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娘娘驾到》莫冉尘

22、第二十二章

　　自打钮祜禄妃、安嫔和宜嫔都怀了身孕，留给后宫其他嫔妃的侍寝机会一下子就多了不少，乌雅贵人也因此而开始冒出了头。

　　虽说已经生下过一个孩子了，但其实康熙也不过才碰了她一回罢了，还新鲜着呢，加之乌雅贵人想抓住这个机会夺得宠爱，在康熙心里占据一点地位，以免日后安嫔宜嫔一回来就又将她给抛之脑后了，故而乌雅贵人也是使出了浑身解数百般讨好伺候着，伺候得康熙神清气爽舒舒服服的。

　　连着几日，几乎都是乌雅贵人一枝独秀，其他嫔妃自然极其不满了，好不容易三位主位娘娘暂时退出了战斗，你一个小贵人竟敢独占鳌头？

　　想到她和佟贵妃之间的恩怨，于是这些个娘娘小主们便动了心思，请安时自是少不得狠狠挑拨一番。

　　“乌雅贵人眼瞧着竟是愈发光彩照人了，想来近来日子果真顺遂。”惠嫔率先发起了攻击。

　　她容貌并不很出挑，又进宫早，早已失去了新鲜感，年岁也略大了些，争不过安嫔和宜嫔也就认了，可乌雅氏这样的贱婢算个什么玩意儿？

　　与惠嫔一般处境和想法的还有荣嫔，紧跟着便接了话，“惠嫔姐姐这话说的，十天里头乌雅贵人恨不能占了七八天去，能不顺遂吗？”

　　惠嫔点点头，状似赞赏的看着乌雅贵人，“到底是贵妃娘娘宫里出来的，就是会伺候人。”接着目光又转向佟芷柔，道：“贵妃娘娘调教出来的人的手段着实比臣妾高多了，得空贵妃娘娘也传授臣妾一些经验，好叫臣妾回去也仔细调教调教身边的粗笨丫头，但凡能习得五六分乌雅贵人伺候人的能耐，臣妾也就享福了。”

　　乌雅贵人的脸色微微一变，心中恼恨不已。

　　“承乾宫宫女”这个身份，大概是她一辈子都摆脱不了的了。

　　僖嫔就捏着帕子轻轻捂了嘴，笑道：“惠嫔姐姐可就甭惦记了享福了，这伺候男主子和伺候女主子可是不同的，想当初乌雅贵人在承乾宫时也就是伺候贵妃娘娘洗脚的丫头，难不成……皇上是觉得她洗脚洗得好？”

　　众人不禁纷纷掩唇轻笑，瞧着乌雅贵人的眼神里都充满了不屑。

　　方才乌雅贵人还能端得住，可这会儿，是个人都倍感难堪了，一句“洗脚丫头”让她仿佛被人活活打了几十个耳光。

　　众人讥嘲不屑的目光，仿佛一根根锋利的箭矢，狠狠刺穿了她的心肺。

　　“婢妾是出身包衣，不如各位姐姐出身高贵，但宫里头包衣出身的嫔妃婢妾不是头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各位姐姐何苦呢？”说话间，眼睛便有意无意的瞥了眼一旁静静坐着的端嫔。

　　端嫔董氏，正黄旗包衣人。

　　这话，分明是想将端嫔扯进来了。

　　僖嫔闻言就笑了，“端嫔姐姐虽也是出身包衣，不过人家可没有背主爬床，同是包衣出身，家世上你比不得，品性嘛，差得就更远了。”

　　端嫔出身的董家，是包衣世家不错，不过人家家里有能耐人，想当年山海关之战中，端嫔的伯父董德贵与谭泰一同击败了李自成的二十万兵马，可谓战功赫赫，故而屡受恩诏，董家也被帝王特许与满人通婚，取满洲式名。

