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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1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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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小理回去的时候父母还没走,下午吃饭时父母明显觉得她情绪不太对劲,问原因也只是含糊了一句搬东西太累。白小理并没有在父母面前告傅白景的状,一句都没提傅白景那堪称白眼狼的做法。实际上当时气愤出门的那一刻她是想这样做的,但很快那种愤怒化为了气绝的伤心,以至于此刻她连傅小白的名字都说不出口,更是无力将下午的事情再述说一遍。
晚饭过后她回宿舍,宿舍人都在,见她进来都笑着打招呼。白小理应付得勉强,只是面上笑着,却并不多话。也许是为了更快地拉近关系,上午那位室友转而开始夸起傅白景。她说白理的弟弟长得可真帅啊,跟明星一样,不出道可惜了。白小理眼皮跳了跳,随口客气了几句,也没说他在当练习生的事情,找了个借口就出门了。
白小理想透透气,想去一个大家都不提傅小白的地方。可是即使她走进人迹稀少的足球场,脑子里来来回回却还是他。她有些疲惫地坐到草坪边上,看一群男生在球场另一头踢球。然而看着看着她又想起高中的时候。那时傅小白还在和城,因为体育好,所以被接连拉进篮球队和足球队。那时的女生特别容易犯花痴,一见傅白景踢球就能把足球场围半个圈。不过大学里大家都矜持了很多,即使远处那群男生身形敏捷球技高超,边上也没站一个人。
白小理神思飘得有些远,想起一次她也凑进去围观他踢球,就站在球门边上。当时傅小白带球突出重围来到了球门跟前,然而不射门,反而带着球耍了个花式,惹得一众女生疯狂尖叫。最后那球还是进了,离开前傅白景笑着望了她一眼,用嘴型问她厉不厉害,那张扬的神气满是年少轻狂。白小理当他是想嘚瑟想疯了,笑着白了他一眼就挤出人堆没再看了。
本该是拿来嘲笑他的事情,现在想起这些,心里却只剩寂凉的酸涩。白小理不懂为什么自己会这么难过。她与他本就是这世上毫无关系的两个生命,谁也没说他们必须绑在一起。
白小理忘记了第一次见他是几岁,只记得小时候他不说话,只喜欢跟着她;稍微大点之后依旧寡言,谈了女朋友,却依旧与她如影随形。他每年都要认认真真准备她的生日礼物,甚至去年那条围巾不算,年初又重新给她寄了一份。他对她很好,总是妥协,为了一条短信都能跨过千山万水,赶在冰雪融化之前出现在她面前。他在一天夜里认真地对她说最喜欢,可又在不久之后迫不及待地离她远去,姿态果决地食言。
白小理真的不懂,傅白景到底在想什么。他看起来总是无所诉求,但却又在一些事上存有执拗的坚持。
自从她从他宿舍回来后,傅小白的短信和电话就没断过。她一律无视,害怕自己情绪不对,会控制不住自己说一些伤人的话。可是她又气自己没骨气。那个小白眼狼都不认自己了,她还在这里压抑着自己连顿脾气都不敢发。她在心底把自己拧巴来拧巴去,想着想着便湿了眼眶。就在此时一颗球从天而降准准砸向她的脑袋,白小理忽觉一阵天昏地暗,眼泪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奔涌而出。
“哎!你没事吧??”
一句中气十足的关心从球场一端传来。始作俑者是个男生,见自己踢出去的球将人掀翻在地,连忙朝她跑去。他边跑边喊,嘴上关心心里却直犯嘀咕。踢球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明明这女生一直盯着球场看,怎么球飞过去一点反应也没有,像是入定一样。他满腹狐疑地凑上前去,走近一看发现女生捂着脑袋竟然满脸眼泪,顿时慌了手脚。
“喂喂,同学,同学你没事吧?”
