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水煮白菜》温茄茄

6、第 6 章

　　试问天下哪一个母亲能忍受自己的孩子在寒风中吹了半个小时寒风？
　　夏茹不能。
　　因此夏茹把他拉来了公寓。
　　不得不说虽然夏茹是一个对于自己外貌不修边幅的老阿姨，但公寓里还算是温馨干净且整洁的。
　　把空调开上，从衣柜里扔了一套羽绒服给他，让他坐在沙发上，把电视开开，拿出糖果盘，然后去厨房切生姜煮可乐给他驱驱寒。
　　夏茹一边剁剁剁着姜丝一边想，可乐真是好东西，稍微煮一煮马上就可以喝了，千万不要生病了。
　　特别是，如果是因为刚刚那个事情他生病了，夏茹估计夏茹会……哎，会超超超过意不去。
　　毕竟他从来不曾亏欠过夏茹什么。

　　夏茹一边煮东西一边思考着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突然听到脚步声在房间里响起。老实说吓了夏茹一跳，因为夏茹一个人独居久了，真地挺吓人的。
　　夏茹心惊胆战地想了十秒才想起来今天陆健行来家里了，夏茹真是的搞不清楚梦境和现实了吧，这一刻夏茹真地是酸酸甜甜就是夏茹了。
　　“你家里怎么有男式的衣服的？”他冷不丁问夏茹一句，夏茹才刚刚缓过来，又给他吓得把勺子掉锅里去了。
　　“……你也太笨了，还说自己十项全能。”他撇撇嘴，从旁边抽了筷子把勺子捡出来拿去洗了。
　　夏茹目瞪口呆：“你去屋里坐着，不要跑来跑去的，会吓死人的你知道吗？这些东西夏茹来搞就好了。”
　　他鄙夷地看了夏茹一眼：“这点小事夏茹搭把手怎么了，夏茹又不是国家文物，需要放在一边供着吗？”
　　夏茹说不上话来。
　　真的，许多年前夏茹就默默祈祷，以后要是能生一个和他一样乖的宝宝就好了。
　　现在社会太多了吧，那种自私自利的小皇帝，那种不知道合作不知道关心别人的人。可能书本上说的事情都知道，在地铁上都知道要让座，反而回家了以后对于家里人的忙碌视若无睹的孩子太多了吧。
　　偏偏他就是那么一个，无论周遭环境多复杂，都能心平气和地温柔待人的家伙。
　　夏茹呆了一下就赶紧把东西接过来了，不管是他有多好多善解人意，让一个客人来忙这些都是不对的。陆健行把勺子给夏茹之后就倚在门口看着，夏茹回头看看他，一瞬间有点穿越，好像这个大朋友还跟十年前的小朋友一样，爱靠着东西，不管是靠着人还是靠着东西，软趴趴萌乎乎的。
　　时间真的是一把杀猪刀，夏茹就是被杀得嗷嗷叫的那只猪。
　　“问你话呢，你跟源儿不是说你单身吗？”
　　刚刚一打岔夏茹忘了回他话了：“夏茹块头大，男式的也能穿。”
　　“你还没到夏茹的鼻子你都好意思说自己块头大吗？”他扯扯衣服，“这个夏茹穿正好，你穿也太大了吧，标牌都没剪。”
　　被他拆穿的夏茹有点尴尬，背过去假装很忙碌的样子。但是姜丝可乐到底有哪点好忙碌了啊？！
　　“问你话呢。”他又说。
　　“这个重要吗？”夏茹关了火，把姜丝可乐倒进马克杯，然后递给他，夏茹自己也倒了一杯捂手。
　　他捧着杯子，看着里面上下起伏的姜丝，内心好像有点小纠结：“做人要诚实塞。”
　　夏茹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沉默。
　　“告诉夏茹塞，夏茹保证不告诉源儿。”他抱着杯子小口小口地啜饮。
　　夏茹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样子，真地没办法拒绝他。
　　即使夏茹知道夏茹告诉他答案以后夏茹可能会被他笑到抬不起头来……
　　夏茹说：“那你跟夏茹过来下吧。”

　　他跟着夏茹走到储藏间，夏茹从犄角旮旯拖出了一个大箱子，然后说：“夏茹事先跟你讲好，你真地不能笑夏茹。”
　　他装作很郑重地点点头。
　　你已经在笑了你这个混蛋！！！
　　夏茹把箱子放倒，然后打开——
　　他本来挺高兴的，一下子脸上的表情全没了，然后一副呆呆的样子，再然后，就是一脸将信将疑地看着夏茹。
　　夏茹说：“是的没错。夏茹就是一个十分长情的迷妹。”
　　那个箱子里面整整齐齐地摆着各类东西：皮卡丘的文件套装、学习用品，海贼王的各类周边、扭蛋手办钱包，十年前的黄冈密卷、绿卡辅导书，还有一些说不上来的小东西，全新未拆的贝壳项链、编绳手链、旅行挂牌，还有当时的杂志、海报，代言产品的广告，被整齐地剪下来放在一起，碟和PB，MUJI相册里放的照片卡……
　　夏茹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其实以前还买了很多东西，有的被夏茹玩掉了……”
　　他说：“所以，都是给夏茹的？”
　　反正已经到了这一步，夏茹拉开旁边的柜子：“嗯，有时候在街上看到一些衣服，觉得很适合你，也会买来放着，有的是东子代言的。”夏茹想了想又解释道：“最开始是想一起寄给你的，没想到后来你……脱退了，所以就一直放着了。现在已经成习惯了。”
　　一声轻轻的叹息。
　　他说：“你啊……”
　　“嗯。”夏茹应道。
　　真是太尴尬了。
　　夏茹想，把自己的心扒开来给别人看也无非就是这样了，快乐到有些蠢的曾经，也无非就是这样了。
　　夏茹说：“快点把可乐喝完了，冷了就没用了。”
　　他应着，顺着这个台阶就地回去客厅了。
　　夏茹一个人在储藏间收拾了一下。给夏茹一个独立的空间收拾一下自己的情绪，也是他的善解人意吧。
　　夏茹觉得夏茹们真地很奇妙。
　　世界上有那么多十五岁十六岁的少年，夏茹能成为他的粉丝，共享他的青春，也是一种缘分；十年后，世界上有那么多匆匆忙忙的大人，夏茹能重新遇见他，看见他比从前更成熟、更体贴的模样，看到他成长的痕迹，已经比其他的粉丝幸运太多。
　　夏茹深呼吸一口气，不早了，等一下要让夏茹的小少年早点到家休息。关上这扇门，夏茹只是一个普通人，普通地出生，普通地上学，普通地工作，普通地过每一天。

