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和救世主同居了》陈玄赤

16、权能

　　“怎么可能……”

　　陈普震愕地瞪大了双眼直起身，从矮墙边急忙后退了两步。她用余光仓皇地扫了一眼就掉在矮墙下的几只购物袋，意识到刚才如果不是神使用购物袋砸她，她即将做的事恐怕完全不是什么进入“车厢”，而是翻越矮墙，从摩天大楼的顶端自由落体。

　　当然，就算到了那一步，只要展开羽翼她也还能靠飞行自救。但落下高楼引起底下路人的注意、私自运用灵力或是展现大妖真形，还偏偏是在斜对面就是市政厅大楼的地方……哪一个名目都会导致她被扣除大量信用积分降级。

　　而且，更为恐怖的可能性是，能使她把悬崖当做有列车存在的幻象，说不定也能使她直到摔成肉酱都意识不到自己在坠楼。

　　……等等，现在她们所在的位置，是在市政厅大楼的斜对面，而不是正对面！

　　“我们根本就不在‘帝国商贸’了！是什么时候……？！”

　　没错，这栋大厦并非位于市政厅对面、设有空铁车站的繁华商场，而是和它并排的另一栋大楼。陈普望见远处真正的空铁车站，嘈杂的声音远远的，却依然清晰，忍不住将手攥得紧紧，青蓝色的血管经络暴起在白得病态的手背上。

　　“别紧张，幻术而已。”

　　神使瞥见几近炸毛的红发魔鬼冷静了下来，就从口袋里摸出了颗灵力糖，剥开糖纸含进嘴里，吐出一口浊气，分析起现状。

　　“让我们以为自己还在商场、引诱我们来到与商场相邻的另一座大楼、在空无一物的楼顶上搭建车站的幻影。这是至少有三个幻象的复合幻术。”

　　“而这几个购物袋都是印着‘帝国商贸’水印的产品，只有在那个商场里购物才会给，那么最起码，直到我们从最后逛的那家鞋店出来，应该都还没有中幻术——或者，幻术尚未起效。”

　　她说罢，为了检验这个猜想，蹲下身把几个购物袋都集中到一起，迅速打开袋子拿出里面的东西挨个检查，陈普见状也跟着帮忙，确定了东西都是她们在商场里买到的商品，没有差错。

　　检查完，陈普站起身：“很有可能。那就是说，幻象是从我们要去车站开始的了？”

　　神使看着陈普最后多捏了两把粉色的玩偶才放回袋子里，像是那软绵绵的手感能减缓她的焦虑——尽管她本人是不会承认的——不经意地翘了翘嘴角。

　　“我觉得升降梯上的情况很可疑。”神使思量片刻，“还有楼梯，体感上我们爬了绝对不止三层楼；而且如果真是几个商务办公室，完全没有把楼层之间的距离建得比商场还大。”

　　陈普叉腰一咂嘴：“怪不得，本大爷都累了，起码得有个十几二十层的高度吧。”

　　神使好笑地望了她一眼：“你不是说你不累吗？”

　　陈普尴尬地一呆，目光心虚地游离开去，挥挥手：“是没有你老太太走路似的那么累，有一丁点累而已，不算什么，可以忽略不计。”

　　刚才的情况诡异，神使笑了笑就过了，不多逗她，也站起身，拎起购物袋：“好吧，看来被不知什么人的‘恶作剧’耍了，我们回真正的车站去吧。”

　　陈普讶异地看着她：“就这么走了吗？如果布置这个幻象的家伙真是选在从我们要去车站起，准确地使你我都不知不觉地中了招，说明他还有两下子。这不得把他抓出来揍一顿？”

　　其实她很生气，只不过同与神使斗嘴闹别扭的生气不同，这种混杂着不安、震怒、恼恨和不甘的愤懑，她反而不会那么直白地表现在面上。

　　且不说这个世上有几个能逼她使出全力的宗师级大高手，神使就该是天下无敌的才对。

　　而现在她们两个，可以算作是世上最强大的存在站在一起，竟然还双双毫无察觉地被不知什么喽啰的幻象坑了一把。

　　开玩笑！要拼幻术，光是魔鬼自己的固有异能“爱之魔眼”就是鲜有人能规避的强大幻象类权能，更不要说她所擅长规规矩矩的幻象法术了——她专精的法术主要是死灵役使之类的古老魔法，可凡生里高级术士级别的一些复杂幻术，作为她这种死灵法师大佬的基础学科，她也早就玩得炉火纯青了。