　　而乌雅贵人出身的乌雅家，不过也只是普普通通的包衣家族罢了。

　　乌雅贵人原想将这些人对她的讥讽定义为“瞧不起包衣出身的嫔妃”，将端嫔扯进来一同御敌，可谁知却反而又遭受一通羞辱。

　　佟芷柔坐在上方静静的看着她们你来我往唇枪舌战，她知道这些女人为了什么，嫉恨乌雅氏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嘛，不过也就是想要拿乌雅氏来刺刺她，好叫她出手收拾乌雅氏。

　　想到这儿，佟芷柔便故作一副不耐烦的样子，道：“行了，你们去给太皇太后和太后娘娘请安吧，乌雅贵人留下。”

　　刚欲站起身的乌雅贵人愣了愣，心里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众嫔妃见佟芷柔脸色不大好，默默相视一笑，都有些幸灾乐祸的瞧着乌雅贵人。

　　“前些时候宜嫔险些发生意外，打那以后本宫心里总有些不安稳，有心想要为那三个还未出世的阿哥格格祈福，可惜本宫素来体弱多病，实在有心无力，不如你替本宫抄个经书罢。”

　　为皇子祈福，这叫她如何能拒绝得了？

　　乌雅贵人总觉得不会仅仅只是抄经书这般简单，可她又不知究竟有什么在等着她，偏还不能拒绝，即使明知前头有坑，她也只能跳。

　　心里头很是憋屈，但面上却仍旧只能恭恭敬敬的应着，“这是婢妾的福分，如此婢妾这就先回去了，待焚香沐浴后必定虔诚抄写。”

　　“倒也不必这么麻烦，本宫这里设了个小佛堂，你就去小佛堂里头跪着抄吧。”

　　“跪……跪着抄？”乌雅贵人懵了，这得跪多久？

　　佟芷柔目光微冷，“怎么，你不愿意？”

　　乌雅贵人忙道：“贵妃娘娘误会了，婢妾自是愿意的。”

　　“那就好，芸萱，带她去小佛堂。”瞧了眼乌雅贵人身后的雅尔檀，佟芷柔又说道：“抄佛经这种事儿需得虔诚以待，身边还跟着伺候的人实在不像话，你就先回永和宫吧，待晚些时候再来接你家小主。”

　　“是，奴婢告退。”临走前，雅尔檀不禁看了眼乌雅氏。

　　乌雅贵人被带进了小佛堂，门一关，就跟被关了禁闭似的，叫人颇有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恐慌。

　　只是她却没有任何办法，只能乖乖跪下，磨墨、提笔，开始抄经书，只希望能早些抄完早些离开，否则膝盖只怕是不能好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也不知过去了多久，乌雅贵人只觉得腹内早已饥饿难耐，却并不见有人送吃食来，甚至连口茶都没有。

　　虽心中恼恨，不过这倒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摆明了贵妃就是想折腾她，又怎么会给她送吃的喝的呢？纵是贵妃送来了，她也不见得敢碰呢。

　　强忍着喉咙干渴，腹中饥饿，以及膝盖的疼痛，乌雅贵人愈发加快了抄写的速度，每一笔似乎都蕴含着她对佟芷柔乃至整个后宫嫔妃的憎恨，暗暗发誓，待来日自己站稳了跟脚，必定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乌雅贵人被佟芷柔留在承乾宫小佛堂抄经书的事儿被瞒得死死的，一点儿风声都没传出去，故而等到晚些时候要翻牌子了，康熙没多想便又翻了她的牌子。

　　等忙完了，康熙便直接摆驾永和宫，却谁知并不曾看见乌雅贵人前来接驾，只有一众奴才，最前头站着的是个容颜娇美身姿婀娜的宫女。

　　康熙不禁皱起了眉，有些不悦，“你们主子呢？”

　　“回皇上的话，小主心中挂念三位未出世的阿哥，刚巧近日贵妃娘娘正在为阿哥们诵经祈福，小主得知后便在承乾宫与贵妃娘娘一同祈福了，想来不多时也该回来了吧。”

