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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难离 ...

  •   在妖界盘桓的这一段时间里,好容易送走了龙泽,羲和与紫耀却仍是不放过我,他们时不时出现在我周围,有意无意的跟我提及那些属于昙华的过往,没有哪怕一点点放松过对我的试探。我渐渐招架的有些无力,也不能一直推脱不知,只好化被动为主动,向他们询问关于昙华的他们所知的一切,而那些回忆一幕幕在脑海里浮沉,他们哪里会明白那个时刻里我究竟放弃了什么才得到了如今的安稳?而今,连这片刻休憩也要被剥夺了么?

      终于用尽假期,回到京城的时候暗暗松了一口气,见到逸之,卸下满身戒备,我轻轻将头靠在他的肩胛,闭上了眼。逸之,逸之,我在心底默默念你的名,你可知我此行遇到了什么吗?前尘依稀,本可以就这样随时间流逝化作烟尘,可谁知纵然我想要忘记,也再寻不到那个机会了啊。

      逸之收紧了臂膀紧拥住我,他的怀抱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暖,可惜注定不可能成为我的归宿。此生阴阳相隔,亦未有来世,逸之,你曾给予我的我会一一还你,这份深情和留恋我也定然不会让它造成你的困扰,太明白我只有这一刻是真实拥有你呢,所以就让我小小的任性一下吧。再难割舍的,也终究要放下啊。

      重回朝堂,平日里相熟的几位大臣稍稍问了一二句,我只道是去一个朋友家小住了些日子,哪里能实话以告呢?人们生活在这个世界已经是自我满足、固步自封,鲜少有人知道人界之外的四界的存在,倘或真的明言妖界,还不知会被谣传成什么样子。本来我入朝为官就已经算是破了先例,又与几位皇子走得近,兼且逸之的本意并不避忌其他,对我的猜疑、嫉恨从来都没有少过,此番的风浪若能免去自是最好。

      进了都察院,少不得要受玄皓几句埋怨,这月余日子里因年节刚过事情总是不会少的,但也不算忙,就考核而言,这还只是一个开始。叫我有些难以开口的是我还需要再请假数日,这边的工作只能让玄皓和余亭先顶着,话在嗓子眼里转了一圈还是咽了下去,他们也有他们的生活要顾,怎可一味迁就我?

      几番思量过后,我拿定了主意,邀了逸之与我同行,国事暂且放在一边,由四公主、六皇子、七皇子共同履行监国的职责,他说明这是对他们能力的一次考察,他们自然不敢怠慢。

      按惯例陛下出行必是要有大批随行人员的,这次逸之却除了暗卫四人、侍童二人之外只带了我、玄皓和余亭,我们都出自都察院,也都素来保持中立,最重要的是我们都是言官,平日里的日常工作就是弹劾上书,朝野上下议论纷纷、人人惶恐是免不了的。

      只有书雅表现的最为沉稳,怕是消息一传出来就已经猜测得八九不离十了;至于景鸢他虽然娘家都实力摆在那里,可他没有这个勇气在此时把持朝政,逸之的积威毕竟还在;景望那边自然有柳姨看管着,他极为重视这个母亲也不会在这时候趟浑水,这便是我为什么放心逸之将国事交出去的原因。

      一路西行,我们扮作一般富贵人家的子弟,沿途欣赏风景之余也在暗暗留意各处官员的政治、德行,来到我们与离国的边境,塞外风光自是与国都大不相同,一片广漠直让人心胸也开阔了不少。边陲小镇,商贸频繁,异域风情,时时可见,我知道逸之受到了极大的震动,这些年来我走遍了这片土地上所有可以到达的地方,风土人情也见识了不少;玄皓、余亭在处理各地上缴的公文的时候也对这边有一定的了解,只是亲身经历加深了印象;唯有逸之,他这数百年来从未曾离开京城,虽有上报也摆脱不了地方上欺上瞒下的嫌疑。

      是我,是为了我,逸之才困守孤城,我明白他也热爱自在的游览,这一路他的笑容明显多了起来,玄皓也惊叹过原来高高在上的陛下竟可以如此平易近人,闻言除了微笑我摆不出别的表情,我心里始终脱不去那一份歉疚。我不敢想象若我那个时候没有那么深刻的执念,那曾经许下的诺言转瞬成空,我的逸之会如何,好在我回来了,此刻我无比庆幸我还有这一次的机会能够去挽回,曾经为之付出的代价现在看来也并不算什么了,这一次我只求保住逸之的欢颜,也只能做到这些了。

      握了逸之的手,我轻声询问道:“陪我去看望一个故人可好?他就住在城外的湘山,我们早上去晚间就可以回了。”他爽快应承:“好。”并不问我原因,只是拿起一支玉簪继续替我挽发,静静等着他将我打扮停当,这让人忍不住沉溺的温柔,近乎让我以为我还是那个躺在他怀里听故事的孩子,我还是那个他始终捧在手心里不忍苛责的孩子,可是景华真的还存在吗?如果他存在,那么沈雪又是什么?