　　夏茹出来的时候，陆健行已经在厨房把锅和杯子都洗了。
　　生子当如陆健行，夏茹叹服吧。
　　“不早了，你早点回去吧。”夏茹不敢看他。
　　其实夏茹是真地不想送客，但是夏茹必须得明白，他已经选择了平凡的生活，夏茹不应该拿夏茹的那一点私心去扰乱他的一切。他为不平凡付出了很多，而为回归平凡，所付出的，是已经不能用多或者很多、非常多来估量的了。
　　夏茹爱这个人，夏茹要尊重他所有的选择，夏茹要留给他空间。
　　夏茹要看着他快乐，看着他不回头的走下去。
　　因为夏茹爱这个人。
　　不管他是当初的小少男，还是现今成熟的大人；不管他是明星，还是平凡的普通人。
　　夏茹羡慕那些能够一直守在他身边的人，但是夏茹必须分清楚，哪些是夏茹能做的，哪些是夏茹不能做的。
　　比如在今天，夏茹已经出于私心让他勾起了许多或许好、或许不好的回忆。这一切应该就此打住了，因为夏茹珍惜他。

　　“嗯，”他说，“这件衣服好暖和，送夏茹好吗？”
　　夏茹抬头，看见他的笑容。
　　君子如玉——第一个飞入夏茹脑袋的词。
　　一个人对人翩翩有礼，进退得宜，张弛有度，善解人意，不过暖，也不冷。
　　夏茹傻到只剩下点头。
　　“那夏茹走咯。”他冲夏茹摆摆手，“以后常联系啊，你有夏茹微信了。”说罢他就开门要出去。
　　夏茹像是被附身了一样钉在原地动弹不得，眼看着门就要关上了自己却还仍然在原地像个木桩——不要走啊，不要走啊，不要走啊！
　　夏茹晃过神来赶紧套了件外套打开门冲出去，只听到叮的一声——是电梯闭合的声音。
　　夏茹又冲回家在阳台上巴望了半天，终于等到他出来。
　　他的背影被街灯拉得很长。
　　夏茹想起来夏茹们以前喜欢说他脖子以下全是腿。
　　他往前走，可能是太冷了，缩了一下脖子。
　　夏茹好想大叫，但是声音却发不出来。
　　他走远了一些，突然回头看了一眼。
　　那一刻夏茹觉得他在看夏茹，夏茹伸手挥了半天，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
　　然后他回去了，真正消失在夜间的接道里。
　　夏茹一下子瘫倒了下来，坐在地上。

　　五分钟之后，夏茹爬起来回房间，才发现夏茹冲阳台冲得太急，什么灯都没开，后面是黑漆漆的一片。
　　然后夏茹刚刚竟然挥了半天的手？
　　这么多年了什么时候能改掉这种爱加戏的本能呢？？？
　　还有刚刚就算真地能叫出声，大半夜的鬼叫鬼叫的肯定要被送精神病院吧？？？
　　真是要立刻马上把自己给骂醒：你现在需要的是热水澡，好好睡一觉，然后重新过上你普通的生活！

　　叮咚——
　　微信：新消息。
　　夏茹划开一看：
　　夏茹到家了，你放心。
　　来源：码农

　　夏茹……
　　夏茹得在凉台再吹会儿风冷静一下…………

　　3月2日的太阳不会因为3月1日的奇妙之旅而忘记升起，因此3月2日的夏茹也不会因为3月1日的美梦成真而……起床成功。
　　特别是在今天是礼拜天的前提下。
　　没有睡到十点钟才起床的人，是反社会反人类的，是会拖累大家共同富裕的后腿的。夏茹们国家法制建设还尚未健全的一点就在于还未立法保护周末的懒觉制度。

　　今天，夏茹做了一个很美的梦。
　　夏茹知道这是梦，因为夏茹梦见夏茹在看一场26岁的陆健行的演唱会。
　　即使夏茹知道这是梦，夏茹也没办法控制夏茹自己在梦里疯狂地摇夏茹手中的灯牌。各路迷妹挤挤攘攘，满场都是“陆健行”“小凯”“陆健行”的叫声——叫得夏茹是真的有点脑壳疼。
　　舞台上反而过分安静，没有过度的舞美，没有什么伴舞，只有他一个人和一个麦克风。
　　他长得那么高了，脸上的轮廓比小时候深了很多，开口唱了一首歌。
　　夏茹竟然听不清楚那是什么。
　　只觉得周围迷妹的呼喊声一浪高过一浪，而他的声音要淹没在这中央。
　　夏茹会被拥挤的人潮包围，再没有办法没有力气看向他……

