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娘娘驾到》莫冉尘

23、第二十三章

　　夜色渐浓，房间里头令人面红耳赤的声响早已经停止了，里头已经叫了水，但康熙却仿佛仍旧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李德全瞧了瞧这愈发大的雪，想来皇上也是懒得折腾，今夜怕是就要歇在此处了。

　　旁边呆愣愣站着的乌雅贵人早已是面色煞白，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李德全犹豫了一下，还是试探性的开口说道：“小主今夜要不就暂且到那位的房里休息吧？这天寒地冻的，小主的身子怕是吃不消啊。”

　　所谓的“那位”，指的自然是她的宫女雅尔檀了，不过想来明儿一早就不再是她的宫女了。

　　乌雅贵人第一反应就是要拒绝，她怎么能去那贱婢的屋子？

　　但这天儿实在冷得很，只冻得她已经有些受不了了，脚下的花盆底更是让她感觉无比遭罪。

　　再则，她要真在屋子外头站一夜，会不会晕过去且不提，明儿一早正面撞着皇上该是何等尴尬？

　　沉默了片刻，乌雅贵人才点点头，转头去了雅尔檀的屋子。

　　至于什么脸面不脸面的问题，如今她已然颜面尽失尊严尽毁了，还差这点吗？

　　翌日，宫里突然又从天而降一位常在，万琉哈氏。

　　众人都有些发懵，这万琉哈氏又是何许人也？哪里冒出来的？

　　在承乾宫外头等候时，众嫔妃便已经相互打探过了，却无一人知晓内情，面面相觑具是一脸茫然。

　　待给佟芷柔请了安，这屁股才挨着椅子，便有人迫不及待的问道：“一早就听闻宫里又多了一位万琉哈常在，不知贵妃娘娘可知其中内情？”

　　佟芷柔就笑了，“倒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人物，原是与乌雅贵人一同入宫的一个宫女，当初当差时便在一个屋里同吃同住的，姐妹二人感情好得很，后来乌雅贵人……她也就还在身边伺候着，昨儿个夜里皇上去永和宫，也不知怎的就被皇上相中了，便赏了个位份。”

　　众嫔妃听了这话，一时间都是满脸愕然。

　　这是什么意思？

　　当初乌雅贵人背主爬床成了皇上的女人，如今乌雅贵人自己却又被宫女背叛了？

　　有那脑子不太聪明的就想着，这可真是人在做天在看。

　　而有那脑子转得较快的，此刻瞧着上头笑语晏晏的佟贵妃，便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是报复吧？

　　好端端的乌雅贵人怎么会让自己的宫女去侍寝？而若是乌雅贵人有什么不方便的，那也定会提前报备，暂且撤了绿头牌，又怎么还会被翻牌子？

　　这怎么看都不太对劲啊。

　　这如出一辙的一幕，让人实在不能不怀疑，是不是这位贵妃娘娘在其中做了什么手脚。

　　不过也没人敢多嘴问，能想到这事儿不简单的，都不是什么蠢人，此刻难免对这位贵妃娘娘的报复心和手段产生了些许畏惧。

　　乌雅贵人让她颜面扫地，她就抢了乌雅贵人的儿子，如今还将人钉在了耻辱柱上，这可真是……完完全全将“有仇不报枉为人”这个准则贯彻到底了。

　　佟芷柔坐在上头，轻易便将众人的神情都看在了眼里，倒也丝毫不在意自己被人怀疑到，只笑盈盈的喝着茶，一扫平日的冷淡，明摆着告诉别人此刻她的心情非常好。

　　有些事儿不能明说，但并不代表她惧怕让人知道，否则如何能达到杀鸡儆猴的目的？

　　放下杯子，佟芷柔又说道：“早间听闻乌雅贵人病了，故而今日也未能来请安，万琉哈常在认为是自个儿的缘故，心中实在自责不已，一早便在乌雅贵人身边侍疾了，各位姐妹若得了空便去探望一下罢，多多宽慰宽慰她，叫她凡事想开些看开些，别跟自个儿的身子过不去。”

　　众人听罢已然无语了。

　　这不明摆着就是在说，乌雅贵人就是被万琉哈常在给气病的吗？这要是传到皇上耳朵里，皇上心里能没意见吗？又不是个个都是佟贵妃，与皇上有着格外的情分。

　　再者说了，这是叫她们去宽慰人家的吗？这分明是叫她们去嘲笑人呢，只怕乌雅贵人病得不够重，恨不能她们直接将人给气死啊。

　　真够损的。

　　心里这般想着，但众人表面上却还是笑着应了。

　　“贵妃娘娘放心，咱们都是一同伺候皇上的好姐妹，必然会尽心劝慰的。”

