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我以华》夜如梦

22、继续平淡

　　这天傍晚来了一个客人，也没有通报就入了院子，不待他开口我便知道是谁，纵然他掩去了一身妖气，那份清冷的气质也是殊异于旁人的。

　　我上前去亲热的拥抱了他：“穆穆，好久不见。”他的身体僵硬了一瞬就放松下来，看来还是不习惯被触碰啊。身为妖界的丞相，他平素的形象一直是高高在上的冷艳，也没有人敢这般接近于他，那对众妖来说无疑是亵渎。

　　我自然知道他来找我一定是为了君尧，那个家伙动不动就将事物抛下，偷溜出来游山玩水，穆穆跟着这样的君主也是辛苦。更何况君尧对他的感情从不掩藏，妖界上下早就传得沸沸扬扬，甚至还开了赌局赌他什么时候会成为王妃呢。

　　他少见的回应了我，虽然只是一个轻轻的拥抱的动作，却让我着实开心，也不免担忧。高兴的是他不把我当做是外人，忧心的是他又不知劳累了多久。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玄皓还没进门就喊道：“雪，沧州上报的折子，连日暴雪已成灾。”待他到了门口，看清里间情况，立时收了声，略微尴尬的说：“你有客人啊，我们改日再议。不打搅了。”

　　在听到玄皓声音的时候穆穆就已经放手了，我只是觉得机会难得有些可惜，所以故意叫玄皓看到我们的亲昵模样。改拉了穆穆的手，我对玄皓道：“折子先放着。约上余亭，我们去吃饭，芙蓉坊，我请客，顺便介绍朋友给你们认识。”

　　芙蓉坊是个吃饭的地方，也是个笙歌艳舞的地方，楼里有免费的表演。美丽的舞姬是这里的一个特色，只要有钱，就可以让舞娘陪酒，甚至一夜春宵。

　　我们到达芙蓉坊的时候生意正火，老板娘说已经没有包间了，请我们屈尊在厅里就座，我们也没有难为她，选了个二楼靠窗的位子。余亭仿佛挺喜欢这里，笑着道：“视野不错，楼里楼外都看得清清楚楚，可以边享用美食边赏景倒也不失为一个妙处。”

　　我应道：“只怕我们成了其他人赏的景呢，从进门开始投过来的目光就没少过。这是苏穆，我们有数百年的交情了，他难得过来，你们也尽尽地主之谊，帮我好好关照关照他吧。”

　　玄皓道：“苏兄好，我是玄皓，他是余亭，我们都是雪的同僚。初次见面，这样问有些冒昧，嗯，你是外邦人么？我是指你的眼睛很漂亮呢，这样纯净的蓝色很少见。”

　　他今天还是第一次开了尊口，以一贯的清冷语调，平平道出事实：“我是妖。”

　　穆穆还是那么直接啊，不过他的态度无形中十分伤人呢，虽然他自己一定不觉得。我只好插话：“皓，亭，穆穆他说话一向如此，并不是不喜你们，别介意。穆穆这次打算留多久呢？”

　　“再过不久就是他生辰了，我们都已经筹备好了，只缺他这个主人。无论能不能找到他，到了时间我就回去。”依旧只是平淡的叙述，明明对君尧是有怨言的，却叫人听不出，他还是不太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

　　我轻轻握了他的手以示安慰，温言道：“我知道你事情多，但还是别太勉强自己，该休息的时候就好好放松一下。这几天我们可能不太有时间陪你，你没有问题么？”他点点头表示不需要我担心。

　　我不知道我的话他能听进去多少，但我还是要说。他是个很优秀的下属，敬职敬责，几乎事事都办得近于完美，却不会照顾自己，往往对自己太过于苛责。这让我和君尧看着都不忍心，但也无可奈何。

　　作为朋友，我们可以依赖他，要求他，他绝不会拒绝，还会给予更多，可他却决计做不到依赖我们，有什么事总是自己扛着。这才叫我们更加担心，所以我才会对他之前的回应感到欣喜非常。

　　和我预计的一样，穆穆与玄皓、余亭相处的不错，渐渐的话也多起来，这正是我乐见的，相信君尧这会儿也很开心。穆穆来了不久，尧就到了附近，只是他并不现身，就这么不远不近的跟着，恐怕是这次离开之前他做了什么惹恼了穆穆吧，所以才要观望一阵子，兴许看到他气消了就会乖乖随他走了。

　　会大办生辰，尧也是到了三千岁的整岁了，我也要好好想想备份怎样的礼物。任何时候只要我愿意，我就可以去妖界做客，是不需要邀请函之类的凭证的。妖界众妖全都把我当做了自己人，恐怕到时候还要我去主持维护秩序什么的。妖比人要纯净得多，他们怎么想就怎么说，从来也不会绕弯子，直白的可爱，几千岁了有时还跟个孩子似的，虽然有时也叫人哭笑不得，却让我无论如何都想要珍惜这样的友情。

　　有人朝我们走来，一把狂妄的声音道：“几位美人陪陪爷可好？你们一进来小爷就给你们迷住了，都说这里的舞姬美，在我看来和你们完全不能比。”这声音带着稚嫩，底气也不足，还隐隐透着几分紧张，应当还是个孩子。

　　他旁边的家丁一个劲的在擦汗，之前也隐约听见他们在劝阻，只是成效不大。我起身走到他面前，笑道：“我是沈雪，可以知道你的名字么？”

　　他讶然道：“你就是那个天下第一的琴师？难怪我看着眼熟，现在外面你的画像可多了，我也有好几张。我叫景芹，是羡王的幺子。”原来是皇叔的孩子，我记得那位皇叔是个十分温和宽厚的人，这个孩子是娇宠了些，倒也不叫人生厌。

　　我示意他的随从可以不必担心，拉着景芹回我们那一桌，将他抱在怀里，问道：“小芹是今日方进京的么？可有住处？”

　　他点头，答道：“有的，在驿馆。不过驿馆太大了，我是一个人来的，不想住在那里。”是第一次出远门啊，原来如此，所以才故作老练，是怕因年幼被欺负吧。

　　为了消除他的不安，我向他介绍道：“小芹，你左边的哥哥是玄皓和余亭，我们都是在朝为官的。右边的是我的至交好友苏穆，他也是今日进京的。”

　　大家互相打过招呼，玄皓打趣景芹道：“小芹也是个小美人呢，将来一定迷倒许多人。啊，脸红了，小芹真可爱。”听他无忌的笑着，这孩子脸已经发烫了，最后索性把头埋进我怀里不出来了。

　　吃过饭，景芹闹着和我们一起回去，拗不过他，我们只好把他带着，一同回了都察院，而他的随侍被他遣回了驿馆。当夜，我和小芹住在一起，余亭把屋子让给了穆穆自去和玄皓住一间。

　　第二日，我们去上朝的时候，小芹还睡着，只好先为他梳洗一番，把他抱着进了轿子，到了宫门再将他叫醒。我们下了轿，他是侍从已经等侯多时，他不太情愿的与我们分别了。

　　朝堂上陛下接待他也只有不长的时间，之后便由礼部的人全权安排他的一切事宜。六皇子哪里会放过这个机会拉拢羡王？只是大抵不会成功，若羡王有意蹚这浑水就不会派这么小的孩子过来了，就算是小芹答应了什么，也可以以孩童幼小不足为信的理由搪塞过去。聪明的就不会在他身上费功夫了，所以我不担心他会遇到些什么难办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