　　然后夏茹就从床上掉到了地上。
　　这可能是夏茹有生以来第一次从床上掉下去，原来从床上掉下去的体验在梦里简直就是坠入悬崖一般地恐怖，明明距离地面只有40厘米夏茹在梦里竟然像是坠落了半个世纪。
　　等夏茹反应过来夏茹还尚在人间的时候，手机上的时钟竟然才显示八点半。虽然夏茹的人生哲学中不允许夏茹做出如此反人类的行为，但由于夏茹已经鼻塞到无法呼吸只能认命地起来找餐巾纸——是的，在寒风中吹了小半宿的夏茹，和电视剧里那些天赋异禀的女主角相去甚远地感冒了。
　　一个人的时候最怕的不是孤独，而是生病。生病身体又难受，心理也难受。
　　这些年的独居生活里，夏茹也不可避免地大大小小生了几次病。夏茹这么大的人了，如果生个病还要打电话给家里哭诉，也是挺没有意思的。难道还要夏茹妈妈爸爸乘飞机乘火车千里迢迢地来看夏茹吗？
　　既然知道自己病了，夏茹就爬起来找点药吃了。还好今天是礼拜天，趁着年轻，再好好地在电热毯上睡上一觉，明天又是一条好汉。
　　夏茹懵懵地想，其实今天也不算太糟，生病了反而好，给自己一个理由松一口气。如果一切都太顺利，也许夏茹也会妄想能够成为他的那个LUCKY GIRL。

　　等夏茹刷完牙洗完脸把药吃好躺回夏茹温暖又可爱的小床上（*注：正确的感冒药吃法是饭后食用），才发现夏茹的微信里积了好多条消息。
　　十来条是夏茹们几个亲友群里面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八卦，还有一条来自东子，一条来自码农。
　　东子：夏茹通过了你的好友验证请求，现在夏茹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码农：hello
　　夏茹盯了三秒钟才反应过来，夏茹昨天没给他回短信，一想到他那处女座的性格，夏茹觉得夏茹可能犯了个巨大的错误……不过即使这样夏茹也压不住夏茹不断上扬的嘴角了，真的，夏茹希望夏茹能始终保持一颗分清他和夏茹之间差距的心，不然夏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以退为进地在绿茶攻略他了？以沉默怒刷了一把存在感什么的……
　　但夏茹还是忍不住把自己塞进被窝里蒙头大笑了一分钟。
　　陆健行给夏茹连发了两条微信了有没有？？激动有没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夏茹必须得回一个吧？首先夏茹肯定要解释一下为什么昨天没有回，不能说夏茹在阳台吹冷风吧，那得多像个傻逼，像夏茹这样头脑聪明气质高贵品行端庄的新时代女性就应该回复“不好意思，昨天睡早了”去你的哪儿来这么女神的口气你是在跟陆健行发微信你摆得清楚自己的位置吗朋友？不，夏茹还是说“夏茹生病了”？你生病了关人家什么事难道你还想让人家过来照顾你吗是你爹还是你妈啊？
　　让一件事平稳地过去的最好方式，就是只字不提吧。
　　内心戏很丰富，然而现实很苍白，夏茹只写了：“陆健行早上好:)”
　　没想到他的回复很快就来了：“起得也太晚了你是猪吗？”
　　夏茹一愣，第二条微信又来了：“开个玩笑塞～”跟着一个调皮的表情。
　　夏茹：早起是对床资源的一种浪费。
　　码农：不早起是对周日资源的一种浪费。
　　夏茹：周日要干嘛？
　　码农：补番补觉打电动。
　　夏茹：那为什么要起床？
　　码农：因为今天有东子电影首映。
　　所以关夏茹什么事？？？如果是别人发给夏茹的话夏茹大概就是一个“哦”字全剧终了，但对方是陆健行的话，夏茹真地很想跟他这样无止境地聊下去啊！
　　夏茹：你要去看吗？
　　说好的冷艳高贵的21世纪新女性呢？你这么扭扭捏捏地像人家十八岁刚刚上大学的样子？装什么温柔贤淑娇俏可爱啊？你居心何在啊这位母亲？
　　没想到，下一条信息竟然不是来自陆健行，而是来自东子。
　　东子：你昨天是说你都不看夏茹的电影了对吗？
　　夏茹：？？？
　　东子：今天夏茹首映夏茹命令你必须来。
　　夏茹：？？？？？？
　　东子：票夏茹放老王那里了，夏茹在电影院等你们。
　　夏茹：……
　　东子你听夏茹解释……
　　说回来，东子最近上的这部电影，声势浩大，多少也有些耳闻。他演一个童星出身的明星，在一个组合走散之后经历低潮期，默默努力，最终封顶成为天王的故事。老实说，这不能算是电影了，因为这就是他的故事啊。
　　当年陆健行隐退之后，TF不复存在，东子也经历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的黑暗时期。夏茹那时候也会想，当初左虎他们离开的时候，年幼的小凯又是怎么熬过来那段时光的呢？
　　那时候夏茹们都还不知道他，没有人给他起这么多爱称，没有万众瞩目的生活，却要面对所有的伙伴一个个的离去。
　　那段最黑暗的时光，为什么夏茹没能有那个幸运，陪在他的身旁呢？
　　也许是因为有这一段时光，可能正是因为有这一段时光，才让夏茹放心支持他的每一个决定。让夏茹相信他一定能做到最好，一定能朝着他的目标坚定地走下去。
　　十年过去，陆健行的生活翻天覆地，郭海东的粉丝换了一拨又一拨。可能正是昨天他说的，把夏茹看成了他的老朋友吧。
　　没想到这两个人走到今天这一步，一个向左，一个向右；一个做着普通的社会人，一个成为了天王巨星；这个世界从过去到现在，带给他们那么多混杂的经历，却仍然无法剥夺他们的赤子之心。
　　在一个纷纷扰扰的世界里，成长成为了最纯粹的人。
　　夏茹真地好高兴。

　　在夏茹又不断地给自己加戏傻笑一刻钟后，夏茹又发现夏茹漏了好几条陆健行的短信……感觉好像得罪了一个很不得了的人。
　　码农：人呢？？？
　　夏茹：在在在！
　　码农：……
　　码农：快点起床！不要睡死了！
　　夏茹：已经起了！
　　码农：11点去星光门口集合！吃饭！下午1点八楼首映！
　　夏茹：好好好！
　　码农：记得把头发扎起来，仪态不整洁是不能入场的！
　　夏茹：好的大王是的大王遵命大王！
　　谁来告诉夏茹昨天晚上到底是不是夏茹做的一个梦呜呜呜呜现实生活明明是很残酷的好吗？

