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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落叶 ...

  •   回程时本欲往本朝最大的商贾云集之处,素有遍地黄金之称的叶城,与叶城的富裕同样出名的是城门上一排烫金的篆体,书写着一句“一叶落而天下知秋”。叶城有着独特的地理优势,无论水路陆路都是重要的交通枢纽,经过建国数千年的发展,当地的商业贸易本就具有了一定的规模。百年多以前我一路游览到此处,便着手建设,最终使得它成为了我置下的最重要的一个产业,然而待其声名鹊起之后招致的却是朝廷的猜疑和忌惮,因为天下人自此只知道叶城有一个城主,未有闻说叶城还有朝廷上面派驻的官吏。这也是我那时急于推行自由贸易,而罔顾当地一应大小官员所遗留下的问题,到了今时今日若再不解决,只会给叶城带来更大的束缚,给我更多的掣肘。

      这日,我们刚退房出客栈,叶城来迎接的马车就等在门口,车夫过来行礼,对我极恭敬:“城主,管事叫我来接您。”轻颔首,与逸之一同登车,玄皓和余亭随后上来,车里的布置极柔软舒适,不事张扬的奢华着,若非行家只怕很难看得出这其中的价值。我依旧安稳靠在逸之怀里,于官道上行走了一阵子之后静静开口:“为什么不问?”头顶上传来熟悉的温和嗓音:“你想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我,你不愿的时候问也无用。”

      分明知道这句一针见血的话标明了了解和信任,可还是会觉出几分不在意,虽然心底清楚我有多重视他他就有多关注我,但我们的时间早已不多,回京之后更不容我这般放肆,所以小小的任性一下是没有关系的吧。我抓住他的衣袖,微微不满的抱怨:“你不问怎么确定我就必然不会说?你这样我会觉得你只是不在乎罢了。其实这些年叶城是个状况,你只怕早就了如指掌了吧?哪里还需要我再来多嘴?”冲口而出的话语,令我自己都错愕了一瞬,我的本意并不想伤害他啊,可说了便是覆水难收,不自觉咬了下唇,垂眸思索该如何挽回。

      一时间仿佛一切都静止了,玄皓和余亭自是轻易不会此刻也不敢插话,这些日子以来的相处里以他们的聪颖早猜出了我是谁,上位者发生争执的时候,最安全的做法便是缄口不言,静观其变,当然也不是没有被迁怒的风险。

      他的指腹摩挲着我的唇瓣,轻轻的温言道:“仔细别伤了自己,是我疏忽了”他环抱着我的臂膀加了力道,语气里不自觉添了寂寥“一叶落而天下知秋,便是听见这句话,我才真切的明白你是回来了。”胸中猛的一痛,原来这颗心还可以有感觉,我闭眸再抬眼望过去,若果我真的食言,你是否就禁锢自己一辈子等下去?眼前仍是不变的黑暗,我第一次这样的痛恨起这重生的代价,伸出手去缓缓覆上他的脸颊,一点点描摹他的轮廓,尽管这眉目早已在心底一次次温习,万般不可能遗忘。

      既如此,纵然我有心留你,有些事却还是要让你知道,毕竟你是国主,是这大璟天下唯一的主宰。我要你成为明君英主流芳万世,我想看到史官为你书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我望你得千古敬仰。我怎么可以为了点点私欲而阻了你的路?虽明知回到朝堂你我注定两相隔阂,可我还是要把你送回去,那里才是你的舞台。但我不舍,一旦你回去,一旦你专注于纷繁国事,你眼里的我就不会再这么美好了。这样多年,我行走于这片土地,一步步靠着自己的双脚去丈量,这里没有哪一块地方是我陌生的,同样也没有哪里是我没有布下暗桩、眼线的,不论从哪方面看都足够谋国,若是再有谁对你说些什么,欲加之罪又何患无辞呢?我知道你信我,可面对天下人你怎么才能护我呢?做这一切的人他名沈雪,不是景华啊,就算是景华也不能幸免这罪责。

      本想要再说些什么,却终是默默收回手,我扬声道:“赶车的,前面改道应城,我们去沧州。”车夫答应着换了另一条官道疾行,若是快些可赶在天黑之前进城,也能避免露宿荒野,少了许多危险。我知道他心里一定不免犯嘀咕,但我不担心他会抗命,因为叶城的百姓一向唯城主马首是瞻,可正是这一点却叫我委实忧心。从来叶城上下受到朝廷的戒备还少了么?每年的赋税叶城从来没有拖欠过,有地方受灾了第一个提供银钱、物资支援的总是叶城。做了这么多,我不过是想为他做点什么,为君分忧是份内之事而已,却又在无意中搏了许多名声,有一个词叫“功高震主”,我明白逸之不会动我,朝中人就难说了,到时逸之该如何自处?罢了,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我只要信他就好了。

      我微略停顿了一会儿,平缓了语调对身边的人言道:“逸之,至多再十日淮水就要决堤了,沧州撑不住的。”话音甫落满室寂静,玄皓迟疑了:“朝廷不是每年都会拨款筑堤么?怎么还会如此?地方上监察御史的折子今年也没有递交都察院,我本以为该当无事。”逸之并未开口,但我知道他是动怒了,沧州是鱼米之乡,一旦成了泽国后果不堪设想。我只静静接了一句:“折子递出去还未进京就已经被截下了,官官相互的事情还少了么?是我叫人去把它顺出来的,昨天才到我手里没来得及上报。我查过了,这些年筑堤的钱一出了京就层层盘剥,近几年更为厉害,下到地方能剩下十分之一已经算是不错了,沧州的折子根本递不进京。水患年年都是不可避免的,堤防筑的再牢也没有办法,照我说堵不如疏,只是疏导的工程太大,我们没有这个时间,为今之计为了尽量减少伤亡只能炸堤,牺牲一部分土地保全沧州。”逸之的心跳就响在耳边,规律的跳动不曾稍乱,也许他知道的比我认为的更多,可他没有言语,这让我不禁起了一丝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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