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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16章 ...

  •   在P大学生们有一种心照不宣的共识,那就是不参加集体活动便不配做P大的学生。事实上这所大学有着各式各样的活动和组织,前段时间李衡权进了他们学院的学生会,现在忙前忙后总是一副兴致高昂的样子。白小理的室友也不例外,有两人加入了学生会,一人也面试了社团,如今跟着自己的前辈做这做那,生活丰富而充实。白小理觉得自己总是跟这个学校的人画风不一样,她没有闪耀的才能和特长,同样也缺乏积极向上的进取心。白小理对自己的要求低得简直过分:不挂科,顺利毕业就行。然而身边的人早早为自己的未来规划好了宏伟的蓝图,不是保研就是出国,并为此奋斗不息,着实令她深感羞愧。

      然而羞愧完了依旧我行我素。

      秋意渐浓,白小理见今天风和日丽就没再去图书馆。她去了南校园的大草坪,草坪上有一棵巨大的古树,枝繁叶茂,到现在树叶还没落完。白小理坐到树下看书,看了一会又觉得脖子酸痛,于是干脆将书盖在脸上躺了下来。夏天终于在北城一去不复返了,草丛里连窸窸窣窣的虫鸣都没有。白小理十分贪恋这种寂静,深深吸一口气,鼻息间尽是纸页油墨的味道。

      于是慢慢的,她就有点抵挡不住困意。眼皮重得睁不开,意识半睡半醒,隐约听见有谁走过来,鞋底擦着草地闷闷地摩擦。她还意识未清,又听来人接着越来越近,然后毫不客气的,一把掀开了她脸上的单词书。

      白小理被吓了一跳,睁眼瞪去,想看看是谁这么欠揍。结果并不意外。她躺在地上直直望着祁琏的脸,一时被气到没了脾气。她无奈地坐起来,拨了拨头发上的碎草屑。她以为那天自己的言行举止瞎子都能打量出来她不想跟他套近乎,没想到这人竟然还能出现在自己面前,并且一副失忆了的模样,让她顿感无力。

      “我说……”白小理叹口气,“我跟你真的没什么交集吧……这次找我又是什么事?”

      祁琏看她一副被自己打败了模样就感到好笑。他坐到她旁边,伸手替她摘粘在头发上的细草。白小理缩着脖子躲他,嘟囔着自己来。

      “哎你能不能把你嫌弃的态度稍微掩饰一下,别人见了我就差给我行礼了,你怎么见我就跟见瘟神一样。”

      白小理一副见鬼了的表情:“所以这就是你一直找我麻烦的原因?因为我跟那些妖艳贱货很不一样?”

      祁琏愣一秒,然后开始止不住地狂笑,笑得东倒西歪,眼角的鱼尾纹都挤了出来。白小理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笑得躺倒又坐起,心想这人的笑点还不是一般程度的诡异。最终她忍无可忍地起身留他自己抽风,结果刚起来就被人往后一拉重新摔坐在地。她气愤地瞪他,祁琏笑着抹一把眼角努力调整呼吸。

      “你跑什么啊。”说话的声音还是浮着的,祁琏把她的单词书丢给她,“能不能心平气和地跟我聊聊天?你为什么这么不待见我,能跟我说说么?”

      白小理支支吾吾,说也没不待见你。但是她为什么一见他就躲呢?白小理抬头望着蓝天,仔细想想他其实一直以来并没有恶意,躲他可能纯粹是因为两人压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没那个真诚交友的心情。

      祁琏无奈地摇头:“你这人是不是仇富?”

      “啊?没——”

      “要不然怎么老是对我这种态度?我除了长得帅,有钱,足球踢得好,成绩棒,其他哪点跟别人不一样了?”

      “…………”白小理像看神经病一样看他老半天,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憋住,“你脸皮也比别人厚,没发现么?”

      祁琏闻言爽朗地笑了起来,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这就对了,吐槽是增进关系的表现,有进步有进步。”

      白小理挫败地□□肩,烦躁地躲开他的手。祁琏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凉飕飕道:“怎么?碰一下都不行?怕良心不安对不起小男友?”