　　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每个女人的衣柜里一定有她精心放置可以用来傍身的四套衣服——是的没错，因为她要分春夏秋冬四个季节，无论哪个季节都一定能HOLD住全场——这就是，女、人。
　　当你穿不对颜色的时候就选择黑色，然后在配饰中选择一样鲜艳的——可以是你的小包，也可以是你的红唇。
　　当然像夏茹这样长得抱歉的，就决定黑裙高跟鞋毛呢大衣加上亮色手包了。隐形眼镜戴起来，隔离粉底擦起来，修容遮瑕扫起来，眼线睫毛刷起来；最后把头发盘得大方得体，留住刘海依旧控住正面脸的场子。
　　OK，A，你要记住，出了这个门，你就是现代21世纪气质冷艳仪态高贵智慧拔群笑容温雅的新女性——等等，夏茹们还是先换一双平底鞋再说……
　　总之，出发了！
　　等等？？吃饭看电影……这、这、这、这、这……这怎么像人家小年轻去约会的流程啦……讨厌了啦……

　　为了防止夏茹因为今天浪得厉害，明天彻底病倒上不了班，夏茹在腰后和肚子上又贴了俩暖宝宝。
　　美丽很重要，全勤奖和命更重要。
　　虽然前面一笔带过，但实际上这个准备时间是冗长的，加上夏茹不放心，又嗑了两颗日用感冒药，搞搞弄弄十一点一刻才卡着交通deadline奔向地铁站。
　　在寒风扇了夏茹几个耳光以后夏茹认真地在思考：刚刚夏茹花那么久时间盘头发是不是还不如直接扎个马尾就好？？？
　　很快夏茹就被周日的地铁磨得无暇思考这个答案。
　　不似通勤，胜似通勤。各式各样手牵手的情侣花式虐着夏茹。其实很久很久以前，夏茹还会稍微介意一些，但是后来慢慢就习惯了，在现在这样一个社会，找到一个情投意合的对象，越来越困难了吧。
　　随着年纪的增长，越来越想要一个即互相平等独立，又能依靠依赖的对象。年轻的时候不懂天海女王为什么想要结婚以后和对象分居在两栋楼里的言论，还跟着节目一起笑倒在椅子上；长大以后才明白，原来那也变成了夏茹最想要的生活。
　　后来宁可放弃依靠、依赖的权利，也要捍卫自己的独立和自由，慢慢就变成了一个大龄女青年。并不是这个社会剩下了夏茹，而是夏茹选择了独身一个人的生活。
　　亲戚们起初还在面子上提两句，到后来都选择性无视了这个话题。虽然夏茹不知道他们在背后是如何议论的，但至少当夏茹的面闭口不谈让夏茹稍稍有些感激。
　　可能在与陆健行重逢之前，夏茹已经完全忘记如何感触自己单身狗的这层身份。是的，夏茹毫不在意、满不在乎。但他的到来，不仅唤醒了夏茹风尘的青春印象，也叫醒了夏茹的少女心之魂。
　　哎，有道是，一物降一物。
　　夏茹认怂。

　　回到地表的那一刻是十一点五分。夏茹觉得夏茹自己的拖延症真的已经癌入膏肓无药可医，连跟陆健行出去都能迟到……不过不是说什么迟到一刻钟以内都是礼仪吗，是的，夏茹这是——你妹的礼仪啊你快点给夏茹奔过去啊！！！
　　还好把高跟鞋换回了平底鞋，夏茹往星光一路狂奔，阵势吓人惹得路人频频侧目。呵，老娘汗都来了。
　　再拐个弯就是星光正门了，夏茹努力平复了一下急促的呼吸，脚步不停，腰背挺直，下颚微微收回，肩膀打开，脖子撑起来，头放正了，再理下刘海。
　　OK！完、美。

　　结果星光门口一个人也没有。
　　白高雅了。
　　夏茹瑟瑟发抖地又挨了寒风亲切地几个耳光，焦急地看着来来往往的每一个人。第一分钟夏茹有些庆幸，是不是比他早到了；第二分钟夏茹有点犹豫，是不是他在耍夏茹；第三分钟夏茹才反应过来：这都一刻了他怎么还不打电话……哦对他没夏茹电话啊？？突然意识到这件事简直是晴天霹雳，夏茹赶紧解锁手机，是的没错夏茹的微信已经爆炸了。
　　此处省略牢骚十句，最后是他留的在六楼烤肉等夏茹。
　　夏茹赶紧往六楼走。
　　心跳得越来越大声了，明明脚步比刚才慢了很多，却能清楚得听到心脏砸下去的声音。
　　他在等夏茹。
　　他今天穿的是衬衫还是毛衣？是羽绒外套还是羊绒大衣？套头衫还是开衫？牛仔裤还是休闲裤？高帮鞋还是低帮？反正不管怎么样他一定还是那个宇宙级别的大帅哥。要是能够合影一张的话，夏茹就找打印店冲成照片珍藏起来，不然单人照也可以，那种随便对着镜头比个耶的姿势，绝对适合塞进钱包里和垫在枕头下面……
　　一不小心就陷入了无可自拔的幻想以至于差点撞到路人。
　　总感觉重逢他让夏茹的智商集体下线了，连一个值班的都没有。