男生蹲下身,拿开白小理捂脑袋的手看情况,似乎没什么问题。但眼前的人半天不说话,眼泪却是久久不见停,也不擦,就那么凄凄惨惨流了一脸。男生无语了,只好跟其他人示意让他们先回去。然而就一眨眼的功夫,女生干脆抱起膝盖哭出声音,那旁若无人的模样颇有几分不管不顾的架势。
男生无奈,这要么是被球砸傻了,要么就是不凑巧碰到了心情不好的。……也可能是知道他是谁就冲着他来演戏的?见眼前的女生越哭越停不下来,男生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第三种猜测。
于是他不问了,也不哄,干脆盘腿坐在她面前等着她自己哭完。白小理被砸得到现在还有耳鸣,哭了一阵眼前终于不再是黑一片紫一片了。然而还是视野不清,她抬起头抹了一把眼泪,却在看见眼前的人愣是吓得抽了一下,瞪大了眼睛一动不动。
"……小白?"
被认错了的男生无语,可见不是碰瓷的,大概是正在自愈情伤结果又被足球砸裂了伤口。男生伸手在她眼前晃晃,见她瞪着眼睛眼泪还在止不住流,一脸呆样倒是挺好笑的。他摸了摸身上,将一包拆开了的纸巾丢她怀里,抬了抬下巴,带着浓郁的北城口音跟她搭话:
“没砸傻吧你?我不是你说的那人,我叫祁琏,刚才那一脚是我踢的,给你道个歉。”
白小理擦了擦眼泪定睛细看,眼前这个人的眉眼和脸型跟小白有种说不出的相似,但确实不是小白。白小理的心情转瞬又跌入谷底,淡淡哦了一声站起来拍身上的草屑,结果没站稳,身子斜了一下被对方扶了一把。白小理又说了声谢谢,全然忘记了自己才是受害一方,抬脚就准备走人。然而那男生却是不放人了,拉住她问:
“哎你真没事儿吧?要么我陪你去校医院?我只管你这一晚啊,过了今晚明天你再有什么事可别赖我,你想清楚。”
白小理思绪烦乱,此时此刻只想一个人待着,有些不耐烦,但还是耐着性子道,“没事了,你回去吧。”
然而男生还是没放手,却是忽然笑起来,“那你告诉我你是谁吧,看你这样我还真挺担心的。刚才我说了,我叫祁琏,经管学院今年的新生,你呢?”
“……傅白理,外院的。”
"呦,名字文绉绉的,怎么哭起来就这么没形象呢?"
白小理忍无可忍地炸毛了。
“你无不无聊啊?我哭我的,碍着你吃饭了?”
“……”
白小理没好气地抽出胳膊走人,再懒得多说一句。祁琏却是完全忘记了自己才是理亏的那一方,被她的态度弄得也有些火大,盯着她的背影不爽地嘟哝:“搞毛啊,姑娘家家的谁给惯出的臭脾气。爷还不伺候了。”
转身回球场,杀进去一脚蹬门。
之后白小理就开始正式上课了。虽说大一新生本没多少课,但白小理的宿舍都是一群学霸,第一天就早早背着书包出去了,到了晚上才磨磨唧唧回宿舍。白小理起初还不知道她们是去干嘛,结果晚上看室友掏出雅思词汇书,登时就有些毛骨悚然。P大的学生也许不是最优秀的,但绝对是竞争意识最强的。白小理当时被英美文学专业录取了之后本以为之后四年可以高枕无忧,但一看同宿舍人的阵仗,当即便觉得自己过于天真。
于是第二天她便老老实实拿了本单词书,早早出去刷单词了。她挑了靠窗的位置坐,阳光被窗棱割裂在淡黄的书页上,像梦境一般不甚真实。周围是陌生的人,陌生的物,陌生的空气和陌生的口音。可她就要在如此陌生的地方生活下去。晚饭是跟新室友一起吃的,大家碰了杯,就当是正式朝夕相处了。白小理的室友人都不错,除了她都是北方人,有两个家就在北城,说话带着当地的腔调。北城的口音让白小理不是很习惯,无论是在门口织毛衣的阿姨,还是上课侃侃而谈的教授,只要用这种口音说话就让白小理觉得对方是个惹不起的大爷。这又让白小理想起了那天足球场上的那个男生,明明自己砸了人,但那自来熟的态度和嚣张的口气让她着实不爽。于是她问室友:
“你们听过经管有个新生,叫什么来着……”白小理歪头想了想,似乎是两个字,“好像姓齐,名字跟哪个山一样,叫什么齐……”
“祁琏?!”