　　“这事儿乌雅贵人有经验，定会理解体谅万琉哈常在的，想来也是不会太过在意的。”

　　“可不是说呢，都是同道中人，乌雅贵人定是能够理解万琉哈常在的苦衷的。”

　　……

　　乌雅贵人确实是病倒了，昨儿一天没吃没喝，夜里还在门口被冻了一会儿，加之又怒火攻心，结果就是今儿一早便头重脚轻的，整个人难受得很。

　　她也知道，自个儿在这个时候是万万不能报病的，否则皇上心里必然会对她有些想法的。

　　故而她原是挣扎着想要起身去请安的，可谁知雅尔檀却自作主张，已经帮她去承乾宫报病了。

　　乌雅贵人简直是要气晕了，死死瞪着她，“你故意害我！”

　　雅尔檀……不对，如今已经是万琉哈常在了。

　　万琉哈常在面对她恶狠狠的目光，却并不害怕，只一脸关心的说道：“贵人这话从何说起？您都病成这样儿了，如何还能出去挨冻呢？您放心，贵妃娘娘素来大度，不会介意的。”

　　“我真真是小瞧你了。”乌雅贵人咬牙切齿的看着她，满心憎恨。

　　万琉哈常在动作轻柔的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听到这话只淡淡说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贵人不也是这般做的吗？一个女人的花期只有这么短短的几年，待熬到二十五岁出宫之时，早已过了最美好的年华，到那时又还能有什么好归宿呢？”

　　“要么嫁个鳏夫养别的女人的孩子，要么就去哪个大户人家的姑娘身边当个嬷嬷，一辈子伺候人……当初贵人不也正是想到这些，才不顾一切想要谋个出路吗？我也是一样的啊。”

　　若是主子慈悲，愿意为身边的宫女早做打算，倒也不失为一条出路，可她跟在乌雅贵人身边这么长的时日，自认还是对这个女人有所了解的，时间越长，她所了解到的关于这个女人的秘密就越多，无论如何她也不会放她离开的。

　　所以她该为自己打算了。

　　“我知晓这件事儿是我对不住贵人，但是我不后悔，留在宫里当皇上的女人，哪怕一辈子无子无宠，也总好过难以确定的将来。”至少在宫里吃穿不愁，也有人伺候，而不需要担心日后年老色衰的艰难，甚至在宫里不明不白的就消失了。

　　更何况她也不是不能期待一下，若是侥幸生下一个孩子，阿哥也好格格也罢，日子总不会太差的。

　　乌雅贵人一时语塞，竟是无言以对。

　　她自己就是这样爬上来的，如今她又还有什么立场去指责别人呢？骂她，不就是在骂自己吗？

　　“贵人还是不要想这么多了，先将药喝了吧，身子要紧。”说着，便舀了一勺要喂她。

　　乌雅贵人哪里还敢喝她端来的药，只抿唇别过头去。

　　万琉哈常在见此情形只轻叹一声，放下了药碗，道：“罢了，贵人既然不再信任我，便叫其他人去煎药吧。”

　　正在这时，外头有小宫女进来禀报，“小主，众位娘娘小主听闻您病了，特意来探望您呢。”

　　探望？

　　乌雅贵人气不打一处来，有心想拒绝，可是敢上门来笑话她的哪一个不比她品级高？

　　还不等她做出反应，便见以惠嫔荣嫔为首的一众人大咧咧的直接走了进来。

　　“乌雅贵人怎么睡在这下人房里呢？”惠嫔皱了皱眉，颇有些嫌弃的扫了眼简陋的屋子。

　　僖嫔更是直接拿帕子捂了鼻子，好似屋子里头有什么令人难以忍受的气味，“该不会昨儿个夜里乌雅贵人就在此处将就了一宿吧？真真是可怜见的。”

　　“乌雅贵人想来也是习惯了的。”习惯什么？当然是习惯了下人的屋子呗，这就是暗讽她的出身呢。

　　众人会心一笑。

　　乌雅贵人气得脑仁愈发疼了。

　　“各位专程上门来难不成就是为了嘲笑婢妾吗？”