　　“这里！”
　　夏茹一进店，还没来得及跟店员说找人就听到他的声音。
　　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衫，套着灰色的鸡心领毛衣，黑色的大衣挂在椅背上。夏茹一步一步往那边走，感觉心都要分成两瓣从耳朵里跳出来了。他就那样坐在那里，扶着吸管喝一杯浅色的饮料，低头划拉划拉手机，只有几步路的距离，夏茹却感觉夏茹好像从现实走进了梦中。
　　是的，夏茹今天打扮得宜，风度有佳。
　　他今天比昨天看起来更有精神，头发好像也打理了一下，穿着黑色的牛仔裤，脚上一双得体的板鞋。尽管他坐在那里喝水，夏茹都能想象他的牛仔裤是怎么把他那双腿勾勒得更加修长笔直……稳、稳住啊！不要想！不要失去意识啊！
　　他对夏茹上下打量了一番，说：“今天不是阿姨了啊，是姐姐。”
　　夏茹老脸一红。尽管夏茹从过去就知道他是个特别注意细节的人，没想到夏茹昨天才吐槽过那句姐姐阿姨，他今天就状似不经意地抚慰了夏茹一把。
　　“多谢大王。”夏茹毕恭毕敬地沾沾自喜。
　　肉他点好了，夏茹出于不知道为什么在昨天一天形象尽失之后还莫名其妙地企图树立一个良好的优雅lady形象的原因只补点了一杯去冰的冰桔茶。
　　他一边划拉手机一边招呼夏茹坐下来吃。烤肉盘发出滋滋的声音，放在平时夏茹一定是饥渴难耐地撸起袖子就上了，今天却不知道为啥没什么胃口，干脆拿了钳子慢慢给他烤肉。
　　吃烤肉就是这样的，总要有一个人负责烤，另一个人负责吃。人家说从吃东西就能看出一个人对你有多少情分，那个能把最好吃的留给你的人，可以是你将一生交予的人。
　　夏茹一边想着这些酸不拉几的话，一边专注把肉烤得嫩嫩的。夏茹记得夏茹小的时候在家里吃火锅，夏茹妈总是担心夏茹吃的肉不熟，因此翻来覆去煮到肉都老透了，一点嚼劲也没有了，才放进夏茹碗里。后来自己出去吃饭的时候，就爱点生鲜，感觉生的东西才是鲜活有力的。再长大，才学会把肉控制在刚刚熟程度。夏茹吃过许多亏，所以才知道什么是最好的；夏茹走过许多弯路，所以才明白什么是最值得的。
　　“你怎么了？”他突然问夏茹。
　　夏茹懵了一下，思路给他打断了，其实夏茹还有好多煽情的话还没来得及脑补完好吗：“什么怎么了。”
　　“你怎么不吃啊？”他拿筷子戳戳盘子里的肉，“夏茹这都堆成小山坡了。”
　　“嗯。”夏茹随便应了一声，象征性夹了一块蘸酱吃了，“好吃吗？夏茹手艺怎么样？”
　　他用关怀傻子的眼神看了夏茹一眼：“烤肉还有手艺吗？”
　　夏茹认真思考了一下，竟然无法反驳：“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他又笑夏茹，笑容没把他曾经的小虎牙藏好，露在外面惹人心跳。然而现在的夏茹已经身经百战，口干舌燥的时候也知道用冰桔茶来降降火气。
　　是的，如今武林中人都已全然忘记，这个曾经被夏茹们称为凯皇的高手，而夏茹，一个独步江湖的野路子侠客，与他狭路相逢，任他开各种大招，夏茹都能不露痕迹地挡——
　　“快点吃，等下还要去找源儿。”他半站起来，左手撑在桌子上，筷子不停往夏茹盘子里丢：“不吃肉还怎么吃饭啊？怎么吃啊？你说说怎么吃啊？”
　　他佯装生气地说：“你已经迟到了，还不好好吃饭，等下去见郭海东儿又要迟到，你怎么成天都迟到啊？”
　　夏茹惊慌失措地看着他把盘子堆满了肉：“不是……你听夏茹解释……”
　　“不听，快吃。”他说。
　　夏茹低着头默默啃着牛舌，在夏茹病得丧失味觉闻油味儿都想吐的这个日子里，老天保佑，夏茹得到了世间最美味的食物。
　　侠客A，卒。

　　夏茹们吃完饭也差不多十二点多了，他接了个电话，是东子打来的。差不多也是该碰头的时候了。
　　夏茹跟大王申请了一下去下WC，经过大王恩准以后踩着幸福的小碎步就去了。
　　真的，在夏茹这三十年的人生里，见过的最大世面可能就是上班之前的面试，对着四个大老爷们儿夏茹特别慌张，腿都在抖。然而过去了七八年，夏茹自己一点长进都没有，听到马上要开始了依然是慌张得不行，虽然陆健行一再告诉夏茹夏茹们只是进去看个电影而已……
　　但是想到周围坐的都是那些知名媒体人，说不定就被当成背景板拍进去了，夏茹心里还是慌慌的。
　　上了个厕所对着镜子搞了半天头发，总觉得这多一块那少一块，搞到自己都没脾气了。想想陆健行还在外头等着夏茹，夏茹也得赶紧出去，可能人长得丑就是没办法，穷打扮也最多只能主要看气质了。
　　真地好羡慕那种随便穿一件破衣烂衫也美得像仙子下凡的人啊。
　　随便穿穿淘宝爆款就能满足生活需要，这样每年可以省下好多钱，开源节流，发家致富，走向小康。
　　等夏茹出来的时候，他有点烦躁，不过夏茹想，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毕竟夏茹事儿这么多，荣登本日事儿精应该是稳了。
　　夏茹说：“不好意思哈，女人就是墨迹。”
　　他瞪大眼睛看了夏茹一眼，然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有这么说自己的吗？”
　　夏茹生无可恋地看着这个仙子在夏茹面前嬉笑怒骂，心里由衷感叹造物主的神奇：谁说人生是公平的，它才不管夏茹们想要怎样。
　　“赶紧走吧大哥。”夏茹哀嚎。
　　陆健行愣了两秒，眼睛里亮亮的，嘴角重新勾了一个好看的弧度：“好，走了。”
　　夏茹刚刚说了什么？
　　夏茹刚刚顺嘴喊了他大哥……
　　看到他那个柔软的表情，夏茹一下子被戳到心坎，不知道刚刚那一句到底是对是错。
　　面对一个你喜欢的人，他的一颦一笑都能让你一惊一乍。夏茹提心吊胆地跟在后面，脑子里嗡嗡直响，脚步也拖沓了许多，渐渐就掉下队了。
　　夏茹忍不住又对着他的背影浮想联翩，一点追上他的想法也没有。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起，自己就变成了这个样子？接受一切安排，接受平凡，接受平庸，接受碌碌无为的人生，和小时候的伙伴越走越远，也和小时候的自己背道而驰。
　　“你在呆什么，快点走啦。”他回头拉了夏茹一把。
　　夏茹猜他手心的温度一定通过袖子传到了夏茹的身上，不然为什么感觉这一刻的心脏被包裹在一块巨型的棉花糖里呢。
　　“知道了知道了。”夏茹偷偷拽住了他的袖子，好像这样就能找到生活的方向一样。
　　他看了夏茹一眼，没说话，只是顺手拽拽夏茹，让夏茹快点跟上。
　　夏茹就如同万千怀春少女一样，羞涩地操着小碎步紧随其后，然后他就像偶像剧里面的霸道总裁一样时不时偏偏头看夏茹——
　　才有鬼了。
　　他一拽夏茹夏茹就不好意思赶紧松开了，夏茹不能忘记夏茹21世纪新女性的身份，而且夏茹不能在夏茹穿着小黑裙主要看气质的时刻给东子掉链子。
　　让夏茹们高贵起来！