白小理一怔,“对对,就这个……哪两个字?”
室友笑着瞪她一眼,“还能哪两个字,祁家没听过?你都不关心咱国家哪几个人钱最多吗?就那家,他家的小少爷今年跟我们一届入学。”
白小理吓得抖了抖,当即说不出话了。室友问她怎么问起祁琏,白小理含含糊糊道说那天在球场被他拿足球踢到了脑袋。室友猛地一拍桌子,直勾勾地盯着她问然后呢,白小理说没然后了,室友气得拿筷子敲她头。
“哎呦你可真是被砸傻了。你为什么不倒地不起,狠狠敲他一笔啊?!就算敲不到钱,讹个微信号也行吧?!”
白小理一听觉得非常有道理,室友一脸恨铁不成钢。之后一桌子人又问了白小理许多细节,然后脑洞大开编出一个个狗血又玛丽苏的段子找乐趣。一个人问她,哎祁琏长得帅不帅,我听说长得可好看了。白小理努力回想,但那天实在是头昏脑胀,只记得他乍一看像小白,但具体什么模样,还真没印象了
室友见她不语,打趣道:“咱白理的审美可跟一般人不一样。家里就放着个帅到天良丧尽的弟弟,其他男人哪能轻易入眼啊。”
没见过傅白景的室友好奇心爆棚,缠着白小理要看照片。白小理来北城换了手机,这才想起相册里一张他的照片都没有。室友咂嘴可惜,说来日方长,以后总有机会见着。白小理忽然心下低落起来,心想哪来的以后,这明明都快恩断义绝了。
四人吃完回宿舍,天已经黑透,路边的路灯次第亮起。在离宿舍楼还有十几米远的地方白小理步子猛地一停。其他人走了半晌发现少了一人,回头却见白小理像被冻住一样站着不走了。白小理让她们先回去,说自己有点事,然后目送她们进了楼才缓缓挪动脚步。她走得很慢,一直在犹豫要不要装作没看到就这样一路走过去。傅白景靠着花坛边沿低着头,橙暖的灯光从头顶洒下来,整个人泛着暖黄的光晕,如纸一般的身影似乎下一秒就要消失。她定了定神,还是决定装没看见。快要经过他时她心如擂鼓,却不想傅白景却如感应般蓦地抬起头,接着整个人如被电到一般立直了背脊。
白小理登时顿住,对上他的视线时不由慌乱起来。她强行移开视线继续走自己的路,准备就这样无视掉他,却听到他不言不语地跟了上来,就像她的影子。来到宿舍楼门口,她狠下心刷卡进楼道,他便被挡在门外。她不敢回头,却忍不住飞快地看了眼玻璃门,他无措的神情就清晰地映在上面,让她蓦地不忍心起来。
于是一直走到二楼的白小理终于还是忍不住,突然扭头朝门外飞奔。
傅白景一直等在门口,这么多天他彻底失去了她的联系,仿佛他的人生从来不曾出现过这样一个人。每当这样想时他就会陷入一种无所凭依的仓皇感。他看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但又抓不住任何东西,什么东西都与他无关。这种仿佛被世界孤立的绝望他只有在很小的时候体会过,虽然年幼,但这种可怖的恐惧如一道丑陋的伤疤偷偷蔓延在脆弱的灵魂深处。
这么久以来,他只知道自己不想做她的弟弟,可他竟然从未想过,如果不做她的弟弟,那么他们就会成为毫无关系的路人,彼此的生命中再也不会有对方的存在。
于是这么多天不休不眠的日夜后傅白景终于妥协,如果不做弟弟就意味着与她成为陌路,不如就随她心愿,做她一辈子的弟弟。
于是当白小理重新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欣喜又痛苦地逼了自己很久,终于低低唤她一句,姐姐。
