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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17章 ...

  •   在白小理第一次去傅白景宿舍的时候,Stern正好在给所有的练习生放假。那时江怀冕在补觉,傅白景去搬行李,陈璨窝在宿舍打游戏,然后在白小理来后再闯了个祸。那位未露面的室友在那天则选择了回家,之后公司训练的时候这个人便再未出现,直到有一天搬家公司找上门,开始粗暴地打包着他的东西。

      “又是一个半途而废的。”

      陈璨倚着门框冷眼看着,一副事不关己的语气。没有人会谴责这种放弃,因为他们知道这条路有多难坚持,更没有人惋惜,毕竟走一个就少了一个竞争对手。可是他们也知道,那张床很快就会迎来新的练习生。

      没什么意外的,不到一周傅白景的宿舍就凭空出现了一个眉清目秀的男生。男生跟江怀冕个子差不多,五官谦良无害。江怀冕的温和是出于他从小优越的家教,但这个男生的谦逊似乎是骨子里的友善。傅白景对他的印象很好,那天他自我介绍说自己叫张凡引,比傅白景大三岁。

      张凡引话不多,无论是在宿舍还是在公司。傅白景跟陈璨他们认识的时间久,在宿舍里打打闹闹,张凡引也不受干扰,要么一个人蒙头大睡,要么一个人抱着吉他尝试各种和弦。不过张凡引在宿舍的时间极少,甚至连着几天傅白景他们根本没机会在宿舍里跟他碰面。听公司其他练习生说这个新来的练习生根本就是怪物,在公司练到凌晨后又出去找私人的舞蹈练习室,好像根本不会累一样。

      说话的人语气充满了掩饰不住的忧虑,很快,这种忧虑也渐渐被兑成了现实。只是进公司短短半年而已,张凡引就从一个舞蹈小白一路升到了傅白景的B级班。傅白景只是默默观察着他,也没在公司主动找他说话。所以当傅白景一天晚上留到最后并要跟张凡引一起离开公司时,张凡引脸上写满了疑惑。

      “白景你……找我有事?有事的话其实短信说就可以。”

      傅白景摸摸鼻子,“没什么事……你要去哪?”

      “我去外面的练习室。就在前面,通宵的价格也便宜,但就是灯光太暗了。”

      “哦……我能跟你一起吗?”

      张凡引一愣,“可以啊。但是你明天不是要上课么?练太晚第二天起不来怎么办?”

      “没关系。”傅白景似乎不在意这个问题,“其实今天就是想拜托你,以后练习能不能叫我一起?你起床的时候叫我一声,晚上也跟你一起回去。”

      张凡引明白了,傅白景是想跟着自己的节奏。他不是小气的人,想也没想就一口答应。傅白景立即眉开眼笑,说跟着你我就不怕自己偷懒了。张凡引疑惑他为什么忽然劲头这么足,傅白景沉默了一下,眼里的笑意渐渐散去。

      “我想早点出道。如果明年就有机会的话,我想明年就出道。”

      “明年?!如果明年的话,你年龄还有点太小了吧?其实你再等几年也是可以的。你跟我不一样,我……我连高中都没上过,要是不抓紧,可就真的太晚了。”

      “可如果错过明年再也等不到呢?如果没法出道,又该怎么办?”

      张凡引被傅白景的一席话说得手脚冰凉。

      秋末的北城夜晚尽是肃杀的冷风,吹进衣领,惹得他忍不住咬牙战栗。张凡引端详着傅白景的侧颜,瘦高的少年走在路灯下,交错的光影使得他的表情竟有些晦暗不明。张凡引有些恍惚,自己在他这么大的时候在想什么?他对傅白景的身世有所耳闻,不知道这是不是他过早告别天真的原因。张凡引一时百感交集,上前捏了捏傅白景的后颈,笑着安慰他,我们一定会早早出道的。

