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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22章 ...

  •   终于迎来了寒假。

      白小理跟方流约好一起回家,但连刷几天都抢不到回程的火车票。她们放假赶上了春运,因此整个过程堪比一场争分夺秒的战争。两人约定双线作战,明明在放票的第一时间刷进了页面,但转眼满屏都是无票。白小理绝望地想难不成自己就被困在北城过年,正巧祁琏打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回家,她便没忍住把铁路部门吐槽了个遍。

      然后第二天祁琏叫她出去,见面塞给她一个信封。白小理拆开一看竟然是4张票,这位少爷不仅托关系把她回家的票搞定,甚至连回学校的票也一道买了。

      白小理目瞪口呆,千言万语的感激之词被祁琏无所谓的大手一挥便再也说不出来。只是——

      “为什么要给我买这么早的回程票?正月十五都没过完吧……”

      祁琏皱眉,“在家待几天就够了,待那么久干嘛,没让你大年初三回来已经很仁慈了。”

      白小理在心底泪流满面,心想这人也太独裁了,要是搁二战就是那万恶的法西斯头子。祁琏看她憋屈的样子瞬间就笑了,拍拍她脑袋,换上温和可人的语气:

      “早点回来。”

      白小理就这样回家了。方流一路八卦问她票是怎么搞到的,白小理支支吾吾,最终还是把祁琏的事情供了出来。方流张嘴惊讶半天,然后马上把票紧紧抱在怀里,动作夸张,说这票我要珍藏一辈子,这可是祁家的公子买的,回家一定拿金边镶起来。白小理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她,结果换来好友一连串的唉声叹气。

      “你这叫什么?有首歌概括得好——被偏爱的有恃无恐。”

      “怎么被偏爱了,我又没白拿,我给他钱了。”

      “这怎么能是钱的事情!他帮你托关系买票,你俩什么交情啊?”

      白小理语塞。

      虽然祁琏明里暗里提过几次,但要她张嘴就说人家喜欢自己实在有些困难。而且到现在她也没搞懂祁琏到底是不是在戏弄她,毕竟他在她面前大多数时候都是一副欠揍模样,两人的相处模式更像是相互嫌弃的朋友。而且她自己几斤几两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祁琏是什么人物,这人要是真脑子有病看上她,连她都替他感到寒碜。

      “就……我俩可能比较能聊得来?”其实根本聊不来,她总是踩不到他的点,然而白小理依旧睁眼说瞎话,“勉强算是朋友关系吧。”

      方流见白小理眼躲躲闪闪到处乱飘的目光马上就明白了这个所谓的朋友关系是什么关系。可能除了白小理自己不知道她口是心非的时候会有小动作,方流、傅白景可能甚至还有祁琏都发现了她这个令人哭笑不得的特征。然而方流倒是很理解她的语焉不详,于是也没再逼问了。祁琏这个人太特殊,随口说两人有什么暧昧关系女方都会被人构想成不要脸的倒贴。方流不觉得白小理会主动倒贴,只是……

      “我有个请求。”

      “什么?”

      “请你务必要跟祁大公子的友好关系保持到大学毕业。”

      “为什么??”

      方流顿时泪目,“我那学校太垃圾了,想抱他大腿让他帮忙给我找工作………”

      “……”

      白小理无语地转头看向窗外,火车穿过一片枯索的农田,景色甚是萧条。她咀嚼着方流的话,又想起自己的室友曾经也开过差不多的玩笑。虽然只是说说而已,但这种漫不经心的调侃背后似乎所有人都忘记了祁琏是个活生生的人,而不仅仅是一个可以带来好处的身份象征。白小理觉得祁琏肯定也是有所察觉的,或许他浑身散发的那种玩世不恭正是对这种忽视的消极回应,只不过很少有人能发现罢了。

      然而一切都是她一念之间的揣测。白小理从来不懂祁琏在想什么,正如她也不明白傅白景的内心是怎样的一种世界。尤其是小白,即使他同她一起长大,可她却无端有种他随时会斩断羁绊一去不回头的感觉。

      如果那年他不曾出现在自己家门口,这辈子她还能遇到他么?

