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徒的灵柩》狼**多

30、第 30 章

　　离开了饭馆，漫无目的地在热那亚的街头游荡。听着人们的欢笑，看着人们的忙碌，感受着每一寸土地踩上去的回音，注视着时而高大、时而简陋的意大利建筑……天空映透着灰，时而有海风拂过，我仿佛是游离在这个世界之外的魂魄一般，与这一切格格不入。

　　矮身去逗引流浪巷口的野猫，青灰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瞪着我，却在我伸出手的一瞬间转身跳开，随即消失在阴暗的角落里。我收回了视线，凝视着自己悬在半空的掌心，却什么也看不真切。我究竟在做什么？我究竟在追求什么？……明明心早已死去，却为什么还会感觉悲伤？是因为玛莉亚和兰斯洛特，还是因为菲利普……？脸颊上划过冰凉的感触，我知道那一定、不是我的泪眼。我的悲伤让一只猫看见，就足够了。

　　不知过了多久，渐渐地回过神来。我知道如果想要救出布鲁姆斯先生，神给我的时间不会太多。菲利普、或他的子嗣一旦知道了‘耶和华之手’被烧，必然会像对待玛莉亚那样对待布鲁姆斯，我定不能蹈了‘灰狼’众人的覆辙。

　　除了摸索清楚了周围的地形、观察好了逃跑的路线之外，我没有再做什么准备，因为需要的工具身上都已经有了。于是凭着归回毛毡的藉口，我在黄昏尚未降临之时再度回到了热那亚西郊的修道院。想不到的是，迎接我的却是一个意外的客人——撒麦尔。

　　撒麦尔用啼鸣引起我的注意，它正单腿站立在庭院的树枝上，像个高傲的君王那样。伤没有痊愈，胸口上的皮毛秃去了一大块，不过性命算是保住了。我听不懂它的叫声，却看见了绑在它腿上的纸条——在传说中撒麦尔是地狱七君主之一的名号，有时被认为等同于‘撒旦’，在伪典中它名字的涵义是“剧毒的光辉使者”，但是在民间，‘撒麦尔’又被认作是……“告死天使”（注：Samael，又作“死亡天使”，和□□教的亚兹拉尔同格。）。我忽然明白了它会出现这里的原因了。

　　伸手接住了它，顺手打开纸条，却是克琳希德写给我的信。

　　“致苏菲亚小姐：

　　这些日子来，我一直在思考人鱼公主的故事究竟应该以什么样的方式结尾。最终我还是认为王子应该死去，因为他的生命本就来自人鱼的礼物，所以，请再次归于海底的深渊吧。

　　也许您会认为化作了海上泡沫的人鱼公主并不想要见到这样的结局，但事实上当埃涅阿斯在地狱的荒野上深情地忏悔时，狄多女王那孤独的灵魂面对眼前曾经深爱的这个负心人，却并没有留下一滴眼泪，而是一言不发地转身走开了。

　　为了埃涅阿斯她不惜违背了同前夫的誓言，将国土与人民献出；在埃涅阿斯离去的时候她又因为痛苦而将生命舍弃、付之一炬。如果这就是爱情，为什么直到最后她都不愿意回应心上人的呼唤？如果这不是爱情，那么她所做的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您认为，最后在地狱的重逢，狄多女王究竟是抱持着怎样的心情呢？

　　人鱼公主的故事，果然还是应该以王子死亡作为结局吧。

　　克琳希德，落笔于热那亚，冬季。”

　　握着字条的手指微微有些颤抖，因为我看见了克琳希德名字的拼法。那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假名，而是流传在法兰克和尼德兰传说中，勃艮第复仇女王的名字。那一瞬间我不禁开始怀疑‘灰狼’的真正首领究竟是谁……忽然间意识到了她之所以会对我说这些话，那是因为她口中所说的‘人鱼公主的王子’打从伊始起指的就不是指摩门子爵，而是……菲利普。

　　或许玛莉亚和兰斯洛特只是一个诱饵，是为了让菲利普感觉自己已经得手、而掉以轻心的诱饵——至始至终，其实‘灰狼’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菲利普的性命。难道玛莉亚和兰斯洛特对我所说的那些话，其实也是别有所指？这些究竟是演技、还是真情？他们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我甩了甩头，知道所有的都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在这场缠斗之中，只有最后活下来的人才是唯一的赢家。

　　我顺手将撒麦尔打发了回去，并没有给克琳希德留上什么话——因为不需要，她让撒麦尔传信告诉我的，不是一个选项，而是一个结局：以结局的形式向我预告了菲利普的死亡。那果然才是真正的……告死天使。

　　趁着撒麦尔振翅激起的树浪声，我见四下无人，翻身躲进了树冠。屏息不动，聆听着周围各种的声响。我知道现在必须忍耐、必须积蓄体力，只有等到黑夜才可以在这个偌大的修道院里搜寻布鲁姆斯的所在。

　　不断有修女、修士们在廊庭经过、在树下走过，我仔细地分辨着他们每一句对话，想要从中找到任何有利的蛛丝马迹。因为是刚刚才发生的事情，自然会有很多人无意间在谈论，不过却没有听到涉及详细关押地点的——只知道这座修道院底下，是别有洞天的，而布鲁姆斯先生，很有可能就被关在那里。

　　待到了天色全黑，万籁俱静的时候，我悄悄地摸到了礼拜堂附近。打倒了一个巡夜人，又从护腿里抽出匕首顶住了他同伴的咽喉，顺利问到了布鲁姆斯的所在。在扒走了两件修道服后，我将这两个年轻的神甫一并打晕，扔在半人多高的灌木丛中——用了不小的力道，估计天亮之前是不可能转醒的。

　　找了个角落，换上了修士服。在黑夜的掩护下并没有再受到什么盘问，径直来到了通往地下的入口处。修道院的戒备比想象中要来得松懈，大概是谁也不曾意料到会有人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地痞前来劫狱吧，但这正利了我的行动。虽然这里并不是骑士团的修道院，没有那些习武的苦修士，对我来说，几乎就是如入无人之境，但可以的话，我并不想和教会敌对。因为教会拥有着许多我所不知的力量，无论是政治、军事、还是武力、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