      白小理一时没跟上他的脑回路。祁琏轻哼一声,望着高远的晴空,慵懒地眯住了眼,“小白,呵……傅白理。傅白景。”

      白小理闻言一震,吃惊地看向他。

      “你跟你男朋友竟然名字这么像。”祁琏嘴角衔笑,倏然侧头望她,幽深的瞳仁闪过一道犀利的光,“还是他是你弟弟?”

      白小理像被雷劈了一样,怔怔望着他,“你怎么知道的?!我跟他长得不像吧?”

      祁琏不以为意,“你知道有钱人最大的优势是在哪么?不是钱多,也不是被人围着奉承,而是手里有料。只要是我想知道的,就不会有我不知道的。”

      白小理立刻不悦地锁起了眉,“你查我?”

      “你有什么好查的,我查的是他。”祁琏轻嗤一声,重新望向无瑕的碧空,仿佛那是一块巨大的屏幕,他用机械的语调念着上面的信息:

      “傅白景,15岁,生父未知,生母尚在,而且就在和城。4岁时在和城被姓傅的一家人收为养子,13岁的时候进Stern做练习生,目前在B级班,主攻舞蹈。家里有一个姐姐,今年在P大外院读英美文学,小名儿是白小理。”

      祁琏含着笑意望着眼前的女生,对她震惊的表情感到非常满意。

      “怎么样?是不是全部正确?”

      白小理的心脏狂跳,祁琏的一字一句像锋利的刀刃挑开了她的皮相,那些从未在这袒露的真实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暴露在晴天烈日之下,被无关之人的目光无情地注视着。白小理有一瞬不安,接着就变得愤怒起来:“你为什么要查小白?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你不会一点知觉都没有吧?”祁琏倒是一副惊奇的模样,“那天你说他是你男朋友,我当然要查查谁比我先下了手啊。哈,结果没想到那是你弟弟。”

      白小理无言,面对这种拐弯抹角的告白竟然一点悸动都没有。祁琏见她迟迟没有女生该有的羞涩无措,于是又把话挑明了一些:“所以你没有男朋友吧?那接下来我就可以追你了对不对?”

      白小理还在余怒之中,他的这番告白竟然丝毫入不了她的耳,竟然拾起书准备走人了。祁琏没料到她真生了气,慌里慌张拉住了她:“哎哎怎么还真气上了?来来来,为表诚意,我这还有一条消息,你听不听?”

      “不听。你放开。”

      “呵,是关于你弟弟前程的。这事儿别说你,可能全国也就Stern的高层知道。”

      白小理马上顿住,狐疑地看着他:“什么?”

      “Stern在筹备新男团了,预计9人,明年出道。”祁琏倒也没绕弯子,压在高层案头的机要就这样简单直接地被他像扯闲篇一样抖了出来,还不忘补充解释一番:“Stern这几年被Wirk压得厉害,这个团是准备用来打翻身仗的,如果不行,这个团之后的练习生恐怕练到老都再没机会出道了。”

      白小理下意识反驳,“Stern好歹也是大公司,怎么会……”

      “粉丝就那么些,这个行业大家抢的都是同一碗饭,别被Stern光鲜的表面给骗了,这个行当的人最擅长粉饰太平。”祁琏看白小理若有所思,想必是被刚才的消息震住了,于是又恢复了嬉皮笑脸,得意道:“怎么样?我是不是特别厉害?你想知道什么事儿我都可以托人问一嘴。”

      白小理猛地回神,却是一把甩开他。上一秒还阳光灿烂的祁琏此刻瞬间变了脸色。而白小理丝毫不以为意,眼神略带冷意,盯着他似笑非笑道:“我终于想明白我为什么一见你就躲了。人和人之间能不能保持点距离,是不是我这种人在你跟前活该没秘密?”

      祁琏见她反应这么大也有点不耐烦了,“我说了我没查你。”

      “你查小白也不行。他跟你有什么关系?用得着知道那么清楚?”

      “你这是过河拆桥??”祁琏气得笑了一声,起身站起来:“行。算我不识好歹,自作多情!”

