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我以华》夜如梦

46、城楼

　　九艳着人传消息过来称帝都一切安好，陛下对我此番擅自行事未置一词，只着意要户部兵部并工部尽心筹备粮草辎重。司空也递了信息言说陛下去乐坊坐过一阵子，此后再未出宫，他身边有一绿衫翠眸之人，气息有些熟悉，司空暗自揣测此人与我有关，故询问一二，那人想来定是君尧无疑。

　　经过隐部几日严密探察，我军中敌方斥候人数已知，嫌疑者还待排查，然而时间紧迫，我正待思量如何逼他们一逼。偏巧逢着这日对方出将叫阵，这同时也是我叫人大肆宣扬阵前易帅后一直等着的机会，遂不再犹豫安排将身份存疑者编入先锋军，战场上什么可能都会出现，既是不能为我所用，弃之又何如？

　　城门开，一列骑兵奔出并步兵百余人摆开对敌阵势，马上骁将威风凛凛手持常伴己身的兵戈，马下持盾操着矛戟的兵士严阵以待。我与之前帐中众人登上城楼观战，城门缓缓闭上，安佩呼吸微乱似是不赞同，却终于什么也没说。

　　对方等着我们准备好这才蓦然爆发出笑声，一人高声叫着：“莫不是璟朝无人了？派这么几个小子来对战。吴桓呢？这时候也做起缩头乌龟了？”闻言微微一笑，侧首：“吴将军，那人你可认识？”

　　“殿下，他是离国将军，名唤孟柯，与我交战数十年了。”

　　我方一员将领拍马而出：“这等小阵仗何需劳动吴将军？不知离国有什么高招，我先来领教。”

　　马蹄声、嘶鸣声、兵刃交接的声音混在一处，凝神听去一人的呼吸在耳中渐渐明晰，随口吩咐碧染：“去拿我的弓来。”

　　精钢铸造的弓箭握住手中，竟隐隐有鸣声自颤动的弓弦发出，经久不用，如今重回战场，它竟兴奋非常。细细抚摸过弓身，弯弓搭箭，这时一声钝响有人落马，之前嚣张的笑声又起：“兀那小儿，可还有战？”

　　我方又出一人：“愿领教。”

　　满弦，听音辨位，急矢出，刀剑相击之后微错开的身子还来不及反应便落下马去，敌方一阵骚动，叫骂声不断。只淡淡问一声;“伤在哪儿了？”景沣答道：“箭过半进了孟柯的左肩。”

　　“收兵。”

　　是夜，我和军士们在一块儿围坐着烤火，听他们说着军中见闻，还不忘对我的箭术夸上一夸。景渝巡查完一圈回来：“大哥，吴桓出城去了。”

　　“无妨，我叫他去的。他本与那孟柯有惺惺相惜之情，我朝也吞不下离国，将来若两国交好，何不成就一对友人？我也有话让他代为相传：一次是警告，下次再有言语侮辱就拿性命来偿吧。”随便也请他带了一封暂时休战的手信过去，五天，可以做的事情不少呢。今日对敌，虽未出动步兵，隐部想必也能做出判断，哪些是毒牙。

　　第二日以叶城名义召集的医师来了，一队男女医者共十五人，随行几大车药材由侍卫护送，医师们休整片刻就投入了工作，连日劳累的军医也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番。侍卫们来向我复命，看着这些家将免不了有几分欣慰亲近之意，他们行礼后齐声道：“属下等见过城主，幸不辱命。”

　　详细问明路上可有任何异常，他们也一一作答，略略思量一回便道：“你们往京城走一趟，我恐怕离国看不上叶城的物资，盯上的是朝中供给，算起来张大人也该动身了，你们见过他之后暗中护卫，不可因此次顺利而掉以轻心。”他们自是应诺。

　　隐部忙完了军中清洗工作，依旧藏于暗处，以待不时之需。碧染也找好了我要的人，同他们见过立下生死状，安排了隐部首领带他们入暗庄练习阵势。晚饭过后，巡逻军防时想起一个法子或许可以再拖延些时日，也好尽力扭转局势，于是曼声道：“碧染，你那日提起城外山中有一处闲置的亭子，这便带我去看看吧。”

　　亭子建在半山腰，后面是密林，前方只有一条道路，当初选址的人料想是也做过考量，在这里能听见不远处瀑布的水声潺潺，空气里略有些湿意，控制在让人觉得舒适的范围里，果真是一处绝佳的赏景地，如此一来我的计划就更好办了。

　　待到第五日夜，吴桓回来了，我让小瑞去递送邀请，请昔日友人共赴山中闲亭同赏美景，约的时间却是子时，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我悠悠然步上山去。

　　早已同两个弟弟及安佩交待过，他们既知我携故友出游，自是全心安排好营中事物。小瑞走后我在帐中又留了许久，将发色染回墨黑，一点点摸索着描摹起这张脸，又翻出那时候龙泽还我的外袍系上，这才唤人叫来了景渝、景沣，他们见着我都忍不住喊一声：“太子哥哥。”叫他们仔细看过，直到确认这张脸和过去的景华并无二致终于满意，出门赴约。

　　我到时他们都已在了，桌上的茶水点心还温热着，却没有人动。小瑞扑过来蹭蹭我，领着我坐在了唯一的空位上。时隔两百多年，连我都未曾料到过，我们四个还能再相见，如今坐在同一张石桌旁，他们默然无语，我动手沏茶。

　　没有人问我这些年我都在哪里，没有人探听我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松涛竹韵里只有茶香袅袅，忽闻一声轻叹：“你竟是不再饮酒了么？”

　　端着茶盏的手略顿，我从来也没有喜欢过饮酒，只是闻着酒香会让我想起一些故去的人事，而今人事已非，纵是醉生梦死又与我何益？不如都戒了罢。

　　北将军邢诺是昔日盘桓天界时除羲和外第一个结交的朋友，那时候两个人跑去看云海日出、观鱼跃龙门，一起在莲花池畔等花开，一同在那群老学究的讲学里公然打盹，再一同被罚抄书万卷。那些鲜活的记忆仿若昨天，谁能想得到这中间已横贯了生死？

　　气氛沉凝中，一人如过去般做起了缓和情绪的那个家伙，开口便是调笑：“你倒是过的愈发精致了，这里外衣衫上的熏香竟都不同。仔细闻闻，这身上还有脂粉味儿呢，你不会是才从温柔乡里出来吧？”

　　东将军上官文是不打不相识，当年在我手上吃了亏，于是只好给我赖上，偏偏年少时他不怎么长记性，总想着扳回一城，就忘了屡次输给我，只有赔的更多的份。这样一想，我都几乎忍不住考虑要不要再敲诈他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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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剧情真难想啊，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