      白小理的心顿时变得空荡荡的。仿佛这一生与他相逢便是最大的幸运,如果她一辈子都没可能遇见他,那该是多大的遗憾。

      几个小时的车程结束,白小理终于到家了。令她感到惊奇的是,刚到家的那几天她几乎受到了贵宾一般的待遇。

      父亲除了比平常话多些以外其他倒没什么,主要是她的母亲。也许是半年没有见女儿的面,加之白小理这是第一次出远门长期未归,因此回来后姜元甚至可以放任她睡到日上三竿并且免除了她在家的一切杂务,一副放她自由的架势。白小理心底暗爽,有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畅快感,但畅快过后又有些不好意思。然而这种不好意思很快就没了。当白小理过完神仙般的一周后她妈就开始渐渐嫌弃她的一切,嫌她不早起,嫌她不早睡,嫌她不干活,嫌她一天到晚无所事事。白小理烦透了,甚至被唠叨得想立刻收拾行李滚蛋。然而正当心情抑郁的时候傅白景发来短信,说自己买了回北城的票,这次可以多待两天。

      白小理的内心瞬间就放晴了。像是狂风席卷阴霾,她将短信看了好几遍,觉得周身轻飘飘的。

      傅白景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傅家女主人给他做了夜宵,他乖巧地进厨房帮忙,两人你问我答,一派温情,但总有一层隔着的客气。白小理只在他进门的时候打了招呼,之后便缩在自己的房子里不出去。她不知道是因为他又长高了还是什么,总觉得重新跟他待在这栋老房子中,这里的空间竟然如此逼仄陌生。

      傅白景安静地吃着东西,一面回答着姜元的疑问,一面总是抽空往白小理的房间看去。她房门紧闭,不知道在里面做什么。她会不会已经睡了?可是今天都没来得及跟她好好说说话。想到这个傅白景加快了速度,三两下就扒拉完饭,又动作利索地将自己的碗筷洗净。然而刚出来傅教授又叫他过去在客厅坐坐。傅白景心有不甘地又看一眼白小理的房门,只好挪动步子过去坐下。

      家里的电视换了新的,屏幕比之前更大更清晰,里面正放着新闻,可傅教授的注意力显然不在电视上。与姜元的嘘寒问暖不同,傅教授倒是格外在意他未来的问题。傅白景耐心地与他一问一答,但仍能感受到傅教授对整个娱乐行业的不信任和不认同。傅教授说话总是很慢,委婉地提醒他多考虑考虑如果不能出道以后该怎么办。傅白景乖顺地聆听,时不时认真点点头。忽然白小理的房门响了,有轻快的脚步传出来,他马上回头望去,就见白小理还穿着那件毛茸茸的睡衣,抱着浴巾像一只兔子一样窜进了浴室,锁上了门。

      “白景,我刚说的,你听懂了么?”

      傅白景马上回神正襟危坐,“懂了,谢谢您替我考虑这么多。”

      傅教授点点头,一时没再言语。两人沉默片刻,他抬眼看一眼浴室的门,转而又对傅白景沉沉道:“你现在跟你姐姐在一座城市,北城离我们很远,你们要互相扶持。虽然……你们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如果以后我跟你妈都不在了,这世上你们也只有彼此了。”

      这种话是傅家人第一次提起,他说话的语气深沉,令人无端产生了一种凄苦的情绪。那年自己的母亲让他乖乖待在这个大院门口一去不复返时他便失去了自己的至亲。即使日后被傅家人收养,可这么多年他心底似乎除了沉甸甸的感恩,再多一点的情感寄托都无从谈起。可是白小理是不同的。她是姐姐,是一起陪他长大的人,但等他反应过来后更意识到她早已成了他所有情感的归属,一种难以遁脱的桎梏。他的世界总是狭隘而贫瘠,那么多人路过,却只愿迎接她一个。可是她呢?傅白景不止一次想,如果她眼里只有他一个人,那该多好。

      白小理不知道外面他们在聊什么。她洗完澡,吹干了头发,又对着镜子仔细地梳了又梳,直到头发变得又软又滑。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失笑,不明白她这是在干什么。要知道她以前洗完澡从来不吹头发,每每都是顶着一缕一缕还在滴水的头发满屋子溜达。白小理难以置信,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还在家里注意起了形象。可是明明不是这样的。至少前两天傅白景回来之前她还是老样子。白小理一想起他就在门外便莫名感到紧张,甚至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放。

      这是怎么了呢。

      她心烦意乱地走出浴室,不想刚一开门就见傅白景像只幽灵一样从面前经过,吓得她下意识就反手关门,反应夸张。然而脚底踩水猛地一滑,整个人就僵硬地朝后摔去,她眼前一晃,电光石火间被人死死扯了一把。

      “小心!”

