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余波阵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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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司已了，陈叔事先顾全大局，没让其他人去听审。众人只得守在王府，有相熟的亲朋上门转述详情。大家发现自家王爷越来越好，皆大欢喜。
辛臻回到王府受到下人们的热情欢迎，大门前摆了烧艾火盆。辛臻摸着痛地不得了的屁股，一脚跨过去，驱逐晦气，几个婶子在旁边念着驱邪的咒语，又用柳树枝轻轻拍打辛臻全身，回屋后又是喝苦艾茶又是洗柚子浴。辛臻本来不是很喜欢这些封建迷信做法，拗不过一帮忠心耿耿的大婶婆子，只得乖乖听从，嘴里虽是万般不愿，脸上却带着深深的笑意。
……
梅格和黎雒远远地站在门边，看着一屋子喜气洋洋。
“王爷不简单！”黎雒忍不住赞叹，“真是好手段！”
“听了一遍案情，马上抓住重点。让你回府找陈叔查询王忠的下落，把王忠堵在家里。派尔雅立刻请来京兆府尹，尽快立案。若是按正常程序落案，只怕王忠早就跑了！”梅格紧紧护手，“不过，王忠也没想到王爷会亲自过问这桩案子，否则，他早就跑了，绝不会乖乖留在上京，等你去堵。他错看了王爷，反倒丢了性命……”
“呵呵，难得你说这么多话……不过，只怕我们都错看了这位顽劣不堪的曜郡王！”黎雒笑笑，轻轻抚摸着腰间的玉牌，眼底闪过一丝锐利，“什么好色成性，什么暴躁残虐，伪装罢了！给宫里那位看的！”
“如果以前是伪装，现在则是本性？”梅格不置可否，摇摇头，“我宁愿相信现在才是伪装！为了不可告人的目的，王爷装作平易近人的模样……这样理解，会不会更合乎常理？”
“梅格……这样的说辞，你信吗？”黎雒有些惊讶，冷淡的梅格会说出这样的话，以他的性格就算这样怀疑了，也不会说出来，徒惹闲话。
“我……我不信。正因不信，更觉可怕。”梅格苦笑道，“若是真的，他变得太快了，简直不可思议。若是假的，王爷就是天下最优秀的伶人。”
黎雒笑笑，“真是危险，梅格。连你都想相信他，我在想天下还有谁会怀疑他真诚的用心。”
也许有人会怀疑，但一个人若真心改变，就算其他人怀疑，他又会在乎吗？
在家好好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辛臻带着尔雅去探望小绺村的村民们，一进客栈便是万众瞩目，在许多不同意味的目光注视下，他保持着优雅温文的笑容，在掌柜的引路下施施然往后院去了。当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的时候，客栈大堂一下子炸开了。
“瞧见没，那就是曜王爷！昨天的官司——啧啧——” 一个食客扔了几粒花生入喉，啧啧喟叹。
“到底是曜王爷啊！一点情面都不留！” 跑堂的小伙计捏着抹布，感叹不已。
“听说啊，那证人啊，证据啊，都是曜王爷派人去找的……就是那两个护卫，叫梅格和黎雒的……”
“哼，做了那么多缺德事，装好人，我呸！” 一个四十来岁的大汉满脸鄙夷地啐了一口。
旁边一个灰衣短褂的男子连忙捂上那人的嘴，“小心点，别瞎说，人家可是王爷！”
大汉不甘，大声嚷道，“是王爷又怎么样！还不是人渣一个！想想以前他做了多少坏事！而且居然喜欢男人，家里还养了那么多娈童，真是恶心！”
一个书生打扮的男子接上话茬，“不过我倒是听说，曜王把那些男宠都卖了！”
“卖个屁，是放了！”
到柜台结账的菜贩子凑了一句，“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哼，你能耐，你知道？”
“嘿嘿，我的小舅子在地官省任文书，就上个月王府的陈长顺带着十来个俊美的小哥儿去地官省办了脱籍，那长顺亲自把每个人送上马车，听说每个人还拿了不少银子……”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噼里啪啦把自己打亲戚那儿听来的消息一股脑都倒了出来，见着旁人都用好奇的眼光看着他，越发得意，“曜王爷说了，那些人以后与曜郡王府再无瓜葛。还有几个不愿离开的，就留在王府做了仆役。”