      白小理懒得再跟他起口舌之争,绕过他就走。她心乱如麻,心情忽然阴郁到了极点。祁琏说的没错,他一直说的都是傅小白的事,可她为什么反应这么大?她从小就受不了别人欺负他,受不了别人看低他,到现在连他的秘密她都想替他维护周全,他残缺的身世、晦暗的未来,她都不想被无关紧要的人知道。这是不是不正常?然而未等白小理想清楚,身后又传来祁琏的声音:

      “你最好离你那弟弟远点儿。你把他当弟弟,他把你当姐姐吗?!”

      白小理脚下一顿,转过身神色莫名地看了他半晌。

      可是该怎么形容这种违和感。她明明望着他的方向,却又总觉得那目光穿透了自己,落在未知的地方。

      祁琏忽然变得茫然。

      她到底在看谁。

      *

      距那天与祁琏闹得不欢而散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思想政治课他去了一次,但那次他坐得离白小理很远,只是在进门的时候两人目光相触了一下,之后便各自相安。相比起祁琏的告白,白小理却对另一些事格外在意,一个是Stern筹备男团的事情,一个是小白生母的下落。无论怎么说,这两件事对小白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大事,白小理没能力打听到这些,而这些却是祁琏不计报酬送到眼前的,于情于理她都该对他说声谢谢。只是那天实在是过于冲动,白小理至今都没想好该怎样向祁琏低头认错。她连日犯愁,甚至睡觉都不踏实。

      又是一个周末,白小理中午接到傅白景的电话,跟上周一样,他说他今天在公司待半天就行了,下午想跟她出去转转。白小理疑惑,他周末比平时还忙,公司的课程一上就是一天,剩下时间必须待在练习室里练习,怎么最近懈怠成这样。白小理不由替他焦虑起来,于是严肃地回绝了他。

      然而傅白景坐在练习室的角落里,望着玻璃窗外被阳光镀得金灿灿的写字楼,内心也跟着火烧火燎。他还是想见她,他已经一周没见她了。以前分隔两地的时候不觉得,怎么现在待在同一座城市后反而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

      被拒绝了的他还是不甘心,然后又找了补习的借口,约了她周三下午给他补补功课。白小理想了想,兀自纠结一阵还是答应了。挂了电话后她轻轻叹息。她觉得自己现在心急如焚的样子像极了她妈,可又不完全像。小时候无论她找多少借口她妈都能坚定地选择无视,可她面对小白却不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很少拒绝他,只要同样的事情他说两次,她总有一次就招架不住。

      白小理在想,是不是因为小白从小都不提要求,现在慢慢开始提了,她就想无条件地补偿他?

      然而这个问题终究是无解的。白小理琢磨了半天也没结果,只好胡乱得出结论:可能因为他是她唯一的弟弟。

      周三下午白小理没课,吃完午饭便收拾收拾去傅白景学校附近了。她去的时候学校还在上课,附近的街区冷冷清清,咖啡馆里一个人都没有。她去的时候傅白景还没下课,他发短信问她在哪,她心里暗骂他不听课净玩手机,于是谎称自己还在宿舍。然而没过几分钟玻璃门就被人急急忙忙推开,正是背着书包的傅白景。

      白小理一愣,呆呆望着他。

      “你果然已经来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傅白景笑着走过来,没坐她对面,而是径直坐在她旁边。白小理点了点他额头:

      “你现在真是翅膀硬了啊,这才几点,逃课惯犯?”

      傅白景笑了笑,“我没有逃课,是跟老师请了假的。我们练习生经常请假,老师已经不问原因了。而且我请假又不是不做正事。”说着话就把书本往外掏,末了还神气地朝她抬了抬下巴,“你说是吧?”