　　“哪儿能啊，瞧乌雅贵人这话说的。”荣嫔笑盈盈的，状似一脸关切，“这不是方才贵妃娘娘说你病了，叫咱们众姐妹得空来瞧瞧你，宽慰宽慰你嘛。”

　　佟芷柔！

　　乌雅贵人不仅咬牙暗恨。

　　僖嫔就说道：“要我说乌雅贵人可实在不该啊，这种事儿也不是头一回了，怎么轮到你自个儿身上了你却反倒想不开了呢？还真是应了那句话啊，这刀子不扎到自个儿身上就不知道疼呢，想来乌雅贵人这会儿应该知道疼了吧？”

　　“好了，僖嫔妹妹可就少说两句吧，瞧乌雅贵人这脸都煞白煞白了。”惠嫔满脸关心，说出的话却带着刀子，“听说你与万琉哈常在一同进宫便在一个屋里同吃同住的，素来姐妹情深，如今这般一来，这姐妹情分便又续上了，日后这深宫之中你们两个相互扶持倒也有个伴儿，可不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吗？”

　　荣嫔则拉着一旁的万琉哈常在上下打量，笑着对乌雅贵人说道：“也是在一块儿久了，各方面都有些相似呢，可巧日后又得继续同住永和宫，这缘分、情分真真是难得。”

　　什么叫“在一块儿久了各方面都有些相似”？

　　这话不就是在说近墨者黑，照着她乌雅贵人有样学样呢。

　　一句句的明嘲暗讽之下，只气得乌雅贵人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只听“噗”的一声，竟是生生被气得吐了血。

　　说笑声戛然而止。

　　众人面面相觑，都有些呆了。

　　她们这是……把人给活活气吐血了？这心性未免也太狭隘了，该不会被气死吧？

　　万一叫皇上知道了……

　　“乌雅贵人这性子……”惠嫔重重的叹了口气，摇摇头，道：“身为皇上的嫔妃，这般小性儿可要不得，你说你气成这样儿，若是传了出去，外人该怎么看待皇上呢？你这不是给皇上脸上抹黑吗？”

　　分明就是她们将人给气吐血了，可这话的意思，却明显是给乌雅贵人扣了个“小心眼儿”的锅。

　　其他人一听这话就知道惠嫔的意图了，忙不迭应和。

　　“可不是，乌雅贵人还是放宽心胸吧，否则叫皇上知道了你可没有好果子吃。”

　　“万琉哈常在不过是走了你曾经走过的路，想来你也是最能理解她的人了，如何还要这般计较呢？”

　　对，没错，就是乌雅贵人自个儿心眼儿小容不下人。

　　将人气吐血？她们可不背这锅。

　　这帮女人，嘴巴是一个比一个毒，论损人那可真是没人比她们能的，毕竟日常在宫里就是相互唇枪舌战没消停过的。

　　乌雅贵人这脑瓜子嗡嗡的，不说她还病着脑子昏沉反应迟钝，就是正常情况下，她一张嘴又如何能敌过这么些个人呢？气急攻心之下，竟是两眼一翻直接晕死了过去。

　　众人一瞧这情形，便赶忙离开了，出了永和宫还不忘帮她宣扬一下。

　　于是，不多时，满宫上下就传遍了，只道皇上宠幸了乌雅贵人身边的宫女，乌雅贵人大受打击吐血晕厥了。

　　承乾宫里佟芷柔听见乌雅氏被气到吐血还生生气晕了的消息，一时忍不住笑得是前仰后合花枝乱颤。

　　“芸茵，快去给乌雅贵人请太医。”

　　芸萱听到这话就有些纳闷儿了，“主子帮她请太医作甚？她气死了才好呢。”

　　佟芷柔就笑骂，“你这笨丫头，不大张旗鼓的请太医，又如何能叫皇上知道她的病情呢。”

　　乌雅氏就是被气得怒火攻心，至于究竟是被谁气的，那谁能说得清？反正只要皇上知道她是气急了就好。

　　果然，康熙很快就听说了，他的乌雅贵人被气病了。

　　这就叫他的脸面上有些挂不住了，传出去搞得好像他这个皇帝多贪花好色一样。

　　原本宠幸哪个女人都是他的自由，除了高位嫔妃需要顾及一下她们的脸面，区区一个小贵人也敢对他不满？

　　更何况，原先她自己不也是主动背着贵妃勾引他的吗？

　　怎么如今却反倒好像是他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

　　康熙心里很是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