“是不是真的啊？世上哪有这好的事儿？”
“是真的，我也听说了，曜郡王府附近不是有家小巷子吗？那里面买了不少好吃的，可都是曜王爷捣弄出来的！”
“不过曜王爷也真舍得，一下把那么多男宠遣散了，该不会又想弄新人玩玩吧？”
“不是，那曜王爷以前放荡霸道，只是和宫里那几位闹别扭，如今都和好了，关系好着呢！”
八卦嘛，人人爱谈，乡里乡亲的封建社会，每个人都有各自的信息渠道，当然信息来源的各式各样，使得谣言也就特别多，不过以目前的状况来看，舆论方向对辛臻还是比较有利的，至少世人对他的印象稍微好转了一毫厘。
辛臻听见后面众人的议论纷纷，暗自好笑，这些人谈八卦也不知道小声一点，本人都还没走远呢，就开始唧唧歪歪.男人啊，八卦的能力一点不比女人差。他现在算是上京识别度最高的皇族成员，不符合低调做人的准则，今后还是要注意。
梅格办事很细心，昨天早早地就在客栈定了个院子，结案后给小绺村的村民们休息。
经过一晚上的休整，大家的脸色总算好一些，见到辛臻进了院子，王干几个村民倒头就拜谢辛臻的恩德，虽有怨恨，但也知道这事儿与辛臻并无多大关系，最多一个治下不严之责。
在屋内的人听见外面的动静，知道曜王到了，也走到院子里跪倒在地，只有那几个从妓院救出来的姑娘们躲在屋里不敢出门，从窗户缝偷偷往外面张望着。
辛臻连忙扶起众人，可众人就是不起身，他越看心里越难受，明明是自己的错，却让这些百姓受苦难，害了那么多女子名节受损，甚至还有死亡，“你们起来吧！这样跪我，你们是在打我的脸啊，明明就是我管制不严，用人不察，让那些人仗着我的名字在外面胡作非为，本以为逐出府去就完事，却没想到……算我求你们，起来吧！”
越想越心酸，眼睛涩涩地想哭，回到古代这么久，他到底做了什么！
“王爷，您千万别这么说！”王干见状，慌乱地拉着其他人起身，“大家伙都很感谢王爷，若不是王爷出手相助，这桩案子根本没有府衙会接，那王忠几人也会继续逍遥法外，而且小的们胆大妄为，状告王爷，王爷也没有怪罪，小的们已是感激不尽！”
辛臻听了心里还是不好受，“感谢……我怎么担得起你们的感谢！辛臻在此给诸位赔罪道歉了。”说着便深深地向众人鞠躬，“真的很对不住诸位，对不住死去的那两位姑娘，对不住受苦的姑娘，对不住在家担忧的父老，对不起……”
眼泪一会儿刷刷地下来了，辛臻用袖子胡乱地擦着脸，一个大男人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哭的泣不成声，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里面还是个女人。
“我不知道该怎么补偿，我到底该怎么做，早知道就不闹得这么大，事情弄得全城皆知，几位姑娘的名声也毁了……弄成现在这样，我知道大家都在说闲话，我到底该怎么办……”
王干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几个心里苦的一下子就哭了出来，大家都没有想到辛臻居然会做出这等举动，对方可是王爷啊，皇室贵胄尊贵无比，怎么会为老百姓的苦楚哭泣。
屋里的姑娘们想起自己日后的境况，禁不住悲从中来，黯然神伤，痛哭不已，虽说上堂的时候罗纱遮面，可村子里都知道她们的遭遇，以后可怎么过啊！
尔雅也红着眼睛，守在辛臻的身边，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守在院门口的梅格神色有些动容，黎雒望向辛臻的眼里似充满了不可置信，两人对视了一眼，却是无语。
昆烈军进来时就听得整个小院都是一片哭泣声，困惑不已。小绺村住的客栈离他暂住的会馆不远，昨晚他来看了一次，发现自己帮不上忙，便无奈地回去了。
上午，越想越不舒服，前来探望，没想到看到的居然是和众人哭成一片的辛臻，“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辛臻见来了外人，抽抽鼻子，尔雅找小二要了条热毛巾，辛臻接过毛巾盖在脸上，冷静下来，才向昆烈军打招呼。
