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我以华》夜如梦

38、惊变【下】

　　“我要那幅画。”我语气里极平淡，心下却还是颇为计较的，姑且不论着画的人是什么心思，我自己的画像还没有谁能有这个权利替我做主该当如何处置。

　　他们有些疑惑，性子倒是养的挺好，直接就问了出来：“这画理应是将军的。只…不知将军要我二人做什么？”我冷声道：“我不会回去，这一点你们也明白，那幅画被做了什么手脚以为我真的不知道？你们要做的就是为我保密，今日离开之后便忘了见过谁说过什么话。”

　　“末将明白。”他们行的是军礼，这样看来纵是日后免不了兵戈相向，我也不是全无胜算，人族在五界之中是最脆弱的种族，但谁说不能以弱克强？

　　思及此，我唇畔的笑意更深了，扬声唤道：“尧，还愣着做什么过来帮忙。他们是我的下属，我要避嫌也不能害了他们，我要你给他们催眠，魔族法术你会的吧？”

　　君尧是多聪明的人啊，立即便明白了我的用意，笑着调侃：“你就不怕那两位又互通有无？”我暗自咬牙，这个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家伙有时还不是一般的讨厌，似无意的横了他一眼：“赌一把而已，成了我时间自然宽裕，不成大不了去见他们。”要也是他们对我怀有愧疚，我若果先露了怯，只怕才会不得善终。

　　他们倒是十分配合的让君尧动了手。我详细询问了这次天界派往各界的人员、各自的背景；他们的行程，下足了暗示洗清他们的记忆，又指挥他们按原定计划前行之后再择日折返沿路去寻遗失的画册；最后吩咐他们出皇城，确保了他们行动上没什么异样这才叫君尧解了催眠。

　　轻抚着小瑞颈侧的一圈细毛，我望向君尧：“画了什么？”数百年相处下来他自然清楚我此刻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不在乎了，因而回的也简洁：“你和小瑞在休憩，似是战前。”最后一刻的平静么？我不禁想要冷笑，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他们对我的监视，可现在不一样了，这里不是那带着荣耀与伤痛的地方，这里有我最深的眷念。

　　我低头问小瑞：“真的很像么？”那画影上的人与二百多年前的我真的毫无二致？得它颔首相应，我将脸埋进它厚实光滑的皮毛，透着锐利的笑声间断的溢出来：“呵呵…九重天阙…哈…哈哈……”笑够了我抬起头，面上一派平静：“尧，烧了。”由妖法催动来自魔界的漓火烧尽了卷轴，我只要再有几百年就好，也许我可以撑到那个时候，叫逸之永远不知道没有他的日子我是怎么样度过的。

　　缓下了情绪，我歉然的对君尧笑笑：“尧，抱歉叫你担心了。也许是近来有些累，我不太能控制自己，不过，放心，没有下次了，我已经努力了百多年，断不会前功尽弃。只是接下来情势只会更紧张，不少地方需要倚仗你，你还有公务要忙，我怎么好意思什么的都不做？”犹豫了一会儿，我还是向君尧提出了要求：“借我一双眼睛。”

　　原是想要他替我寻，然而他没有言语，安静的大殿里突然传来抽气的声音，未曾细想便感到眼里一阵刺痛。我闭了眼再睁开眼前是君尧久违的容颜，碧发翠眸，他的气息却是有些紊乱，原来他竟剜下了自己的眼睛给我。“尧…”我想我的声音在颤抖，终于无法成句，他却云淡风轻的说着：“莫忘了我是妖，赠你一双眼眸，我还有千万双。”

　　担忧的看了他一眼，我转身对墨笙道：“墨大人，往后都察院的事务下官尽量快些完成，余下的时间希望能做他图，还请大人见谅，非常时刻沈某亦是没有办法。”再拜逸之：“请陛下开放宫中藏书阁，允臣借阅上古书籍，并准许臣留宿书楼。”逸之即刻便下旨让内侍监赶制床铺帷帐设于藏书阁之中，众臣自是再没有为难。

　　见君尧已经调整过来了，我便与他提起我计划了良久的一件事情：“尧，我们互递消息太频繁也会被注意，为了方便信息传递和掩人耳目，我希望人界和妖界能通商，建立起大家都普遍认可的关系之后助益总是要比现在大些的。另外，我也有我的私心，人界有了妖界的支持，也会让他们多少忌惮一些，不至于真的掀起五界风波。”

　　谈及政事，他思虑的就要多些了，于是只给了一个含糊的回应：“两界通商不是三言两语可以定下的事，我回去找他们商议之后再给你答复吧。”对此，我已经很满意了，过去这些年虽说也有一些妖族混迹人间，但毕竟不成气候，他们的境遇也各不相同，我曾经犹豫就是因为担心突然拉近两界交往对妖族来说可能会是一场劫难。

　　我看了看殿外天色已经不早，便催着他回去，再耽搁下去待早市开了，他这副摸样不惹出风波才真正困难。他轻轻拥抱我道：“我先走了，你自己小心。”为免他忧心，我故作开朗的笑言：“你的眼睛我会尽早还给你，我可不想半人半妖的过一辈子，难道你还真希望我入妖界不成？”本是玩笑之语，没曾想他竟颇为认真的点头。

　　劝走了君尧，我看到光洁如镜的地面上映出我的容颜，雪发碧眸，一身靛青官袍，眉目当真精致比景华犹有过之而不及，只是略显娇弱了几分。将殿中之人一个个看过去，记忆里依稀的容颜早不复当初，景渝、景沣脸上未能看到多少幼时的旧影，书雅也是亭亭玉立一派公主的雍容风度，其他的兄弟多是我离开之后才降生的我原算不得认识；朝臣中除了张如及几个陛下当年便倚重的老人之外尽是陌生，所幸都察院里朝夕相处的人扫一眼也能明白各自名姓；逸之，只有逸之是我最为熟悉的，连带着看他身边的总管也觉着亲切了不少。

　　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他们眼前发生的这一切，所以只得沉默，终有一日我会向逸之详细诉说过去种种，也给大家一个交代，在我自己能够放下的时候。有极淡的魔息迅速靠近，凭着身体的本能躲过那一剑，剑身上流动的红芒十分诡异，持剑的女子红纱覆面，露出一双血色的眼眸，发色却是深紫，来的是魔界大将军的妹妹绫与。凡铁阻不住魔界的利刃，心念一动我手中碧芒流转，幻化出一把妖剑，眼前重现黑暗，倒是便于辨识方位，兵器交接的声音冷冽如同最初的相遇，但有些东西终究是不同了，这一次她没有办法折断我的剑，我也必不会输。当我挑开她的剑，我的剑锋贴着她的脖颈，我感受到她的颤抖，却再没有心软：“回去告诉你的君主，过去的是非不计，今后我不奉陪。”言罢剑身微撤：“你可以走了。”她起身收了剑，声音里添了恨意：“许昙华！你果然还活着。我会再来找你的。”红光闪过她失去了踪迹，我手中的妖气也重新聚集于双眸，依旧是碧色眼瞳，心里却对她脱口而出的三个字有些懊恼。

　　伸手烦乱的抓了抓头发，我嘀咕了一句：“居然真的动了杀心，这些年的修养算是见鬼了。”转身离开，逸之的声音传来：“你去哪儿？”

　　“收拾，善后。”我脚步不停，亦不知我的背影是否有几分孤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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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咱更新速度依旧的慢，偶尔不记得前情了去翻看，才发现错别字啊错别字，捂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