      白小理没话说,只好往沙发里面挪了挪。

      傅白景倒是真拿出了做正事的架势。他先给自己点了一杯奶茶,接着就把书本分门别类摞在前面。白小理随手翻了翻,他的书本比同龄男生的要整洁许多,边边角角还是平整的,不似别人的那么毛躁。但是里面的内容多少就有些空洞了。看起来只是课堂练习上有些墨迹,上课也没有专门的笔记本,只是在书的留白处随便记上两笔。白小理唏嘘,说你这样可不行啊,学习哪是这样学的。傅白景闻言竟毫无愧色,反而带着些撒娇的意味对她道:

      “所以就需要你来帮我啊。”

      白小理心里一痒,油然生出一丝甜蜜的感觉。她没搭腔,但脸上早已化开笑意,接着抽出了一套题目盯着他做题。

      傅白景乖顺地埋头苦学,她则飘飘然地发起了呆。

      原来自己也是被他需要的。

      白小理一边看着他的侧脸,心里一边反复揣摩着这种充盈的感觉。窗外的银杏树早已落光了叶子,四点多的秋日已经斜在了西边,暮光打进棕褐色的玻璃,莹白色的纸页泛起昏黄的暖光。白小理很喜欢这种色调,这种色调总让她想起和城的小时候。

      小白小时候一直有午睡的习惯,那时他就枕着她的腿,小小的身子蜷在沙发上,睡着的面容纯洁又无害。她就着阳光看漫画,那时的纸很粗糙,也不那么白,多新的书都跟旧的一样。白小理想着想着就有些出神。那时缩在自己怀里的小孩子如今已然成了俊逸的少年。

      傅白景察觉到视线,也看向她。她的轮廓在暖黄的光线里愈发柔和,撞到他的视线后下意识轻轻一笑,他便觉得整个世界都美好得无以复加。

      他也笑了:“看我做什么?”

      白小理摇摇头,却问道:“你现在还午睡么?”

      傅白景愣一下:“不睡了,现在没时间午睡。怎么了?”

      白小理摇摇头,说就是问问。结果他还是执着地盯着她看,她马上板起面孔教训他:“快做题啊,你现在时间可紧张了知不知道?”

      傅白景不以为忤,忽然笑开,“你这句话的语气跟妈一模一样。”

      白小理马上抿住嘴,她其实很不想做她妈那样的人。可是他的事情确实不容他们轻松对待。

      “我听到了一些消息,不知道你在公司有没有听说。”

      “什么?”

      “就是你们公司筹备新男团出道的事情。”

      傅白景坐直了身子,神色渐渐变得严肃,“练习生之间是有这样的传闻。但是他们说新团是女团,因为上一代出道的就是男团。”

      白小理坚定地摇头:“不是,这次还是男团,而且可能明年出道。……有人跟我透露Stern最近几年的形势不太好,有可能下一组新人就是他们最后一组艺人了。”

      傅白景心里一紧,他想起这几年在公司听到或是看到的种种,觉得白小理说的可能是真的。但他还是装作云淡风轻道:“谁跟你说的这些?如果是网上看到的其实不用——”

      “我认为这是真的。”白小理盯住他,但是马上眼神又开始躲闪起来,“因为告诉我消息的人应该是靠谱的。”

      “谁?”

      “……就是上次你看见的那个男生。他姓祁,就是你知道的那个祁……消息是从高层那里打听到的。我觉得还挺可信的。”

      傅白景舔了舔下唇,若有所思。这几年Stern的确举步维艰,前辈艺人过了势头便一直不温不火,公司内部的金牌策划人和制作人也被挖走了不少,这些都是他进公司之后才了解到的。虽然Stern不至于像那些小公司一样岌岌可危,但再这样下去恐怕也支撑不了多长时间。

      来公司后傅白景才意识到,即使是已经功成名就的前辈艺人,在公司眼里无非就是一个成熟的商品,除了可观的收入和虚妄的名气,没有什么是真正属于自己的。而他们这种还没出道的练习生就更不必提了,连个半成品都算不上,就是一颗颗随时被人换掉的螺丝钉罢了。他几乎是拿自己的整个青春去豪赌一个缥缈的希望。傅白景兀自打了个寒颤,沉默不语片刻,重新捡起笔写写算算。

      白小理忽然有些担心,“小白?”

      “没事的,不会那么糟糕。”他笑了笑,却不看她。他安慰着她,又像安抚着不安的自己:“只要好好努力,就什么事都能做到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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