      傅白景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她胳膊,白小理被他拉得一头砸向他的下颌。她站定缓了缓,惊魂未定间又嗅到他颈间温热的气息,这么近,以至于又开始了心乱如麻。她强作镇定推开他站到安全的地方,这才发现傅白景闷声吃痛,一手捂着下颌眼泪打转,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白小理浑身不自在,呆立了片刻才结巴着关心他:“你、你还好吧?”

      傅白景疼得说不出话,刚才那一下咬到了舌头,此刻是说不出的难受。白小理见他疼得眼泪都在打转,马上又手忙脚乱重新捧住他的脸。

      “咬到舌头了?要不要紧啊……”

      白小理一边心疼地道歉一边揉着他的脸,忙乱间也没想明白咬着舌头后揉脸也没用。傅白景含着锐痛的舌尖不吭声,委屈地戳了戳自己的唇角,示意很要紧,要紧到不能说话。白小理一愣,以为他在撒娇求安慰,于是耳朵蹭得烧起,鬼使神差踮起脚迅速啄了一下他手指点着的位置。

      “……”

      “……”

      一时间两人都愣住了。

      傅白景瞪大了眼睛,黝黑的瞳仁里隐隐燃起闪动的光,紧紧盯着她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白小理受惊似地向后跳了一步,心道这是干嘛,刚才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一张脸烧得通红,却是迟迟憋不出一句话。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白小理忍无可忍,正想羞愤难当地指责他什么,最终却还是死死咬住嘴唇破罐子破摔,鸵鸟似地一溜烟跑回了自己的房间,并麻利地一口气落了锁。

      整个屋子只有傅白景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大人们早已熄灯入睡,房间寂静一片,老旧的家具铺开若有似无的暗影,像是谁不怀好意的窥视。傅白景感到自己的心脏在疯狂跳动,声音大得甚至都带出了轰隆的回响,仿如午夜的海潮。此时舌尖已经趋于麻木,嘴里渗开了血腥味,他细细品尝,竟带着如泉水一般清冽的甜味。鼻翼间还萦绕着她身上湿漉漉的香气,他缓缓抬手碰了碰她方才吻过的地方,牵出一丝柔软的悸动,无声湮没在如梦似幻的黑夜之中。

      *

      这个误会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白小理难以入眠。

      心脏一直狂跳的感觉并不好受,她在床上翻来覆去,总觉得平时冬天冷如冰窖的房间今晚格外燥热。她起身换了夏天穿的睡衣,结果整个人冻得发抖,但脸上的高烧依旧退不下去。什么原因也不用再多想了,就是自己那个莫名其妙的亲吻。其实这本不是什么需要她在意的事情,她经常逗他,从小就是,甚至前一阵子还在自习室偷偷吻过他的额角。这是属于姐姐的温柔,想必小白也明白。只是今晚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让白小理不再像之前那样理直气壮了。

      如此胡思乱想一整晚,却还是无法逃避第二天太阳依旧会升起的事实。早早转醒的白小理一直赖在床上不出去,她眼睁睁看着指针从7点一直晃到10点,还是没有要下床的意思。枕边的手机来了短信,她打开,是小白的。短信说让她赶紧出来,不然姜元就要拆她房门。

      白小理绝望地叹气,果不其然,下一秒房门就被人恶狠狠地敲响,一阵地动山摇。

      “傅白理,你不看看现在几点了?还睡?你在学校是不是也每天睡到这个点不上课??赶紧给我出来!”

      白小理几乎都能想象得出自家母亲脸上每条愤怒的皱纹。她惨兮兮地在屋子里哀嚎一声以示回应,姜元这才放过她。白小理心不甘情不愿地换衣,开门才发现全家人都是一副要出门的架势,一个个衣冠整洁地坐在沙发上看着脸色暗沉的她。白小理一脸莫名。

      “你们这是要出门?”

      “快点,就等你了。”

      白小理还想问什么,却被自家母亲的脸色吓得连忙钻进盥洗室洗漱。待她收拾妥当后其他三人都已经开始换鞋了,她又问:“我们去干嘛啊?”