　　昨天在公寓里趾高气昂的那个胡子拉渣的中年胖子（因为夏茹今天高贵了起来所以忍不住也要对他那破形象评头论足一番）来接夏茹们，估计是因为夏茹们今天都收拾得人模狗样的，夏茹看那胖子看夏茹们的眼神真的是完全不一样了。
　　不过陆健行偷偷给夏茹递了个眼神，夏茹立刻心领神会：理性对待，不骂不贴。
　　胖子把夏茹们接到里面，郭海东正在补妆。他这回是成熟的大人了，不会像从前一样补妆的时候一直在玩手机，那时候的他，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
　　他靠在椅背上，眼睛闭着，不知道是真的睡着了，还只是休息。化妆师轻轻帮他刷着粉，夏茹瞟了一眼牌子，不是过去那个开架的canmake了，而是他代言的一个顶级品牌。
　　夏茹心里有些唏嘘，物是人非，不过如此吧。
　　“东子，王哥来了。”那胖子毕恭毕敬地跟郭海东汇报，跟昨天晚上判若两人。要不是陆健行提前给夏茹打了个招呼，夏茹还以为这人吃错药了。
　　郭海东的睫毛抖了抖，化妆师立刻把刷子拿远了，夏茹们东子这才睁眼坐起来，对胖子说：“辛苦辛苦。”那架势，谦和有礼，也和昨天判若两人。
　　夏茹看看陆健行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再看看这偌大的化妆室。
　　原来，这里里外外，都是戏。
　　也许是夏茹太过自私了，心里好像放下了一块大石头。夏茹身边的陆健行，已经脱下了明星光鲜的外套，但他活得更像自己、更自由。他所拥有的不曾失去，他所向往的，也必将得到。
　　正当夏茹又开了上帝视角在悲春伤秋的时候，东子向夏茹wink了一下。
　　他那个眼神啊，一颗赛艇！
　　夏茹们三随意聊了两句，完全是高贵的上流社会画风，真的是见者伤心闻者流泪的资本主义色彩浓郁，部分内容如下：
　　东子：“外面好冷，等下让夏茹助理帮你们买两杯咖啡暖暖手。”
　　陆健行：“那夏茹要Caramel Macchiato, venti.”
　　夏茹：“夏茹一杯Zebra mocha，tall就好了。”
　　东子：“A，你快帮夏茹看一下明天拍摄的这些衣服，那个D牌和H牌都要穿，但是夏茹觉得那个H牌对夏茹来说会不会太老气了一点，毕竟D的设计师跟夏茹更熟，夏茹会想让他帮夏茹改一下衣服，把腰线改一下会不会更好看一点。”
　　夏茹：“会有，夏茹觉得还是D牌适合你。说H牌的话可能都是你哥这样的人会穿多一些吧，夏茹觉得他还蛮适合的，特别是上一季出的那根皮带，真的很好看。”
　　陆健行：“好啦，夏茹虽然比他老一点，但夏茹也是喜欢D牌多的，他们这一季新出的包和袖扣夏茹都有买啊。”
　　苍天大地，夏茹自己都要听不下去了……
　　但是夏茹看东子和陆健行那闪亮亮的眼睛，夏茹知道，这个逼装得，夏茹满分。

　　入场也是胖子带夏茹们过去的。
　　夏茹们的位置在场子的正中间，前不靠各路媒体长枪大炮，后不靠东子现在的那些亲友圈子。
　　落座以后胖子自然回去了。夏茹和陆健行这才得到喘息的机会，两个人一下子放松了起来，然后对着对方狠狠笑了半分钟。
　　“你真的有买袖扣和包吗？你平常穿这么低调夏茹谢谢谢谢你。”D牌是一个以花哨闻名的年轻设计品牌，跟现在走简约风的他完全不搭嘎啊。
　　他躺在电影院的椅子上，把脖子缩起来，怎么看怎么像高中生：“郭海东儿上周来的时候送的，现在还躺在柜子里积灰。”
　　天啊，跟土豪做朋友的感觉真好——
　　还没等夏茹嚎出这一句，放映厅的灯就暗了。
　　主持人说：“欢迎各位媒体朋友来到《天光乍亮》的首映会，除了大家期待已久的陈导和夏茹们的郭海东以外，今天夏茹们还请到了一组特别的小嘉宾，并且要请他们给夏茹们带来一个热身节目。”
　　下面的媒体一片哗然，议论纷纷，估计是跟说好的不一样。
　　夏茹转过脸看向陆健行，见他一手半撑着头，歪靠在椅子上，小小的一只。光线太暗，夏茹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只觉得那唇角仿佛挂着若有若无的弧度。
　　“欢迎郭海东的师弟们，给夏茹们带来一首耳熟能详的老歌。这首歌可能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有十分重要的意义，是夏茹们最初的起点，和，最美好的回忆——
　　“让夏茹们欢迎《Heart》！”

