头,哪怕对上我爸妈也不例外。”

      陆停云有些理解不了:“他又不是你的亲——”

      “不是亲弟弟又怎样?我就是不能容忍有人伤害小白,或是欺骗他算计他。”

      陆停云冷汗淋漓,虽然她明白,那场儿时拙劣的挑拨离间早已时过境迁,白小理不会对她做什么,但她此时还是有些如坐针毡。这样的白小理是不常见的,平日那副惯常示人的温和面目骤然消散,黑白分明的眸子深处是锐利的警告。

      陆停云感觉自己被针对了。她终于意识到她可能真的无法获得白小理的谅解,可她也敏锐地感知到,白小理不喜欢她也不全是小时候那件事的缘故。虽然说不清具体的道理,但她能感受到她们之间天生就是相互排斥的。既然如此,讨好这样的人又有什么用?本来她自己也并不真的喜欢傅白景的这个便宜姐姐。

      生活一切按部就班,不过多少时日,北城便泛起了绒绒的春意。在那之后没几天,听说是陆停云找了个职业家教,以后就不用白小理给她补课了。陆停云是怎么跟家里人说自己的,白小理并不关心。两看相厌的两个人原不必凑一起,白小理有更让她牵挂的人。

      那日她向傅白景发过脾气之后,他却不再像小时候那样执意揪出一个原因来。他与她正常寒暄,可在那之后白小理就再也没见过他。白小理隐隐觉得他应该心里是藏着什么事的,可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去问。

      很快就到了小白的生日,白小理心想终于逮着了这次机会,无论如何也得见他一面。生日那天她提着巧克力蛋糕去公司找他,然而经纪公司不是一般人能随意进出的地方,自然而然的,白小理被拦了下来,只好悻悻回去。从昨天到现在傅白景一直联系不上,她在宿舍又给他打了很多电话,他没有关机,但始终无人接听。一直到晚上蛋糕还没送出去,宿舍的人纷纷围着蛋糕虎视眈眈,问白小理是谁的生日,她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一样一声不吭。

      白小理半睡半醒,总觉得外面起了沙尘暴黄沙漫天,可睁眼才发现一片周遭已是一片漆黑。她头重脚轻地坐起来,翻开手机,傅白景还是没有给她回电话。她瞪着桌上的蛋糕盒直到眼睛酸痛,有那么一瞬她想将它丢弃,却最终又压下了这股冲动。如果蛋糕丢了,今天她就没理由一定要见到他了。终究还是不甘心。于是虽然已经快到宵禁的时间,白小理还是义无反顾地拎起蛋糕出了门。

      这回她没再去公司了,她直奔傅傅白景的公寓,然而一如上午那般不顺利,此时家里一个人都没有,敲了很久的门都无人应答。走廊人来人往,她提着蛋糕去楼外等着。即使暖春四月,夜里的风依旧带着沉沉水汽,拂过皮肤一阵冰凉。白小理缩了缩脖子,还是执着地等下去了。今天是他的生日。三十多个小时都联系不到,一定要亲眼确认他没事。她给自己这样偏执的行为想了许多合理的理由去解释,可却敌不过脑海中越来越清晰的真相——

      她只是想见他。

      这种渴念随着愈发漫长的等待便愈加深刻,如蛊毒一般侵入五脏六腑,微微发痒,却又带过一阵火烧火燎的灼痛。她心浮气躁地踢着砖缝里刚冒头不久的新草,好巧不巧空中却落了细雨,如轻纱一样冰凉,却怎么也浇灭不了狂躁不安的心火。她不想躲雨,就站在夜雨之中默默等候。于是当傅白景从演出场地回到公寓时远远就看见她仰着头,整个人几乎化进绵绵的夜雨,如一缕即将消散的幽魂一样动人心魄。

      只愣了一秒,傅白景马上便飞奔而去。他边跑边脱下自己的外套,在冲向她的第一瞬间就将衣服盖在她的脑袋上。

      “你怎么在这?来多久了?我去演出了,手机在经纪人那,对不起。”

      他深深喘息,漂亮的眼仁比夜色更浓。可白小理还是看清了他脸上无可掩饰的自责和心疼,于是一瞬心如止水,进出呼吸都是沁人心脾的潮气。

      “没多久。”白小理开口的声音稍显喑哑,她又把蛋糕提了提,仰着脸深深看他,像是怎么也看不够一样:“想给你过生日,结果你不在。”

      夜雨不歇,润物无声,傅白景却感到内心轰隆一声,什么东西刹那倾颓。他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伸手抱住了她,呢喃了很多遍抱歉,隔着外套深深吻着她的发顶。白小理撞进他怀抱的一瞬突然心悸,缠绵的潮气混合着他的气息,钻入她的肺腑,牵扯出又酸又麻的热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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