      之后的日子便是傅白景更加忙碌地学校公司练习室三头跑了。

      白小理感觉到他终于重视起出道这件事后终于松了一口气。傅白景很聪明,在白小理的印象里,只要是他肯用心做的事情,最后就没有做不成的。这也是为什么白小理对他放弃钢琴始终难以释怀。白小理至今还记得他极其优越的乐感和得心应手的演奏,要不是她妈不支持,恐怕小白早在古典音乐这条路上成才了。

      然而往事不可逆,即使如今白小理再怎么愤懑也是于事无补。眼下她倒是有另一件事。

      经过许多天的彻底冷静,白小理还是决定向祁琏认真道个歉。她给祁琏发短信约他吃饭,祁琏秒回,但却拒绝了她。拒绝的理由令人汗颜,说他最近就想吃泡面,其他什么都不想吃。白小理无语,这祖宗摆明了是要她再约,竟然玩起三顾茅庐的把戏。于是第二天她又好脾气地约了一次,然后说实在不行这饭也别约了要么替他直接买一箱泡面送去就当道歉行不行,祁琏又是秒回,只有铿锵的两个字:不行。

      白小理没辙了,问那你准备怎么样。这次祁琏没再逗她,十分爽快地约她下午下课后教学楼门口见。下课后白小理见他便伸手潦草地打个招呼,接着步子都没停就扭头往食堂走。祁琏一头雾水地问她去哪,白小理一脸坦然:“去食堂啊。”

      祁家小少爷吃惊得瞪大双眼。

      “哎我说,你这人到底有没有诚意?道歉请客竟然去食堂?!而且道歉的对象还是我祁琏?!没毛病吧你?!”

      “……我都请你去最贵的食堂了你还想怎样?”

      祁琏郁闷到内伤,强压着带她出去见世面的冲动。这厢被嫌弃了的白小理也不高兴了,恶狠狠地问他到底去不去,不去拉倒还能给她省钱。祁琏一听就不干了,腿一迈就走到她前面,放话说不吃掉她半个月的生活费他就不姓祁。然而他到底也没把自己那混账的阔绰劲用在白小理身上。点餐的时候他只多要了一杯鲜榨的猕猴桃汁,连荤菜也没点几个就作罢了。

      白小理心想,没想到他还是个嘴硬心软的脾气,是个好人。

      被暗自发了好人卡的祁琏毫无知觉,吃了两筷子实在是没什么胃口。看一眼对面的白小理,才发现她吃东西的样子还挺乖巧的。

      “你吃饭的样子不错,拿筷子的姿势可以去当教科书了。”

      白小理愣愣看一眼自己拿筷子的手,又看了看他的,没忍住笑出声:“你那姿势确实挺磕碜的哈。”

      祁琏摇摇头不以为意,“我家对餐桌礼仪可是讲究。生意人嘛,饭局多,吃饭讲究的就是个体面,所以小时候因为拿筷子的事没少挨打。但我脾气犟,死活拗不过来,不让我这么拿我就不吃东西,最终全家人还是向我妥协了。”

      “你也太矫情了。”白小理毫不留情地评价,“小白刚来我们家的时候我记得我妈也在纠正他拿筷子的姿势。那时小白把筷子当勺子握,姿势别提多别扭了。我妈那人挑剔,一见那样就急了,手把手给他改,他没哭也没闹,更没绝食,然后不出一个月他就改过来了,瞧我家小白多给人省心。”

      祁琏定定望着白小理说话的样子。她说起傅白景时有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熟稔,充满了自豪与疼惜。他忽然有些不悦,毫不留情道:“你觉得一个寄人篱下的小孩有那个本事哭闹么?”

      白小理受惊似地看他一眼,却马上垂下眼睛去看自己碗里的米饭:“我们从来没把小白当外人。”

      “真的?一点都没区别对待?”