　　康熙才不信这鬼话，心里知晓，估计是自己那表妹寻着机会折腾乌雅氏呢。

　　不过他倒也没在意，一个乌雅氏而已，还不至于叫他急吼吼的过去跟自己的贵妃表妹吹胡子瞪眼，再则上回迁怒表妹那事儿他心里还有些不自在呢。

　　正犹豫着要不要去别的宫里，就听见那宫女娇软甜蜜的声音说道：“皇上不如先进屋喝杯热茶暖暖身子罢，这会儿天寒地冻的实在冷的很。”

　　可不是，这都十二月份了。

　　见天上还飘着雪花，康熙便也歇了心思，懒得再去别的宫里了，于是，便抬脚迈进了屋子里。

　　雅尔檀微微一笑，叫其他宫人都留在了外头，只她自个儿进去伺候着了。

　　……

　　“主子，皇上已经进永和宫了。”芸茵从外头带回了好消息。

　　雅尔檀的准备可是很充分的，只要康熙进了屋子里，想来也就八九不离十了。

　　佟芷柔的脸上露出了笑来，“既然如此，就叫乌雅氏回去罢。”

　　整整一天的时间，乌雅贵人都在小佛堂里抄经书，虽说也并不是跪在硬邦邦的地板上，而是有蒲团垫着，可这么长时间下来，也还是难免疼得厉害，加之又一整天滴水未进粒米未沾，整个人已然都快虚脱了。

　　见她这副凄惨模样，芸萱好心叫了两个小宫女搀扶着她送回永和宫去。

　　见雅尔檀竟未曾来接自己，乌雅贵人心里不禁生起了些许怨怪之意，等回到永和宫见着守在门外的李德全时，莫名的，她这心里就嘎登一声。

　　“李公公，皇上可是在屋里呢？”说着，便欲进屋里去。

　　李德全却伸手拦住了她，面色略显古怪，道：“贵人还是暂且别进去了，皇上此时不方便。”

　　话音还未落，里头便传出了令人脸红心跳的动静。

　　乌雅贵人愣住了，整个人如遭雷劈，站在原地脸色变了又变，只恨得咬牙切齿。

　　“是谁？”

　　李德全笑了笑，“正是小主身边的宫女啊，过去在承乾宫时便跟在小主身边伺候的。”

　　宫女，承乾宫。

　　这两个词联系起来，真要说没一点指桑骂槐的意思，怕是连鬼都不信。

　　李德全分明是在嘲讽她。

　　想当初身为贵妃的宫女，她背主爬床，在贵妃的地盘上拉着皇上不知羞耻。

　　而如今，在她永和宫的地盘上，她的宫女也学着她的做派，拉着皇上在她的床榻之上翻云覆雨。

　　报应，真真是报应啊。

　　那一瞬间，乌雅贵人终于体会到了当初佟贵妃的难堪。

　　何止是尊严扫地？分明是被狠狠踩进了泥里肆意践踏羞辱。

　　满心满腹尽是说不出的恶心、憎恶，只听着这声音，胃里便止不住的一阵翻涌，几乎要吐出来了。

　　可是她不敢吐，甚至不敢表露出丝毫的怨憎不满。

　　她的房间，她的床榻，被她的宫女和皇上占据了，她无处可去，只能像个木头人一样站在外头，像奴才一样守着。

　　屋子里令人羞耻的声响不绝于耳，外头寒风呼啸大雪纷飞。

　　乌雅贵人整个人都麻木了一般，静静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唯有那双通红的眼睛才看得出她的恨。

　　承乾宫的那两个小宫女幸灾乐祸的笑着走了。

　　院子里永和宫的奴才看着她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天大的笑话。

　　一旁的李德全倒是含蓄些，不过那双眼里却也透着股讥讽。

　　因果轮回。

　　都是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