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动了年轮》莫小迟

47、第二十五章 不能回头张望

　　冷静，理性，孤傲，不爱说话，对人冷淡，不喜欢言笑，成绩好，脑子中也会有奇怪的想法，会整人，但是懒得去。这是很多人对冷清清的评价。冷静，往往都是排在第一位的。冷清清不觉得冷笑，冷静，自己真的很冷静吗。以前有什么难题，落影都会来缠她，因为她头脑总是很清晰，因为她是冷清清。

　　可如今，为什么总是觉得有些眩晕呢。往事堆积成丘，却又在突然间爆发。她想母亲了，想让母亲抱着，像小时候一样。如果说她冷清清也会有后悔的事情，那么就是当初，她为什么没有跟母亲回小镇。她悔的是，为什么自己能那么冷静的，毅然决然的把母亲送上车。因果循环，一环扣着一环，一事连着一事，世事无情，把她推到了这个绝望的边缘。

　　如果不是小时候的情谊，如果不是远小念，如果不是父亲的无情，那么自己会沦落到这个下场吗？只是，这些如果又是从哪里来的呢，生活中没有如果，没有这种不切实际的假设。现实就是残酷，就是你无论怎么努力也无法下赢的一盘棋。

　　即使，这一切都是注定，那么我不愿意接受，我不愿意。

　　冷清清把靠在落影身上的头抬起来。他仰头看天，天色阴暗，似乎有一场大雨要来。朵朵的黑云翻滚而来，带着那种应有的绝望的气息。

　　冷清清心想，也许我是在做梦吧，一个可怕的噩梦，梦醒了一切都好了。对，一定是做梦。她眼里的泪再一次溢出眼眶，牙齿深深的咬住嘴唇。上帝，求你了告诉我吧，告诉我这一切都是梦，都不是真的。那种侥幸，是多么的急切和渴求。即使是冷静的冷清清，也在这种打击面前溃不成军。

　　生或者死，原来只在自己最厌恶的人的一句话中。症状那么明显，竟然还去医院。症状那么明显，竟然毫无预感。是自己太过单纯，还是一切都是那么突然。本来是不相信的，可是为什么那么多迹象隐现出来，在大脑中清晰可见。

　　“清清，对不起对不起。”落影感觉到冷清清的动作，猛的看向她，说的话也是毫无边际。

　　只是，这么突然的动作，也没有打断冷清清的沉思。那种挣扎的可怕，那种为自己争取的希望，落影不会明白，冷清清自己也永远不会明白。

　　“清清，不要怕，我们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的。”落影的手死死的抓着冷清清的胳膊，也许是用力过度，竟然唤醒了冷清清的意识。

　　她转过头看看落影，眼泪再次大滴大滴的掉下来。心里有千万个不甘心，可是嘴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嘴角的一抹笑容，越来越冷，冰冻了生活的气息，冻结了气流的穿行。

　　她曾经那么坚定的认为，无论怎样，生活还是要继续的。可是为什么，连个继续的机会都不给自己呢。不，要争取呢。这样想后，她反手拉住落影说，“落影，陪我去医院检查，我要去检查。”

　　落影显然被冷清清吓到了，愣了几秒好使劲的点头说，“嗯，好，清清我们现在就去，一定是弄错了，说不定是那个流氓骗你。”

　　错了？错的了吗？她只是一个生活中的路人甲，祥云有必要骗她吗？这么热的天气，他一身厚重的衣服，身体消瘦，这不是久病的人的症状吗？真的会是一场玩笑吗？原来生活真的只是一场骗局啊，结局已定，剩下的就是看着你，怎么走上这个陷阱。

　　她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嘴角的冷笑没有消减，眼里却是一片死寂。这时，天空一个响雷打过来，冷清清的心顿时凉了一半。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天已经渐黑，雨已经忍不住的从天空落了下来。冷清清自己也没想到，证实了祥云的话后她竟然能如此的冷静，冷静的让人心寒。

　　她能感觉到身后落影的小心，能感觉到落影忍住的泪水，能感觉到这个丫头心里无法压制的挫伤和担忧。一切那是那样的小心翼翼，甚至不敢呼吸。

　　她站在医院门口，看着稠密的雨滴，世界的一切声响都被淹没在雨声之中，如同一个突然失声的歌者，想要大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那种悲怆和压抑，旁人永远无法体会。而她，竟然安静的看着一场大雨，与这个世界举行了拜别仪式。没有任何挣扎的空间，没有一点回还的余地。