　　至于神使，那更不用多谈，在那只拥有名为“一瞬永恒”的顶级幻象权能的左眼面前玩幻术，真是班门弄斧。

　　问题是，那个班门弄斧的家伙，偏偏真的成功坑到了她们，更让素来以对灵力的精锐感知引以为豪的陈普，差点从高空中不设防地跌下！

　　不论是于情于理，陈普只觉得必须立刻除掉那个施展幻术的家伙，以绝后患！

　　神使却很平静，不当回事：“虽然不清楚那个人是盯上了你还是我，抑或是我们，但那个人躲在暗处，凭他敢在联邦这种监视遍布的地方、还真能把我们引诱到这栋大楼上，还算及格的胆量和本事，以及对这里地形的熟悉程度，我们现在要和他斗是客场作战，对我们不利。要知道，我现在可怜巴巴的5点积分可禁不住揍谁的后果。”

　　她说着抬抬手腕，闪烁红光的身份手环如同随时可能爆发、依然待拆的炸.弹。

　　“而且，不管他是从什么时候起、怀着什么目的盯上了你或我，精心布置了这个有点意思的陷阱，但看他想让我们摔死这么拙劣的作案思维，多半不是你我的‘老熟人’，一点也不了解你我的真正实力——对这种想用老鼠夹捕获飞鹰的愚蠢猎人，我想是没有理他的必要，你觉得呢？”

　　神使对板着脸的魔鬼轻浅一笑：“就当是个不走运的小插曲吧。你看，那个人的幻象设定在引诱我们上车之后就失效了，就是一个做得不错、但还不成熟的恶作剧而已。也许放着对方不管，以后他自己倒会主动作到我们面前来，到时候再抓他还更容易。”

　　这恶作剧可一点也不好笑。

　　陈普垂眼盯了片刻她的手环，明白神使无心和对方纠缠，可尽管她说的有些道理，记仇的魔鬼却咽不下这口恶气：“别说什么‘以后’；那家伙能掌控我们的行踪，肯定离我们不远，说不定现在去追还来得及！”

　　“也不一定。”

　　神使摇头，分析道：“你想想，我们昨天晚上开始才在一起，我上门找你还没有事先通知过你，我们今天会来到市区完全是不曾对任何外人透露过的私事，也不存在谁窃听你的公寓伺机行动的可能。况且如果这个人早先就盯上了你或我，早就可以在我们单独行动时下手，之所以会在这里想骗我们坠楼，肯定是今天才见到我们、临时起意。”

　　“逛商场引发杀机的可能性不高。要说我们今天可能会引人注目的行动，也就是上午在市政厅办理四等公民的正式身份注册手续、还有稍微插手了一点那个寸头女的事。”

　　陈普的眼底凶光更冷，皮笑肉不笑地牵动了唇角：“但我最后可没有帮助薛小姐逆天改命，该不会，连这点半途而废的多管闲事都怕得瑟瑟发抖吧——

　　“那个叫‘狄娜’的怂货混球？”

　　她忽然想到，被狄娜背叛又抛弃的薛诗朗来到市政厅是想要举报狄娜为自己争取后路，这件事却没有成功，反被咬定是对一等良民的诬告，直接降为灰色身份的“贱民”。可按理，在狄娜跑路后，薛诗朗应该是独居，她会哪一天、去哪里、生出举报狄娜的念头都不见得是个定数。

　　而如果害怕薛诗朗反击的狄娜明面上跑路，实际上一直偷偷监视着她的行动，今天尾随她到了市政厅，暗中买通了市政厅的职员、或者在市政厅有什么后台够硬的关系，如此操作，完全是有可能的。

　　然后，又或许躲在那个市政厅二楼的楼梯口偷看，发现有个危险的红发女妖差点“色.诱”走了警卫，想趁机带走要被送到不知什么鬼地方去的薛诗朗。担心在紧要关头坏了自己好事的狄娜萌生杀意，要除掉那个不知为何好像认识薛诗朗的红发女妖。

　　是啊，这很合理，但是……

　　“不。”神使直接否定了她还来不及和盘托出的猜想。

　　“虽然人类的灵脉天赋普遍比妖族差，因此普通人类纯粹修行灵力的上限，也不过到达能够运行灵力强化身躯的‘淬体境’而已，大多数真正想要掌握操纵灵力的神奇力量的人类，都青睐于研习法术。但是，从那个寸头女的经历中看，背叛了她的前女友并不是术士。

　　“她们两个就读的大学也是一所无灵修专业的大学。联邦对修习灵力技艺的人和妖族都盯得很紧，灵修界的参与者有自己的工作场所、学校和居住社区。世代居于联邦的本地人多半比较保守，除非为了工作，他们也不愿意学任何麻烦而危险的技艺。”

　　陈普不服气地“切”了一声。

　　神使安抚地对她笑了笑，也不顾效果适得其反，接着道：“我是觉得，要盯着我们，未必得是当时和刚才潜伏在我们四周的某人，也未必是因为我们做了什么惹到他的事。理由的话，光是利用监控‘看’到我们，就够了。”