白小理微微动容,接着却是止不住的心疼。眼前的少年精神颓靡,眼里是无可遮掩的黯淡。他在向她服软认错,可白小理定定望着他,竟然忘记了他有什么错。只是因为他不对外人承认她这个姐姐吗?好像是,但又没那么重要。白小理无力地发现自己只要见到他便会无条件地包容和原谅。她伸手轻轻地抚上他如剑一般锋利的眉骨,身体本能的冲动令她终于意识到,哪怕傅小白彻底不认她,她也只会一如既往地疼爱他。
“如果不想叫姐姐,也没关系的。” 白小理轻轻道。
傅白景受惊一般地紧紧盯着她,“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可能是有自己的想法吧。虽然一直在做姐姐,但好像一直都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 白小理鼻子有点酸,认认真真问他:“小白,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到底在想什么?”
傅白景再也忍不住,将她抱进怀里,逃避又依赖似地头埋在她颈间:“没有。什么都没有想。就这样,这样就很好了。”
他狠狠闭了闭眼睛,像是下了莫大的决心:“就这样跟你在一起。一直在一起。”
白小理心口一酸,蓦地湿了眼眶。
她日夜不安的,不就是他会离开她么?
她也想与他一直在一起,热烈地渴念着,又因此而失落着。白小理躲在他怀里拼命压抑着眼泪,干干抽噎一下,引得傅白景要去看她。她不想让他看自己丢人,于是也伸出手揽住他的后背让他不要乱动。于是他就听话地不动了,感受怀中的身体一颤一颤,轻薄的骨骼仿佛易碎的玻璃。傅白景深深叹息,一下又一下拍着她的背,抬头望去,满月挂在天边,清澈而剔透的白月光遥遥洒落。
之后过了很久傅白景才回去,心事卸去,临走前他又重新恢复了明朗的神色。只是白小理还有些混乱,眼眶红通通的,活像一只兔子。回宿舍后她发现所有人都望着她,空气有一丝莫名的敏感,她强撑起笑脸问她们:“怎么了?”
大家都不说话。白小理转头盯住自己上铺的人又问了一遍,女生犹豫了半晌,迅速跟对床交流了一个眼神,才试探地问:“白理,刚才楼下的那个男生……是谁啊?”
那时三人先回宿舍,那个见过傅白景的室友想看看白小理到底去干嘛了,往窗下看了一眼,即使在四楼,但路灯下的傅白景还是被她一眼认了出来。她赶紧招呼其他人一睹神颜,没想到白小理从楼里出去,与他面对面说着什么。然而接下来的发展却越来越诡异,直到傅白景抱着他姐姐,两人额头相抵,姿态亲昵,却直接让上面的人瞬间噤若寒蝉。大家四散而去,方才眼见的画面冲击力过大,竟然谁都不敢出声交流,直到白小理问起,才弱弱地探一下口风。
白小理不再看上铺的人,而是转过身开始收拾起桌上的东西。
“是我弟弟。怎么了?”
竟然就这样承认了。其他三人面面相觑,不知是自己心思龌龊,还是白小理压根就没觉得那种相处有什么不对。她们与白小理才相识不到一周,很多隐秘的事情也不便深究,于是只好七嘴八舌干巴巴地笑了笑:“没什么没什么。你们姐弟俩感情真好啊。”
白小理手下动作一顿,仔仔细细把这句话体会了又体会。不知是说话的人语气虚假的过分还是别的,她心底渐渐破开一丝怪异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