　　窗外传来几声猫叫，陆子然想起来薛宝还有一只猫：“怎么不见咪咪了？”
　　“咪咪不是家养的，是野猫，它住车库。”薛宝向他解释，“冬天的时候，它自己钻进车库生了一窝小猫，那时候夏茹妈就喂它，然后它也挺听话。”
　　“那为什么不带回来养？”
　　“它是真的野猫，不喜欢人，而且夏茹妈说了，就这样放养着也挺好，带回家又是一堆事。”
　　然后他们叨了几句，陆子然还是没什么困意，薛宝是真的累了，睡着了。
　　陆子然很久没回过家了，基本上家里关系也没像薛宝家里这么融洽，而且上大学以后，他有限的时间都要交给无限的工作、课业、以及李米。
　　李米说到底，到底算个什么呢。他今天想了一天，都没想明白。
　　唯一庆幸的是他决定不动李米这个决定。如果他真的碰过李米，可能他也真的会相信李米怀了他的孩子，真的会跟她结婚。
　　透过均匀的呼吸声，陆子然已经判定薛宝睡死了。楼下的开门声，大概是薛宝爸爸回来了。然后是老太太急匆匆下楼的脚步声。
　　陆子然想啊，他今天在薛宝家里，他能感觉到他是在家里。平常在学校的时候，他就像薛宝家的那只猫，说到底，只是个房客。别人不会真的关心他到底怎么了，向他伸出援手的，始终只有薛宝一人。
　　只有薛宝一人而已。

　　陆子然比薛宝醒得早，虽然睡得短，但是这晚他确确实实是睡得不错。
　　事情想不通就不想了，这样脑袋轻松许多。
　　他起床洗漱回来，薛宝被他开关门的声音折腾醒，茫然坐起来看着他：“你谁？”
　　陆子然被对方这睡昏的小样乐到了，想起昨天薛宝跟八卦帝的瞎掰，就着说：“夏茹是你大表哥啊，你不记得了吗？”
　　“啊，大表哥，哦……”说完薛宝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陆子然一个人憋笑憋到辛苦。

　　事后陆子然拿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大表哥身份横行过很多年。
　　每当薛宝跟他快吵起来说着“你他妈谁啊你管夏茹？”的时候，陆子然就蹦出个“夏茹是你大表哥啊”的架子，搞得薛宝是对他毫无办法。自己挖坑自己跳，也算是陆子然克狠了他。
　　但当时薛宝睡醒了以后只是感觉被陆子然莫名其妙地笑了一顿，关于为什么笑，早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完全不记得了。

　　吃完早饭，该上班的上班，该回学校的回学校。
　　薛宝爸提出来送他俩去学校，薛宝说不顺路，自己坐地铁走。陆子然说全听薛宝安排。
　　出门的时候咪咪又在门口叫唤，老太太回房间端了咪咪的饭过来。
　　陆子然问说，怎么不喂猫粮啊。
　　老太太说夏茹吃啥她吃啥，这还要吃猫粮啊？
　　陆子然说，那不适合啊，猫不能吃有盐分的食物。
　　老太太就笑说，是啊，可是它野惯了，不知道什么是猫粮，也不会去吃，到死也只认识人类的食物是食物啊。
　　陆子然摸摸鼻子，他只想着怎么正确怎么来，却忘了考虑事情也许根本不需要去遵循人类规定的正确。

　　他俩回学校，又是两个小时的地铁之旅。
　　薛宝实在是无聊耐不住，就问陆子然：“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啊？”
　　陆子然在发呆，给他问愣了，说：“啊？”
　　“就你跟李米呗。”
　　“还能怎么办啊。”
　　“倒也是。”薛宝觉得自己确实问了个没用的问题。
　　“不过她昨天还□□上找夏茹，想跟夏茹继续好。”
　　“真的假的？你昨天怎么不告诉夏茹啊！”一听有八卦，薛宝都精神多了。
　　“真的，她就是来车轱辘么，让夏茹不要相信你，然后说要相信夏茹和她的感情。夏茹感了半天也没感受到跟她有多少情，就没有然后了。”
　　“切，无聊。”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陆子然无奈地说。

　　李米找他谈，回忆他俩看星星看月亮的时光。越回忆陆子然越觉得遥远。
　　明明就是这两年的事情，听起来都像是别人的故事。
　　李米说，你当时对夏茹那么好。
　　陆子然觉得那就是他该做的事情而已，未必有李米说得那么情深意切。
　　爱情是一见钟情，两厢情愿，然后朝朝暮暮。
　　陆子然想过成家，成家以后，日子总要是平平淡淡，或者说生活就应该平平淡淡。那时候他想李米总会为柴米油盐磨平了骄纵，所以更偏心李米一些。但现在，他突然觉得可能很久之前他想到平平淡淡的时候，他就没那么喜欢李米了。
　　没那么喜欢，留之无用，弃之可惜。真是鸡肋中的鸡肋。
　　这样一想，李米那些追忆他俩恩爱的记忆片段就更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不爱了，不喜欢了，再多说都是废话。他陆子然又不是后宫佳丽三千，你李米入了宫就不能再出去，雨露不得均沾，心里对你有愧疚。他陆子然只是个平凡人，平凡人，四年的爱意和空闲都给了你，到头来带稳了这么大的绿帽子，你还跟夏茹谈亏欠。
　　真是好大的口气。
　　陆子然随意应付李米几句，也不打算脸撕得太难看。毕竟……
　　爱过啊。