　　“监控？”

　　陈普一怔，仔细回想一番，恍然大悟。联邦的监控系统十分完备，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有只眼睛盯着你。

　　“刚才在升降梯、在楼梯间，也都有监控。”神使回忆说，“我怀疑在升降梯上，幻象就已经开始了，甚至可能是在这之前……”

　　“闭嘴。”

　　在她眼前，陈普的神情忽然一凛，突然扔下才跟随她捡起的购物袋，锋利的指爪径直朝自己逼近。

　　突然被打断，神使的目光怔了怔，身体却几乎在对方就要碰到自己的刹那，自动扔开购物袋，伴随着陈普掏过来的手臂动作屈起俯下闪开。半秒之间，又旋踵挪开挡着陈普抬腿的脚步，踉跄地前倾，与面朝自己刚才位置的陈普错身，向前扑去。

　　“‘绝音’！”

　　猩红的鬼眼怒而大亮，苍白的五指向神使附身腾出的空气中张开，一束金红的流光便应和着那声呼唤闪电般凭空爆现，转瞬之间，又陡然凝聚作一把长而细的银身羽纹红头尖枪，宛如某种合金的光滑色泽，竟将不知何时黯淡下来的天光反射得耀眼十足。

　　“铛——”

　　单手握着凭空凝聚而出的枪体，另一手屈起肘部，推着银枪末端朝前突刺。裹挟枪头的闪耀流光张牙舞爪，一声金属碰撞的脆响过后，在撞飞来物的同时将其瞬间洞穿！

　　破了大洞的钢铁门板掉落在地，哐啷啷抖动着发出哀鸣。

　　陈普没有停下动作，紧接着两脚未离原地，扭过腰身侧转身子，将枪体顺势往回猛然一顶——“咚”的一声，一块后方笔直横飞而来的门板如棒球一般被精准地击飞出去。

　　但是，陈普意识到偷袭不止这两处，她立刻抬头，只见竟有一眼望去数不过来的门板从头顶上空砸下！不禁咬牙切齿，睁大了双眼，两手挥起银枪迎向那黑压压的一片，聚集从手上钻出的多道金红流光，蓄力。

　　然而那十来个门板仿佛听到了一声吹哨般的命令，已经整齐地冲她们砸下。

　　神使惯性地向前冲了两步，在陈普从自己背部上方将那块铁门撞开后，两脚开立以马步似的动作立即稳住重心停在陈普背后。紧接着左手五指分开，弯下拖在后方的左腿屈膝半跪，闭上双眼，一掌按在地面。

　　“‘炼金领域’！”

　　以左手所碰及之处为圆心，展开半径两公里的无形圆面领域，在此范围内的所有金属制品的位置、形状、重量和温度等信息，都立体地展现在神使的脑海。

　　同时，在圆心附近半径三十米的球体空间内，金属制品的运行轨迹被无限放慢。

　　也即上空刚欲坠下的门板们，看上去突然悬浮在原处不动了。

　　下一秒陈普蓄力完毕，“喝呀”一声咬牙低吼，裹覆着一身金红光芒的枪尖向上突刺，呼啸而起的灵力光宛如巨大的火球，耀眼夺目，刹那之间贯穿了层层叠叠的门板，触发轰隆的爆炸响声。

　　神使收手握拳，领域撤去，剩下废铜烂铁渣滓，纷纷咣啷咣啷地掉散落在绕开两人的周围。

　　她睁开眼站起身，与呼呼喘着粗气的陈普虚靠后背，立在购物袋与一地铁板残渣的包围中。

　　“幻术还没有解除。”她面不改色地低道，“但是我察觉不到……”

　　“还分析个屁！”

　　陈普双手攥着灵器，瞪着猩红眼珠没好气地说，切进鬼化状态后她的脾气比平常更容易暴躁：“你是真傻了吗？老子都差点被你带跑——咱们都感知不到的术式怎么可能存在？那家伙根本不是什么术士，这些幻象是他的‘权能’！”

　　神使本就冰冷的脸色更沉了，随即明白她说的没错。

　　法术到底是操纵灵力来影响现实的灵力技艺，特别是幻术这种总要依附在被施术者身上的灵力技艺，以她们对灵力的敏感，不可能两人都毫无察觉。且联邦的商场等等人群密集的室内场所，都装设有灵力波动检测装置，胆敢在公开场合滥用灵力的人类或妖怪都会被处以重罚，而显然她们从商场被诱入这栋大楼，免不了有在室内行动的一段路程——