      “陆停云一家要请我们吃饭,想问些事情。”傅教授语气淡淡。

      白小理一听这个名字就有些不乐意,看一眼傅白景,他只是神色平淡地盯着她,却让她心底发毛连忙调转了视线。

      “打听什么事啊?能不去吗?”虽然事情过去很久,但白小理就是对陆停云提不起好感,“她今年也初三吧?还能有什么可打听的,我的建议就是好好学习,没别的了。”

      白小理一副模范学姐的口气,心想大概又是那种叫自己传授学习经验给自家小孩打鸡血的饭局。然而傅家女主人白了她一眼。

      “关你什么事?人家请的是小白。你过去了别乱说话,吃你的饭就行。”

      “……”

      白小理噎住,难言的尴尬让她没好气地甩开他们自己先出了门。然而走在路上越想越不对,陆停云她自己请小白她还能理解,两家人见面这又是什么情况?

      两家人准时在饭店见面。白小理也有一阵子没见陆停云了,小姑娘脸上的婴儿肥少了,五官渐渐长开,尤其那一双乌溜溜的眼睛,顾盼之间竟是说不出的灵动清秀。她非常有礼貌地问叔叔好阿姨好姐姐好小白好,白小理干巴巴地咧咧嘴算是回应,然后就见小姑娘的目光直勾勾落在傅白景身上,其中的深意在白小理眼里昭然若揭。

      她忽然有些不耐,不动声色地绕过陆停云旁边的空位坐在了她对面。傅白景自然而然地坐在自己身边,白小理看他一眼,他对她弯起唇角微微笑了笑。

      白小理心脏一紧,又想起了前一晚的尴尬,连忙转头装作没看到。

      之后饭桌的话题便是从一些枯燥的寒暄中展开。两家人你来我往地以提问的方式展示着自己的现状,白小理被问及了P大上学的若干感受,她随口说了两句,剩下时间就在一个人沉默地吃菜喝汤。忽然陆停云的母亲问起了傅白景。

      “白景很早就去Stern了吧,现在怎么样了?出道的机会大么?”

      傅白景放下筷子道,“正在努力。出道的事情是公司决定的,现在还没有收到什么消息。”

      “哦……”陆停云的母亲若有所思,“我们下学期也准备让小云转学去北城,正好我们在Stern也有个认识的朋友,想让我家小云也试试。”

      白小理马上看向陆停云,女孩子的眼里闪动着期待的光芒,笑意却是冲着正对面的傅白景:“下学期我也可以去北城,到时候指不定又可以做同学了。”

      傅白景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只是机械般地说好。白小理心里暗自腹诽到底是去做同学还是做男女朋友,于是就有些沉不住气道:“这么小的年纪,也太辛苦了吧。”

      “没关系的姐姐。”陆停云对白小理道,“白景那时比我现在还小,他能做到的事情,我也可以。”

      在座的长辈对陆停云投去赞许的目光,白小理强压住心底的那点烦躁继续道:“可是去当练习生也太辛苦了。也就是小白不说,但实际上他每天忙得到处跑,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有几次我给他补习功课,就是我看题的功夫他都能睡着,练习强度实在太大了。而且不仅是身体,听说精神压力也大,你一个女孩子,轻轻松松上学多好。”

      白小理说的头头是道,一番话竟说得让陆停云的父母犹疑了起来。然而陆停云却不以为意道:“姐姐你这话说的,好像因为白景是男生就活该吃苦一样。而且哪有这么夸张,如果真是这样叔叔阿姨怎么舍得让白景那么小就去做练习生。”

      饭桌的气氛一下子就微妙了起来,白小理正要开口反驳,却忽然被自家母亲厉声打断:“人家小云有小白那个志气不怕吃苦,你这么着急干什么,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娇生惯养?”

      白小理转头瞪她,头脑昏胀之间依旧没有想到被自家母亲教训的缘由。她抬眼看一眼傅白景,想知道他的态度,练习生辛不辛苦他最清楚不过了。然而他却没看她,而是盯着陆停云的母亲淡淡开口。

      “其实也没那么辛苦,我在北城过得很好,尤其爸爸妈妈还每月给生活费,所以和正常生活也没有太大区别。”犹豫了一下,接着又道,“如果真的下定了决心就试试吧,我在北城也可以照顾你,毕竟早去了几年。”

      陆停云立刻化开了笑,连带着父母也微微松了一口气,连夸傅白景懂事。傅家女主人也跟着言笑晏晏,此刻饭桌的气氛化作了暖融融的一团。然而白小理却感到很是失望。她不再言语,默默给方流发短信让她立马打个电话进来,然而等了几分钟未果,却是祁琏碰巧给她打电话了。

      那一刹那白小理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她简单说了下自己有事,然后就握着手机飞快地离席。出了门之后白小理接起电话,不等祁琏开口就连声说太谢谢了怎么会这么巧真是救了她一命。祁琏颇有耐心地听她絮叨半天,然后嗤得一声笑出来。

      “看样子是吃饭遇到不想见的人了啊。”

      祁琏一语道破,白小理无言以对。这个人副业是算卦的吧。

      “刚才饭桌上有些尴尬,想赶紧出来。”她又想了想,“不过的确是有不想见的人。”

      他听她无奈的语气就好笑,“不想见的人,男的女的?”