“见过王爷！”昆烈军恭敬有礼打招呼，对于这个王爷，他倒没开始那么反感，却也不想深交。毕竟对方的坏名声并非一日形成，谁知道他心里还有什么坏水。
“昆公子是来看望大家的吗？”尔雅对他的口气不善虽然不满，但在王爷面前她也不好横加指责，只得岔开话题。
“正是，昆某无能，帮不了诸位，惭愧。”昆烈军自昨天起一直有种无力感，面对强权的无可奈何让他整个人都散漫下来。
辛臻感受到对方有些颓靡的心志，心里一动，“当了官就会有能力帮助百姓，只怕日后公子恐怕会忘记今日之感，变得和那些贪官污吏无二。”辛臻知道古往今来的读书人骨子里都有股不同常人的傲气，自视甚高，你若是正面激励安慰他，他反倒会以为你瞧不起他，认为他没有能力，所以大多数情况下请将不如激将。
基本上，辛臻把这一点贯彻实施地很好，这与他曾经当过几年老师还是很有关系的，教导小孩子也是软硬兼施。士子、孩子，两者在他看来也是大同小异。
昆烈军也脱不了这个模式。听到辛臻的话，一下子就把那低落的情绪扔到脑后，“哼，昆某自当记得王爷的教诲，永不敢忘。”
言辞之间轻微的不屑，还是稍微刺激到了辛臻纤细的神经，抽着嘴角心想，我好歹算是长辈，不和你一个臭小子斤斤计较,我忍了……找了王干和几位能说事的长者进了客房，看看接下来该作何打算。
“不敢再劳烦王爷，今儿下午小的们就回村去了，接下来的事情咱们自己想办法，这些都是丫头们的命，甭管苦不苦，日子只能慢慢过……”王干是个明白人，王爷能把事情把在心里就够了，如果真指望对方做点什么却是极不现实的，再怎么样几个丫头的名声已经不清白，在乡下可能也找不到什么好人家，只希望嫁出去之后不会受苦就好了。
辛臻听了沉默，脸色不太好看，虽然知道这时候想弥补也是枉然，也只能如此了，“今后有什么事情，若需要我帮忙，尽管开口，曜郡王府的大门会为你们开着。”
王干他们听了面上一喜，又是千恩万谢，感激不尽。
梅格的脸色突变，深觉不妥，万一这些人仗着王爷的名字，恣意妄为，罔顾法纪，只怕又是一场王忠案。转念一想，自己也过于担忧了，这些村民都是苦出生，秉性纯良，应该不是王忠那种人渣。
中午辛臻也没回家，陪着大家伙儿一起吃了午饭，接着雇了马车送王干他们回家，望着城外远去的车马，神色苍茫，甩甩头，回府去了。
辛臻一回府就让陈叔把所有下人唤到正堂，他十岁出宫置府，府中收了不少下人，零零散散加起来大概有四五十人，一直以来整个曜郡王府只有辛臻一个小主子，开始难免有些胆大欺主的奴才，那时尚且年幼的辛臻痛下辣手，狠狠惩治了几个不安分的奴才，府内才稍稍安稳一些。因他不会持家，王府事务一片混乱，贵妃便托人找了陈管家入府，情况才好些，这些年陈管家精心竭力把持府内事务，王府也才能在京城一霸的恶名下尚能保持一份清明。只能说，辛臻何其有幸，得到陈管家这个好管事。其实以前的辛臻对陈叔也还是有些尊敬的，即便母子关系再怎么恶劣，他对母亲找来照顾自己的人也不好过于挑剔刻薄。
辛臻端坐在凭祥堂的正厅门口，神情严肃，尔雅乖乖地站在一旁。下人们聚在一起，难免议论纷纷，小心揣测着王爷的心思。
“王爷，人到齐了。”陈叔大概知道王爷要做些什么，把人招齐之后，便站在一旁不再多话。
辛臻安静地坐着，眼睛望向下人们，八年多的时间，从开国公府到升郡王府，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下人们加起来五十多人，一张一张脸看过去，久久才开口，“王忠的案子，想必大家都知道了，斩立决，案决交到秋官省后，审议批示，十日之内，即会执行。若是有和他相熟的，不妨去送他一程。本王只说一句，本王希望曜郡王府不要出现第二个王忠。诸位若是做得到，就继续在王府做事，本王绝对不会亏待诸位。若是做不到，不如早早出府自求他路吧，本王绝不阻拦。”
辛臻说完，也不知道还要说些什么，就呆呆地仰头看着天空，突然想起一句话，想哭的时候，看看天空，这样眼泪就不会流下来，你就会变得更坚强……可为什么他越发觉得孤单无助呢？头顶上的这片天空，还是他熟悉的那片天空吗？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余波阵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