      出了客栈,我们坐上马车出城,我一路抱着一个从京城带出来的包裹沉默着,玄皓和余亭左看看右看看见气氛不太对也随之默然,逸之终于还是淡淡开口:“是很重要的朋友?”我点了点头道:“是沈雪的第一个朋友,逸之若见了也会喜欢他的。”可惜已经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过了城门的岗哨,在山脚停下车马,徒步顺着羊肠小道前行,不久便到达了山顶,这里并没有谁居住,只得一座无字孤坟。

      我打开包裹,取出一个白瓷酒瓶,一份包好的糕点,整齐在墓碑前摆放好,微微笑道:“我来看你了,这是我自己酿的青梅酒,那时候你说口感很好希望能一直喝到的,我给你带来了。还有宣锦楼的桂花糕,这是我最喜欢的甜品,也拿来与你共享。又一年过去了,你家门前的青草都长这么高了,他今年还没有来么?看来是我又抢先了啊。我还记得我们有一局棋没有下完,不过你赢了呢,最后还是颜回登位,可你为什么偏偏等不到?也是,就算等到了又如何,你们分明什么承诺也没有啊。”

      犹记得那几年在离国流浪,我走过的地方总也少不了案件,一个个血案多多少少与我有些关联,我那时还不太懂得要怎样在黑暗中行走,更加不了解我的存在造成了怎样的影响,当所有人都极力避开我的时候,只有他愿意和我说话,也只有他不顾病体还要来过问我的生活起居,分明知道和我待在一起只会加重身体的负担,还是天天与我诗酒相对。他一降生便缠着他的寒毒是从母体延继过去的,二百年来渐渐毒已深入骨髓,遍寻了名医都毫无办法,我也只能做到给他多吊了一年的命而已,我的医术还没有达到那个起死回生的境界,况且生死薄上早已有他的名,若不是贿赂了鬼差哪里能给他续命?

      因他而结识颜回,第一次见面颜回对我若有若无的敌意,叫我有些莫名,时日一长就明白了这不过是过于紧张他了,才会草木皆兵。后来渐渐和颜回熟了起来,也有些羡慕他们之间的默契呢,那段日子是这些年里难得的一份安宁和感动,仅是作为一个朋友看了一场结局注定的爱情,就让我从此再忘不了他的声音。又有谁能够想到,到了今时今日颜回能够依侍的回忆也脱不去我的影子?这就是我们唯一还存在的联系吧,因为一个已经逝去的人而建立起的无法割舍的牵系。

      由于陷入短时的回忆,停顿了一会儿,我拉过逸之继续道:“我答应了的,若将来找到那个最重要的人一定要让你知道,看,这就是逸之,我与你提过的。”他是我此行最深的执着,你懂得的吧?之所以还来祭奠你也是因为清楚的知道你还没有转世,清明这一天还是可以获得许可回来看看的。

      我们下山的时候迎面遇到正要上山的颜回和小洛,我扬声揶揄道:“颜回,今年你又比我晚呐,再这样下去他难保不会有意见啊”近前了,我在颜回耳边低语:“你知道的,他一直都在。”

      他郑重道:“多谢。”我想他谢的只是我来看他,不叫他那么寂寞,至于我那一句多余的提醒,大抵是起了反效果吧,虽然看不见发生了什么,但我有觉得身边逸之的气压突然变了,能引发他的情绪一定是和我有关的事,一会儿还是问问吧。

      回行的路上,我与玄皓、余亭大略讲了讲我是如何遇到了那个已经沉眠地底的人,又是如何与颜回建立起了一段友谊。马车的空间虽然够大,我还是比照这一路上养成的习惯,懒懒的倚在逸之怀里,缓缓述说着那悠远年代里的故事,仿佛抽离了己身。

      我与逸之合住一间上房,晚间休息之前我还是拉了拉他的衣袖,带着些许疑惑的问道:“之前下山的时候为什么生气?”他只是轻轻吻了吻我的额头:“没有生气,我只是不喜欢你和他那么亲近。不早了,睡吧。”我将身体蜷进他的怀里安慰沉睡,嘴角犹带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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