      白小理顿一下,最终不情不愿地坦白,“女的。”

      “呵,这是遇到情敌了?”

      ……这哪跟哪啊。白小理长长叹息一声,走到门口的公交站无力地坐下,“哪个人还没几个八字不合互相看不惯的同性啊。我就不信你没有。”

      “还真没有。我看不惯的人基本没机会出现在我跟前。”

      “……”白小理忘记了这位少爷的人生是被开了挂的,于是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待家里好麻烦,我都想回学校了。”

      祁琏轻笑,“我给你买机票?”

      “不不不,我就是吐个槽。”

      祁琏的较真让白小理脑子终于清醒了一些,只是他一听她拒绝就有些不爽,冷哼一声。白小理又道:“我这次回家还有一件事没做呢。”

      ”什么?”

      “就……你上次说知道小白生母在哪,能告诉我具体在哪么?我想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这个人跟你也没什么关系吧。”

      “可是跟小白有关啊。”

      白小理的理直气壮让祁琏沉默了。祁琏不止一次发现她似乎总是下意识地把自己跟傅白景绑成一体,好像只有这样她才安心一样。在祁琏看来,一个被自家收养的小孩在他出门独立的时候就已经跟这个家没什么关系了,毕竟又没血缘,剩余的关心只是一种恰到好处的情分。可是白小理偏偏不,仿佛认定了死理自己要照顾傅白景一辈子,那种执拗经常让祁琏感到不可思议,不懂是因为她精力过剩还是真把自己当成了他唯一的亲人。

      可能这就是她这种人的个性也说不定。祁琏自知自己比较冷血,白小理的想法他大约一辈子都无法理解。

      “行吧,我之后查清楚了发你手机。”他犹豫了一下,微微严肃了语气,“可是白理,有些事情也许一无所知对大家都有好处。既然以前他妈选择跟自己儿子断绝关系,那现在就最好不要人为制造关联。”

      白小理闻言沉默片刻,觉得他说得有道理。祁琏总是有种看破世事的本事,她微微有些不安,淡淡道,“我知道了。”

      *

      白小理离席之后傅白景就一直坐立不安。

      陆停云的父母一直在问他问题,他一一作答,尽量弱化自己在北城不眠不休的疲惫和同辈竞争的压力。

      其实如果抛开一切因素要他真诚建议,他同白小理一样,并不建议陆停云想不开去做什么劳什子练习生。他不知道陆停云的父母在想什么,也许是Stern里面的熟人给了他们莫大的安全感,或是他们甘愿冒着巨大风险去赌一个璀璨光辉的前程。但在北城漂泊的这几年傅白景却是愈发清晰,倘若哪天白小理心血来潮也要做练习生,恐怕他会不惜一切代价阻拦她。

      这真不是什么随意混混就能出头的行业。作为公司的储备资源,他们往往要面对更加残酷的竞争和极度渺茫的不确定,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需要千锤百炼的坚韧才能咬牙挺下来。然而陆停云却缺乏这种坚韧。可能此时别说是坚韧了,眼前的女生压根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明摆着动机不纯。傅白景不傻,他不是不懂陆停云眼里的内容和暗示,也明白她去北城之后便是一个甩不掉的麻烦。可是他无从选择。他无法告诉她Stern里面有多残酷,至少不能当着姜元的面,因为这相当于是在打姜元的脸。

      然而白小理的过激反应是他始料未及的。

      那时的白小理一改之前的温顺沉默而变得心浮气躁,那样子像是铁了心抗拒陆停云去北城。然而他不能替她说什么,即使之后她落寞不甘的神情他都看在眼里。只是同样看到的还有她手机屏幕里忽然亮起的来电显示。那一刻傅白景体会到了一种同样的焦灼,可她毫无察觉,只顾着跑出去,将他不在意地丢在一边。

