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我以华》夜如梦

34、赐婚

　　本也没有安静多久，又闻说这几日六公主不知为何长跪于陛下寝宫阶前，明宣殿的气氛蓦然紧张了不少，伺候的宫人也比平时更加战战兢兢，书雅去了一趟亦劝不得谁，即刻便找了来。

　　听她说明来意，我的手轻颤了一下，溅出微末茶水，饮下一口才施施然说道：“既然她坚持不如就合了她的意吧，除此之外我们也没有什么可以为她做的。”书雅本是附议的只还很有些为难，听她问的犹豫：“父王那边怎么办？今次他可气得不轻。”我垂眸低低笑出了声：“你来找我不就是希望我能出手么？而且你也笃定我会赢。书雅，有时候人太精明了，恐怕会把自己都给绕进去呢。”“哥哥，书雅只是在提醒你这件事有多难办，不过这是对我而言的，哥哥总是不同的。”她一刻便乖巧起来，语调带着几分讨好。这下就算是有再大的火也发不出来了，难怪圣人曾经有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只是这般娇俏可爱的女子，又有谁会不喜欢？不想着再宠她一点也无妨？

　　真见了逸之尚且不知该如何开口，他分明也清楚我找他是为何事，却总顾左右而言他，在逸之又一次将清甜的嫩生生的莲子喂进我嘴里之后，我终于再耐不住脱口而出：“你想让书静跪到什么时候？我知道你想补偿她，但是你以为的最好不一定就是书静想要的，她难得开口求一件事，你就依了她吧。”听他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何尝不知道各人有自己的追索？只是还不确定那人会不会待她好，她跪了这几日了，那人却一丝反应都无。”原来气的是这个，我不禁露了笑意，剩下的交给书雅去办，这事稳成了。

　　替他揉捏着肩，手下温热的躯体是再真实不过的存在感，我凑近他耳边轻声说：“我敢跟你打赌，那人一定不知道书静求的是什么。他的性子我还是摸清楚了的，不是自己的从来不奢求，心态放的十足平和，是过日子的人呢。为君分忧是做臣子的责任，这件事交给我和书雅吧，陛下只需备好嫁妆定日子就是了。”

　　出得门来，书静还跪着，我过去扶她：“六公主，回去歇着吧，若是身子累垮了，要怎么上花轿呢？”她愣了一下，之后向我行礼：“书静谢过沈大人相帮。”我拦下她：“这事还只成了一半，不急着谢，接下来还要看四公主的本事，我们就静候佳音吧。”

　　书雅入了尚书府，坐了半日，回宫时就不是一个人了，无人知道御书房里发生了什么，只第二□□堂上颁下旨意，赐婚于六公主和工部尚书姜欣然。早朝方歇，大家都没有离去的意思，准驸马大人就被团团围住，有人吵着让他请客，更多的人在观望。工部适才被陛下惩戒过，现在又突然下旨赐婚，六公主虽不受宠，可毕竟是皇族，陛下只剩了两个女儿，六公主的婚事总不会轻忽，现在对七皇子放心似乎还太早了。旁人心里犯的嘀咕我大概能猜出来些，我好奇的是这位尚书大人究竟是以什么法子说服了逸之，虽然有事前替他铺垫，我可不认为我的寥寥数语真能发挥多少作用。

　　晚间我第一次进了尚书府，姜欣然今天在府中摆了宴席，我有拜帖却不想用，挑了个僻静的地段翻墙而入。府中伺候的人不多，都聚在前院招待客人，一路行去倒也没出什么波折，进了他的卧房，顺手从小几上倒了一杯冷茶。靠在窗棂上，听着丝竹声幽幽咽咽的从远处传来，那个独自守灵的夜晚也是如此吧，心里很是宁静，难得的宁静故而不想被谁打扰，这才执意将自己隐于黑暗里，闭了殿门，也不许哪个宫人哭泣，我甚至是微笑着替她换衣、描画妆容，如果真的能够解脱当然是好事，可惜她还放不下，五百年了，这时光太过漫长。

　　前院的喧哗声渐渐弱下去，姜欣然似乎是喝高了，被搀着回来，家仆看见我很是惊疑，他却拜了下去：“姜某谢沈大人在圣前美言。”看来是装醉，也是，不然要怎么脱身呢？我笑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亲。这事能成还是姜大人自己努力的结果，沈某只是好奇，大人对陛下说了什么？”

　　“第一次见到六公主的时候，我只是个进京赶考的书生，听说城外初云寺风景不错，与路途中结识的好友相约踏青，那日二位公主也去寺里进香，远远瞧见一丽人攀着桃枝，笑颜比桃花还烂漫，从此情根深种，暗暗告诉自己若能娶得她定要叫她一生都那样笑着。后来打听出她是六公主，也曾沮丧过，却还是努力跻身朝堂，只为了偶尔能够在宫中匆匆见她一面。”他的声音里那种追忆和决心才是打动逸之的关键吧，不需要谁去承诺荣华富贵，只需要一颗赤诚的心说要保住那一个笑容。书静没有看错人，书雅也已经考核过他了，我还有什么不放心？遂起身作别。

　　礼部结结实实忙乱了一阵子，书静的婚礼办的极为盛大，我们都知道往后她是不愿多回宫里的，就这样当一辈子的尚书夫人也比公主的尊荣要来得舒心得多，所以没让他们入住驸马府，婚礼是在尚书府办的。送了礼之后我便入席听他们闲话去了，姜老夫人在主席，今天也是乐得一直笑微微的，独自拉扯大儿子也是不易，看着他成家立业，做母亲的心里当然感到安慰。逸之应该也如平常人家的父亲一般，心中是不舍的吧，可看着揭开盖头后女儿幸福的笑脸，他还是觉得嫁的好。为了这个珍贵的笑容，大家的努力都是值得的。

　　在回廊里迎面遇到景望，擦身而过的瞬间听他低低叫了一声“哥”，我挂着笑容从嘈杂人群里走出来，寻了后花园的一处坐下歇息，却很快被书雅找到一路鬼鬼崇崇的拖进了新房，闹洞房的人们已经散了，房中只余了小两口，想要在边上听墙根儿的孩子们也被赶走了。书雅轻声说着：“妹妹、妹夫，还不来见过大哥？没有他哪有你们今日？”他们赶忙见过礼，我安然接受了。只对书雅颇有微词：“有些事情我们知道就行了，你说出来做什么？我还不想回龙庭。”她早已想好了应对之词：“哥哥放心，这里只有我们，不会叫其他人知道的。书雅只是觉着自家兄妹总该见上一面，自哥哥走后宫里再没有什么人情味，也是难得今天大家都高兴，请哥哥莫怪书雅擅作主张。”我唯有点点头不做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