      “……”

      白小理哑口无言。她在心虚。往日种种琐事接二连三地浮现,以至于她无法理直气壮对祁琏辩白。祁琏一看她偃旗息鼓的架势就马上明白了七七八八。

      亲疏有别,世道如此,傅家当年收养那个小孩子已经是付出了超乎常人的善意。可是就算日后衣食供给足够,精神上的隔阂却始终是道无形的屏障。祁琏忽然想到,是不是这种隔阂便是某个人情感迷失的根源?他还记得那日傅白景看自家姐姐的眼神。虽然满是脉脉温情,但他却能敏感地察觉到温情背后是暗潮汹涌的看顾与企图,如一只野兽警觉地在领地边缘来来回回。这种暗涌恐怕是她无法感知到的。只有对她抱有同样企图的人才可以。不过也可能是他看错了呢?祁琏不动声色地沉下视线,他向来擅长察言观色,对人心的辨识也是超脱同龄的精准老辣。只是这种猜测实在过于大胆,此时还不到给她捅破窗户纸的时候。

      “说起来……你那天跟我说小白的生母还活着。那你知不知道她当时为什么要把小白丢下?”

      祁琏夹了一筷子青菜,慢条斯理道,“你弟弟没跟你说过?4岁也该记事了吧。”

      “没。当时我们怎么问他都不说,最后也就不问了。……你那天说他妈还在和城,那个人现在在做什么?”

      “到处给人打零工呗。没稳定收入,也没成家,最近在一个小超市里帮忙看店。”

      白小理有些吃惊,这跟她想象过的若干悲惨情形太不一样了。祁琏一眼看穿她所想,好笑道:

      “你是不是觉得,能干出抛弃亲生儿子的母亲,不是吸///毒也得是做皮肉生意的吧?据我说知,那个女人除了扔下自己的儿子,跟一般的女人没什么分别。她没有谋生技能,也留不住男人,不知道哪出了问题。可能当年生你弟弟是个意外,她纯粹不想带着个拖油瓶而已。”

      白小理怔然,只觉得这种普通的真相更令人心寒。原来没有被生活所迫,也没有走投无路,只是不想要了。原来世上真有自私到这种地步的人。她明明可以再努力一点就能抚养小白,可她偏偏不愿坚持。白小理不由愤慨:“我要是她,一天打几份工都一定会把小白带大,绝对不会这么轻易扔下他。”

      祁琏闻言却很淡漠,一副凉薄的语气:“你不是她,你又怎么知道那个人的难处?还是不要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旁观者看什么都轻松。再说你家条件那么好,不也舍得让他去做练习生了么?”

      祁琏的一字一句都如利刃一样戳入白小理的软肋,白小理心口一紧,毫无反击的力气。她觉得祁琏这人说话真是不讲情面,之后两人的气氛便如桌上的饭菜一般渐渐冷了下去。祁琏并没有觉得不妥,觉得本身事实如此,掩饰只会显得虚伪。白小理只在他面前渐渐有些坐不住,忽然大衣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是小白的电话。

      “小白?你下课了吗?”

      电话里一片人声嘈杂,傅白景在电话里语调轻快:“嗯,我现在在你学校。”

      白小理大吃一惊,“你在我学校?你、你在什么位置?吃饭了吗?”

      “吃过了。我在图书馆门口。你在哪,我去找你。”

      白小理看一眼对面的祁琏,祁琏大爷似地靠在椅背上,幽深地双瞳玩味似地看着她。

      “图书馆?……我、我在吃饭。不过马上就好了,你就在那站着我去找你,很快的。”

      傅白景说好,接着挂了电话。白小理马上叫服务员买单,祁琏不乐意了:“哎哎,谁说吃好了,我可没吃饱。”

      “……没吃饱您继续吃,想吃什么尽管点,之后我给您报销。”

      见她急急忙忙的样子祁琏也不好再赖着了,于是只好无奈地穿起外套。白小理见状终于感到有些对不住他,于是堆起笑脸满是诚意:“真不好意思啊。如果这顿没吃好,下次再补偿你?”

