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徒的灵柩》狼**多

66、第 66 章

　　之后的几天里我没有再同克琳希德打过任何的交道，每次同她的对话都会使我由衷地感到恐惧，坚信了多年的某些东西在她面前总显得无比脆弱、一钱不名。我思索着赫尔墨斯的智慧，思索着那位大人将钥匙所在告之我的原因，思索着克琳希德、以及凯伊神甫的真正目的……这些就仿佛是噩梦般地缠绕着我的灵魂，但是关于菲利普、教皇、以及汉萨同盟还有学院等等这些世俗、宗教势力为什么会对“天国”如此执著，稍稍看到了些端倪——既然有能力将人世开创为天国，那么也一样可以将我们的世界变成地狱——我感觉到这把双刃剑此刻正握在自己的手中，沉重到令人无法挥舞。

　　也许不该疑惑，因为疑惑的当口就会被别人捷足先登——背后那些虎视眈眈的势力并非都抱持着对人世的善意。若这是神赋予我的使命，那我就只有义无反顾地踏上这不归的赎罪之路了——从一开始就已经决定好了。

　　挥别了那些诺曼人，我们在爱尔兰的第一大港口都柏林上了岸。法国女士号也停靠了在那里，据说会马上卸下翠玉录，运送到当地的学院据点，然后等待我们的归来——洛森女士是这么向我们保证的。克琳希德和阿兰都没有觉得有任何的不妥，也不担心学院是否会毁约离去，想来他们是有把握的。事实上，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我很想亲眼见识下翠玉录，但时间并没有给我这个机会。

　　为了运输的方便，他们将翠玉录整个解体成了很多部分才装箱完毕的，因此在送抵据点之前，是不可能重新组装起来的——学院的人向我这么解释。

　　“总会见到的，我保证。”克琳希德淡淡地说道，对她来说或许已经掌握了一些比实物更为重要的线索了，所以反倒是对翠玉录本身没有表现出多大的兴趣。

　　这是我第一次来到爱尔兰，对于周围的一切感到陌生却有趣。传说中的凯尔特文明在这里筑下了深深的烙痕，使得整个翡翠之岛看起来充满了异教的色彩。虽然这里也是上帝的国度，但爱尔兰的教士们却在世界各处传播知识和科学。不但如此，依着凯尔特人特有的宗教信仰，他们崇拜自然的力量，将荒原当作自己的家园，他们膜拜橡树，民族中的神职人员被称为是德鲁伊，享有着很高的社会地位……甚至连爱尔兰的游吟诗人也是德鲁伊，他们具有很高的社会威望。传说中亚瑟时代的梅林就是一位法力超群的德鲁伊教徒，能够利用自然与魔法制造幻境与假象，却同样不妨碍他跟随在信仰纯正而虔诚的亚瑟王的身边。

　　走在街市上，到处可以见到人们身着爱尔兰特有的格子呢、毛制斗篷。像苏格兰那里一样，这里的男人们也爱穿裙装，但就像随处能够听见的竖琴、风笛声那样，不会使人感觉突兀。都柏林虽然不似热那亚那般繁华，却透着一股纯纯的乡土气息，仿佛是与上流社会绝缘的热闹小镇一般，不会令人感觉到浮华与嘈杂。

　　我听不懂当地人的交谈，但拉斐尔和米卡尔却似乎很熟悉的样子，说他们讲的也是盖尔语，只是稍稍和布列塔尼亚那边的方言有些区别而已。我们没有太多的闲暇观光，只是到跟随置办了一些必须的物资。我很中意爱尔兰的斩剑（claymore），虽然全长要有半人高，但却异常轻巧，同我在热那亚买来的重剑相比简直判若云泥，很适合现在右手不便的我。最后米卡尔将一柄斩剑送到了我的手中——是一柄带有四片花瓣状刮片、以及斜向下突起的十字护柄的斩剑，刃芒锋利夺目，想来是能够让人随性所欲使用的。对之，我爱不释手，却仍旧不敢冒险用右手来挥舞。

　　当天我们就离开了都柏林，步行向内陆前进。

　　“不会太远。”我又一次对众人这么说道，除了布鲁姆斯以及拉斐尔和米卡尔，其它几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我不清楚他们知道些什么，却能清晰地感觉到无论是克琳希德还是凯伊神甫、以及阿兰，每个人都有不少事情至今还瞒着我——虽然我也一样。

　　越是往西北方向走去，克琳希德的脸色就越是显得惨白，撒麦尔似乎也开始变得不安起来，时常冲上半空盘旋，我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我们要去的地方，到底在哪里？苏菲亚小姐。”她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回视着她犹如化石般灰绿色的眼眸，我读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博伊恩河和布莱克沃特河汇流处，纳文城堡的西方。”我缓缓地说道，紧盯着她脸上的神色变化，几乎能够听见她喘息的起伏，“传说中欧斯特王宫的所在地……”

　　“爱尔兰的民族英雄，光之子库赫兰曾经度过青年时代的地方？”拉斐尔在一旁插嘴道，我知道他一直介意着为什么我会将自己的猎鹰取名为库赫兰，所以累积了不少相关的知识和见闻。

　　“对，就是那里。”

　　“是在那里？居然是在那里……”克琳希德似乎不愿意再正视我的眼镜，而是独个喃喃自语了起来。仿佛是在咀嚼一段痛苦的回忆一般。

　　“您知道那里有些什么？”走了几步，我忽然停下脚步慢慢问道。

　　“什么也没有了……现在，什么也没有了。”克琳希德的声音并不似从前那般沉稳，简直有些缥缈，恰如同其它世界传来的一般。

　　“现在？您是说现在？”我听出了她话中隐藏着的另一部含义。

　　“那么之前呢，从前那里……有些什么？”

　　“一个叫做欧斯特的村落。”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向她聚去，她忽然苍凉地笑了笑，“但是……八年之前，它被人为地从我们的地图上抹去了。”

　　一阵冷意猛然从脊梁穿透直上，被人为地抹去了？八年之前，就是那位大人被捕入狱的时候？难道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

　　“您知道这个村落？”我迷茫地问道。

　　“嗯，我知道……而且知道得很清楚。”克琳希德的笑容透着凄凉与苦涩，但她还是依旧在笑着，“因为，欧斯特村是……我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