　　因此，幕后黑手对她们施展的幻术一定是不通过灵力就可发动的固有异能，某种幻象类的“权能”。

　　旧历末年，邪神降临，与众多追随祂的邪信徒们签订灵魂契约，予以那些被称为“修罗”的邪信徒们每人一种实现奇迹的神力，这也就是众生公认的修罗异能、所谓“权能”的由来；虽然在此之前，凡生中极罕见的也有天生身怀特异能力的奇人，但毕竟太少，不见经传。

　　而等到济世神使诛杀邪神，挽救苍生……平历时代到来后，不知为何，天上的月亮依旧是邪神降临以来、末世之际的如血鲜红，不曾褪色。于是，众生便转而认为，那轮血月并非象征邪神力量的不祥之兆，而是象征济世神使的神圣之物。

　　众生相信，济世神使斩杀邪神牺牲后，肉身成圣，将从邪神处剥夺的神力通过赤月的光辉分散在世间，造福众生，因此造成了平历时代天生拥有“权能”者大幅增加的情况。

　　所以不久，灵监司和教会就都承认具有权能的人不一定是修罗异端，而且收编了不少力量特殊的有用之才，作为自己麾下的一员。

　　这些新时代下，非修罗的天生权能所有者，则被泛称为“魂者”。因为灵监司的研究者认为，过去被统一视作“权能”的存在、固有异能，其实来自于某种灵魂畸变的怪病。

　　姑且不论教会不承认“权能”是病，而坚信是济世神使的祝福——总之，在这个时代，就算是看似平凡、没有研习过法术的人类，也不是不可能施展幻术。

　　自然状态下的天生携带固有异能者的数量稀少，更别提拥有能够自如控制的方便异能、被官方机构承认的“魂者”，如同某种天生的罕见病患者，不超过千万分之一的概率，但并非没有。

　　问题是。

　　“所谓‘幻术’，根据实施效果分为三种。”

　　神使咽下了已经在舌尖化成碎片的糖：“一种是只作用于对象意识中的‘梦境’。这种幻术会把对象困在意识搭建的幻象舞台中，轻则精神污染，重则毁其身躯，但对被施术者之外的外界影响不大。我的‘一瞬永恒’就是基于梦境类幻术的变体，只不过它强到能混淆梦与现实。”

　　“其二，是如你的权能，依附对象，篡改其对现实认知的‘错觉’。让人把黑的看成白的、认定1+1=3，喜欢上本不喜欢的东西等等。这种幻术最为常见，作为法术的灵力需要寄宿在被施术者身上，但使用简单用途广泛，我们此前都默认对方施展的是错觉类幻术了。”

　　陈普闻言冷笑一声：“我现在觉得，最好是‘梦境’吧，万一真是‘错觉’，我们现在正站在自己看不到的旁人面前，幻术解除也是社会性死亡啊！”

　　“不止，你一冲动连灵器都召唤出来了，目击者如果太多，可得和我一起当四等公民了。”神使促狭地说。

　　陈普握着枪杆的背影，顿时一僵。

　　联邦的规矩是针对灵力修为“淬体境”以上的人类或妖族，都要戴上具有检测和限制功能的仪器；虽然在淬体境及以下水平的入门水平修士和普通人，不需要戴上限制器，但在公开场合不能凝聚灵力光则是另一条死线。

　　灵监司-教会体系内对修为水平的划分，当然不是玩练级游戏那样达到某个等级才可以解锁什么能力，而是如同课业考试那样，能够运用灵力达成某种效果，就会被评为什么水平。

　　因此修为的划分并不代表绝对的实力等级。偶尔会有一些剑走偏锋者做不好公认低等级的基本功，却能爆发出高等级的力量——这样的情况，也以能够稳定做到的最高水平为准。

　　因此，像陈普这样具象出灵力光、还二话不说凝化出灵器来的行为，如果真被人目击到，就算再马后炮地找借口解释说自己其实能耐只有淬体境、这是某种偏门秘术云云，也会被看作是罕见的“凝器境”大高手，押入联邦的灵监司分局盘查的。

　　毕竟不管是再怎么偏门的祖传秘法，凝化灵器的前提条件一定是体内形成了能够自产灵力循环的稳定环境，达到了“结丹境”，具有完整的灵核妖丹——这几乎是只有大妖怪才能做到的事。历史上偶尔有普通小妖、妖人混血能够炼成此等境界，也一定具有不俗的机缘或血脉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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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权能按理每个个体只能有一个，但神使情况特殊，就那种“主角有的总比标准多”的流氓套路。不过神使的外挂该削的都削了hhh 毕竟这不是龙傲天装逼文而是小普圆梦炒菜文x
*感谢阅读与收藏！前期太慢热（流水账），进入升级游戏篇章应该会提速。虽然真正炒菜目测要30+章了…过两章也会有点前菜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