　　“即使病发，只要按时诊治，还是可以延长生命的。”医生的话被她死死的拽在心里，那样的真实可见。她暗自对自己说，这个梦真长，还那么连续。她悄悄的祈祷说，上帝啊，快让我醒来吧。只是，这些太过纯粹的想法在她的大脑中也只是昙花一现。她明白了，原来，这就是现实，不可改变，给人致命一击。

　　她转回身，轻轻的帮落影擦掉无声滑落的液体，用着惯有的冷漠声调说，“回去吧，晚了葱郁会着急的。”

　　似乎是等待了好久，终于等到了冷清清说话，落影紧张的看着她，使劲的摇头。忍住的泪水，又一次决堤似的涌出来。

　　冷清清的心里虽酸虽痛，可是尘埃落定，她又有什么办法呢。整整一天，她想了很多，从刚开始的不相信，不甘心，到现在的平静，她似乎已经经历了一生一世，坎坎坷坷，沧海桑田。她学着葱郁的动作，在落影的鼻子上捏了捏说，“回去吧，我没事了。”虽然这么说，可是她也清楚，落影心里的千百个不放心。

　　落影身形娇小，手也自然比冷清清小很多。她用力的握着冷清清的两根手指，心里的忐忑和不安，通过那两根手指，传递到了冷清清的神经里。她说，“落影，相信我，我不会那么傻的。别忘了，我是冷清清，无论遇到什么问题，我都会很努力的生活下去。”

　　“清清。”不知道怎么安慰，不知道该说什么，仅仅能说出口的，唯有“清清”两个字。冷清清知道，落影不是语言枯竭，而是怕说错话，惹她更难受更绝望。她的委屈，她也在分担。

　　她听着哗啦啦的雨声，心里潮湿了一片。她说，“你送我回家吧，到我家之后打电话让葱郁来接你。”

　　也许这样真的让落影稍微放心了点。握着手指的小手力度猛然增加。她说，“嗯。”

　　女人开门的时候看到她们俩显然一愣。眼睛通红，有些泪痕，头发微乱。明显是痛哭过。发生了什么？她看着两个女生，开心担心起来。但是她也知道，很多事情，她不能问，问多了只会让冷清清厌烦。

　　直到进到屋子里，落影还一直握着冷清清的手，似乎自己一松开，眼前的这个好友就会立马消失。那种紧张，让冷清清心里再次发酸。虽然没有看着落影，但是这一路上的目光，是那样的明显。

　　她绕过女人，走进客厅。

　　看着他们的头发有些被淋湿了，女人去洗手间拿了干毛巾出来，她边递给两个女生边说，“这么大的雨，怎么才回来。”

　　擦干了头，冷清清拉着落影去自己房间给葱郁打电话，对于女人的问题，她只是没有情感的嗯了一声。

　　进屋后，她说，“落影，松开手吧，我的指头被你握疼了。”

　　伴随着话音落下，落影的手瞬间松开了，她说，“清清，对不起。”

　　“没事。”

　　她从柜子里拿出来了一件小外罩，递给落影说，“先穿上吧，你身上都冻出来鸡皮疙瘩了。”

　　落影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听话过，让做什么就赶紧做什么，没有反抗没有不满。只是这样静静的，陪着她。让她知道，她这个不堪一击的生命，还是有人那么小心的呵护着，珍惜着，重视着。

　　打完电话之后，两个人之间开始了不安的沉默。这种沉默，一直持续到葱郁到来。

　　听到门铃声之后，冷清清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再次对落影说，“落影，放心吧，别忘了我是冷清清。”

　　落影点头，她再一次抱着冷清清。只是这次，泪水没有那么不争气的涌出来。她说，“清清，明天中午我们一起去吃饭。”

　　冷清清点头。

　　大概感觉落影他们已经走远，冷清清拉开窗帘，向着雨中看去。两把雨伞下，两个人，一个不安的背影。她突然很想念远小念，那种想念，突如其来，没有预兆。她的大脑中突然跳出来了一句话，“如果我走了，那么远小念，你该怎么办。”

　　那些时光，也许我们真的再也无法回头张望了吧。

　　拐出了一个路口，落影拉了拉身边的葱郁说，“葱郁我想先去下网吧再回家。”

　　葱郁觉得有点愕然，她不明白，这么大的雨，这么乖巧的女孩儿，怎么突然说要去网吧。即使心里疑惑，但是落影想，他就会满足她。她说，“好，这条路尽头有一家网吧。”
　　说完，他靠近落影，把手里的大伞，撑在了落影的雨伞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