      祁琏一边系着扣子一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不置可否,经过她时拍了拍她的脑袋。

      “走吧。正好顺路,我要去图书馆借本书。”

      当两人走到图书馆附近的时候远远就看见傅白景单肩挎着书包站在石狮子旁边。

      他穿得很少,在瑟瑟凉风中只穿了一件轻薄的外套,并且还不上拉链,衣角就在风中肆意晃荡。一如那时在和城的中学,此时的傅白景依旧在人群中备受瞩目。他高挑的个头已经和一众大学生无异,只是骨骼仍显单薄,静立在那便如一片还未被风卷走的树叶。白小理一看见他就远远跑去,傅白景如感应一般向她的方向抬头,冷淡的面容瞬间绽开了一抹舒展的笑。她离他越近那笑容便越深,直到她一路小跑至眼前,他笑着的眼睛竟比头上的上弦月还要漂亮。

      “你怎么穿这么少,感冒了怎么办。”

      白小理一见面就是责备,然后替他拉拉链,一直把拉链顶到他下颌。傅白景孩子气地皱皱鼻子,就着她的手又往下扯了扯:“我不冷,拉链太高了会难受。”

      白小理只好作罢,又道:“你怎么过来了?今天不用去公司么?”

      傅白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实际上最近只要有时间就在练习,不存在有时间或是没时间的说法。只是他一周多没见她了。她难道都不想他?

      “我们都好久没见面了……”

      他说话的腔调有些许委屈,白小理望着他,却没多大反应。傅白景悻悻蹭了下鼻尖。看来她是真不想他。

      “果然弟弟最了不起啊,正跟我吃饭呢,一接电话就跑了。”

      祁琏慢悠悠地踱步上前,语气是带着纵容的嗔怪,对着傅白景扬起友善的微笑。傅白景闻声先是一愣,在看到祁琏那张清秀的脸后瞬时黑了表情。原来刚才他俩在一起。傅白景微微抿直了唇角,祁琏无视他的不快,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咱这是第二次见了吧?上次有点误会,这次就当重新认识吧。我叫祁琏,是你姐的同学。你叫傅白景吧?不愧是Stern家的苗子,长得真帅。”

      对于祁琏自来熟的招呼傅白景颇不适应。他看一眼白小理,又看看客客气气的祁琏,发现现场别扭的只有他自己。他僵硬地点点头说你好,手却紧紧扣住了自己的姐姐。祁琏就跟没看到他的小动作一样,不动声色地又寒暄了几句,接着便借口离开。然而走了两步却又忽然折回来,这次看也不看傅白景一眼,却是径直盯住白小理的眼睛。

      “吃饭的时候忘记问你了。上次我还跟你说了一件事,你考虑了么?”

      白小理愣了半晌,回忆了又回忆,但一点印象都没有。祁琏见她这副健忘的模样就想伸手敲她,眼一瞥发现傅白景不高兴地蹙着眉,于是顿时起了试探的心。

      “记不起来?我说我想追——”

      “啊啊啊记起来了!记起来了!”

      白小理忽然慌里慌张地摆手,一张脸瞬间红透。看来是真记起来了。祁琏有些惋惜没能在傅白景面前明明白白说出口,白小理却是拽着不明所以的傅白景绕过他赶紧远离。

      “那个,改天再说吧,我要给小白补课呢,拜拜!”

      几乎是落荒而逃。祁琏简直要被她气笑了。

      他眼睁睁望着两人绕过图书馆往教学楼方向走去,清淡的夜色中似乎傅白景几次回头打量着他。祁琏揣着口袋微微眯起眼,一面在心里感慨自己惊人的洞察力,一面又替白小理叹息身边明明圈着一只狼还不自知。祁琏有些不太确定自己要不要提醒一下她,毕竟一切都还太早,什么都还来得及。只是他又不想多事。指不定那小子只是一时新鲜呢?他抬头吐一口气,还是觉得不要把事情复杂化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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