      于是越到后面傅白景不耐的神色越是明显。他回复短促,最后干脆只用是或者不是回答。陆停云的父母见他这样也就不再多问了,以为是有些事他不方便回答,转而问起为什么白小理还没回来。姜元示意让傅白景出去找一找,傅白景立即起身,动作之快甚至让陆停云开口说一起去的机会都没有。

      出了包厢门傅白景就开始飞奔。他蹭蹭下楼,左顾右盼没见到白小理的身影。他跑出饭店大门,张望了一圈才发现公交车站那坐着一个人。他飞快奔去,却又在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刹住脚步。白小理握着手机一脸笑意,那明朗的神情被明媚的阳光照得无限柔和。傅白景内心窒闷,强压着酸涩的情绪,安安静静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白小理看他一眼又别过脸去,她温润的声音此时却那么刺耳,只因不是对他。很快她挂了电话,然后他们就陷入了僵硬的沉默中。她似乎并不愿意跟他讲话,傅白景陪她干坐一阵,才轻轻开口。

      “里面的人问你去哪了。”

      “哦。”

      话题迅速终结,白小理把手缩进口袋,低头拿鞋跟磕着地面,无聊的一下又一下。傅白景见她这样就知道她是不会回去了,他也不劝,默数着她点地的次数。在数到十二下的时候白小理终于忍不住问他。

      “你怎么不回去?”

      “我在陪你。”

      “我有什么好陪的,他们应该有很多问题问你。”

      “他们不重要。”

      白小理一愣,顿时心情开阔了许多。她渐渐缓和了表情,显得没刚才那么爱答不理了。傅白景见她这样就情不自禁地笑了笑,开始没话找话。

      “一直坐着很冷吧?”

      “冷也没办法,我没拿钥匙。而且如果妈回家发现我在家里肯定会骂死我的。”

      傅白景点点头,似乎不难想象那种鸡飞狗跳的场景。可是这样坐着也不是个办法。一辆公交进站,傅白景忽然拉起她三两步就跳进了车里。

      白小理瞪大眼睛,“去哪?”

      “随便去哪。”

      傅白景投了两枚硬币就拉她朝后面走去。这一站没什么人,车里是大片大片的空座。傅白景让给她倒数第二排坐靠窗的位置,两人舒服地坐下。白小理抬头看路线图,发现离终点还有二十几站。她安心地缩了缩脖子,觉得用这种方式消磨时间也是不错的选择。

      “小白,你希望陆停云去北城么?”

      白小理出声问他,虽然这个问题荒谬之极。北城又不是她家,陆停云去不去压根不是谁希望或是不希望的问题。可是白小理此时就想听一句他的想法,而且得是明确的想法,稍模棱两可一点都不行。

      “随便吧。”

      结果正是模棱两可的答案。白小理心情陡然失落,想不通为什么她偏要看到傅白景对陆停云态度坚决的抗拒。这真是太卑劣了,白小理想,自己不喜欢她,就也想让小白不喜欢。当年是她从中作梗两人才分开,如今是不是旧情难却她也一无所知。她算什么,有什么资格和立场去要求。

      白小理静默望向窗外,和城冬天还有不少枝繁叶茂的绿树,那些枝叶蹭过玻璃,落在她的眼底留下闪烁不定的阴翳。傅白景因她突然而至的沉默深感困惑,她执着地望着窗外,不像是生气,却静静散开一抹忧郁的气息。正想说点什么,却听到她又开口喃喃,仿佛漫不经心,说着一个久远的故事。

      “如果那时爸爸没有领你回家,我们是不是就跟那街对面的陌生人一样,看见了也没意识到自己遇见了什么。”

      傅白景蓦然心惊,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忽然发出这样的感慨。她说的有道理,可他下意识却想否认。

      “不会的。即使没有当年的契机,我相信之后还有别的缘分等着我们,我们最终还是会像现在这样,或许还可能更加……”

      更加亲密和坦荡。

      傅白景轻轻抿唇,将未竟的词语默默吞下。白小理终于回头,见他少年青涩的面容竟写满了真挚与笃定,明明无凭无据,却又那么斩钉截铁。她恍然想起祁琏在新年夜风中的倾诉,少年真心,炽如烙铁却又那么易碎。可是即使如此。即使如此……

      她深深望着他稍显孩子气的面孔,心悸恍若昨夜回魂。此时她竟然有些无法抑制,又想上前轻轻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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