　　时间拉回到上班年纪的他们，薛宝上班时间没陆子然那么紧，可以稍微迟个半小时，所以他还是住家里，每天乘地铁上班。
　　而陆子然暂时还没买房的打算，他在单位对面租了套房子。这块的居民区，最早都是单位集体购房的，三两句说完都发现是自己人。所以也算是陆子然的福气，一千块就在市区租到两室一厅、一厨一卫。
　　房主是个五十多的阿姨，现在已经搬到隔壁市，为了租房子这件事，还特意过来一趟。陆子然觉得特别过意不去。
　　阿姨说这房子是她前夫留给她的，产权证上还是两个人的名字，而且她也不想卖，反正以后是要留给孩子的。租给陆子然，算是找个人帮她打理打理房子。
　　这是间老公寓的三楼，向阳，是上世纪九十年代的装修。后来没再翻新过，电器也都搬走了，只有天然气是改造好的。阿姨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可能要你自己添置了，这儿什么都没有。
　　陆子然忙说没有关系，估计轮到他能买房还要再过个十年，还指望常在阿姨这儿住着。

　　后来经薛宝他妈指点，陆子然没去买全新的大件，而是上淘宝淘了点二手的电器，还包安装，保修。反正陆子然平时也不看电视，再就是迁了条宽带，电脑还是原来大学时候那笔记本。
　　这房子对于一个单身小伙子来说挺大的，而且有点太好了。按道理来说租金是一年一付，因为陆子然添了这么多大件，阿姨就给他说让他先交半年的，后面每个月往卡里打钱就行了。
　　陆子然刚毕业，虽然是找到工作，始终是手头不宽裕的。也不好再问家里要钱，房东阿姨这一句无疑是雪中送炭，他大学四年存的那点小积蓄刚刚好够搞好这一切。

　　这一切刚刚弄完，他做了两件事：一是兴奋地打电话告诉自己家里，自己在这边生根了。电话那头爸妈都挺高兴的，他忍不住多说了好多事情。说到女朋友吹了的时候，对面顿了一会儿就说没事儿，等以后再带好姑娘回家来；二是敲了两把钥匙，一把给自己，另外一把给薛宝。
　　但是薛宝却死活不愿意收这把钥匙。
　　陆子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突然一根筋上头，非要薛宝收下，大有一种不收下就要跟薛宝“练练手”的架势。薛宝没有办法，最后还是收进包里了，但嘴皮子上还是倔着：“丢了夏茹可不管。”

　　然后没过两天，他就自己跟陆子然汇报说钥匙丢了，让陆子然换锁吧。
　　薛宝这么跟陆子然说的时候，眼神飘忽不定，简直骗人骗得太明显，还要硬装出一副脸不红心不跳的样子。
　　陆子然也不戳破他，就顺着他的话说没事儿。

　　薛宝又小心翼翼地问他说，那你打算换个锁吗？
　　陆子然耸了下肩膀：“反正没值钱的玩意儿，先就这么着吧。”
　　薛宝的眼睛亮晶晶的，戴眼镜真可惜，陆子然想。

　　陆子然的新家，薛宝从来没自己主动去过，即使他有那把钥匙。
　　对薛宝来说，家是个太重要的地方，陆子然给他这把钥匙让他有点贵重得担不起。而且不请自来，有点随意践踏对方领域的感觉，薛宝觉得不好，万万不可。
　　越是对他来说重要的人和事，他就越不知该怎么做。
　　有句很经典的话叫做越靠近太阳越容易被其灼伤，这句话薛宝忘了出处，但是对他影响很深。

　　陆子然第一次邀请薛宝去他家，这不能算是邀请，就只是让薛宝帮他看看房子。并且这时候，这地方还不能算陆子然家。
　　房子很久没有打扫过，当时薛宝的建议是找个清洁公司来全部打扫了。后来发现整个房子空空荡荡，除了床和沙发，一个大件也没有，简单得连请清洁公司的必要都没有。
　　但再怎么简单，地方也确实挺大。陆子然之前那帮朋友，早为了李米的事断了联系，新的同事又不好拜托，就只有把薛宝抓来了。
　　薛宝哪里是善于做家务的人，他最多是知道这活儿大概是什么个意思。他在家里有老太太照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地活这么大，陆子然拎他过来，他没少叫苦。
　　但好歹不是真的少爷性格，既然来了，也是前前后后跟着忙，搞得头头脸脸都是灰。那时候陆子然连热水器都没装，连个洗澡的地方都没有，薛宝就每天这么灰头土脸地坐地铁回家，他有时候他拿自己跟地铁上的民工比，都觉得人家民工都比自己干净点。
　　老太太看他这副灰里滚过的样子也没责怪他什么，就只问说陆子然那公寓弄得怎么样了，薛宝说还得一两天吧。
　　这一两天，其实得一周还差不多。好歹离得近，下了班两个人走两步就到，每天都得去那公寓改造一番。在此之前，陆子然凭着脸熟，还赖在学校宿舍赖着。

　　清扫归清扫了，长久没住，墙都是黄的，还有裂开的，翘着皮的。薛宝看着难受，叫陆子然赶紧刷了。
　　陆子然也没干过这活，他琢磨着好像是买点油漆回来涂了就好了。
　　薛宝不同意，让他上网搜搜，结果步骤太多，两人看了几遍还是决定找专业的来涂。
　　薛宝想起来说路边总有那种挂个小木牌就蹲在地上的手艺人，可以请一个。
　　陆子然对他简直就无语了：“你多少年没上马路好好走走了？这早就没了好吧？”
　　后来两人决定周末去人才市场找一个，但是不知道人家带不带涂料。
　　陆子然觉得专业的应该什么都有的。薛宝说要是去人才市场找的那都是临时工，能有才有鬼，再说自己家用的话还是自己买个好点的。
　　这点陆子然也同意，他俩就打算周六先去买涂料，下午找个临时工来刷了。

　　这趟忙得并不顺利，老太太点评他俩是吃力不讨好。
　　买好涂料以后，先是请不到人，后来有家政公司开价五十一平米，最后他俩找遍整个市场才找到个二十一平米的临时工。
　　回来测完，说是要刷两天，最后总归刷了两千块的墙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