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我以华》夜如梦

11、续朝堂

　　我们进入大殿的时辰还早，离早朝尚有一段时间，诸位大人陆陆续续的都来的差不多了。

　　陈茂带着我首先去向左相柳易见礼，左相是和陈茂他们一辈的人，在官场沉浮了许多年，坐上丞相的位子也已经有百余年了，先拜会他的意图便是今后请他多关照。他不冷不热的与我们客套着，能感觉的出来这是个极懂得生存之道的人，不然也没有办法拥有如今的地位吧。不冷，是因为毕竟是陈茂领我过去的，他和陈茂共事多年还是多少有些交情的，还有要对新人表示出一定的体恤，不然不符合他的职位；不热，是因为我一步登天，资历尚浅，他对我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不会轻易对我下判断，还需要再观察一段时间，才能表明他的立场。

　　相较之下，右相贺沅对我算是客气的，也许是因为和我算是同一批上位的人吧，自然有一种亲近之意。他任工部尚书期间的表现自然是不错的，可是在六部之中也并不是最突出的，他的上任有着运气的成分，是他们背后的人之间的一种互相妥协。两位皇子默认了四公主安排人进都察院，七皇子的人上位的同时，也算是应允了六皇子的势力在余下三个部门中的扩张，这一局从表面上来看也许四公主和七皇子不分伯仲，但还是六皇子略胜一筹。可一次的胜出什么也代表不了，世事难料，不到最后一刻，没有谁能下结论待陛下仙逝后究竟是谁坐龙庭。

　　吏部尚书楚风是个初初往来的时候给人和善之感的人，但是言谈之中，还是能感觉的到这人的左右逢源，这也是一种生存之道，吏部负责官吏的管理，考核，升迁等方面的工作，自然是要与众人打下良好的人际关系上的基础，这样才能更加了解众人，方便评比、考核。

　　户部尚书张如和我之前已经有交情，却谈不上多深厚，我们对彼此之间的信任要更加珍贵得多。户部管理各地的收支与报销，国库的情况张如是了解的，现状并不容乐观，但是这件事是要绝对保密的，倘若一旦泄漏出去，动摇的可是国本。

　　礼部尚书安铭远是个圆滑的人，但是他和楚风不同，他有野心，所以才甘心为六皇子效忠。礼部主管凶吉大典，招待外宾，宴劳功臣等事项，祭祀大典是重中之重，千万马虎不得，安铭远的责任是十分重大的，但在准备祭祀典礼之前他的权利也是极大的，可以任意调派非本部门的人，只是他还不满足，想要站到更高的位子上去。有野心是好的，但是野心过于膨胀也是劫难，只怕将来六皇子未必能控制得住他。

　　兵部尚书崔远比较护短，这是公认的。兵部管理天下军政，权利可大可小，地位可高可低，却是半点不能轻慢，如今的驻军其实已成问题，然而却不见兵部有所行动，恐怕也是出于多方考虑吧。现在并不是“动”的时候，时机如果选取的不恰当，对兵部只能是灾难。

　　刑部尚书容清，是我朝公正严明的典范，朝中争斗虽日益激烈，到目前为止却没有人将主意打到他头上来，我担心的是刚而易折，总有一天若他挡了别人的道，也难免不会受到伤害。刑部管理天下刑名，是和都察院联系的比较紧密的部门，往后我们要互相沟通、协调的机会很多。

　　工部尚书姜欣然自也是七皇子的心腹，他却对争权夺利仿佛有些兴趣缺缺，虽然他的言辞中没有表现出来，可给我的感觉却错不了，他的年纪和我差不多，我还是初入官场的雏鸟，可他这时已心生倦意，看来与他只能是私下里往来的友人了。工部管理建筑、后勤、水利、制造等方面，处处都是需要银钱的，官员也容易出现财政问题，我也许可以从这里下手。

　　以往从不上朝的安王今天也来了，同过去一样，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们抱住了，听他们一口一个“雪美人”叫得欢，复又抱怨我不去看他们，连封官这样大的事也不提前告知，我只得与他们相邀待来日过府赔罪，这才安抚下了两个小家伙。

　　一个声音传来：“小八、小九还不快放开沈大人，你们这般成何体统？”

　　他们乖乖放手，唤来人：“六皇兄。”原来这位是六皇子景鸢，听声音里的气势还是有些弱，但也不是色厉内荏之辈。

　　我赶忙跟着行礼：“臣沈雪，见过六殿下。”

　　他过了一会才说：“免礼。只是皇弟年幼，尚不知轻重，沈大人怎可不知？ ”这是在批评我举止轻浮，不守礼数呢，在百官面前与我难堪，今日里他是第一个。

　　我再拜曰：“微臣谢六殿下指点。”

　　他撂下一句“下不为例”就走开了。

　　这时身侧一个声音响起：“皇兄还真是不知怜香惜玉，沈大人这般的美人，怎可如此对待？在下景望，沈大人可记住了？”语气轻浮，一副贵公子的派头，透着几分玩世不恭，果如传闻中所言，是个“多情公子”。

　　我转身向声音来处行礼：“沈雪见过七皇子。七殿下说笑了，殿下身份尊贵，见过的比沈某相貌好的岂止万千？是殿下抬爱了。”

　　“本殿虽阅美人无数，沈大人的美却是不同的。实不相瞒，本殿自那日在城南广场听过沈大人的琴，便念念不忘，今日见了本尊，愈发感到过往所见之人不过庸脂俗粉。本殿园里的菊花正值花期，本殿欲邀沈大人赏花，不知沈大人可否赏脸？”

　　他这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不知迷惑了多少人，这种人看似多情，实则无情，才会处处留情。更何况，我明知他行事手段颇为残忍，这般表里不如一的人，我本不欲结交，奈何他的邀请又推脱不得，若是今日在众人面前损他颜面，他日还不知会招致怎样的报复。

　　我只得答应了，他言说到时会派人过府相请。

　　四公主进得殿来，只来得及和大家点头示意，各人便各归其位。陛下驾到，做臣子的跪拜，平身后众臣开始上奏，我一句也没有留意去听，他们所说之事，我昨日便知晓了，近来也无甚大事发生，可以借题发挥的就更少了，我在掂量是否该在这种时刻发难，还是暂且放一放吧，先稳住脚跟再说。

　　下朝后，还是与陈茂同行，因为我的眼疾，我们同乘一坐轿子。静默了片刻，他说：“我仔细观察了你方才的表现，我越来越不明白你进都察院的目的，甚至我怀疑你为官的理由，你在早朝期间一直都是魂游天外，圣上仁德，不予计较，我却还是得提醒你，没有下次了。还有那个七皇子，你自己当心着点。”

　　不论他说这些话的初衷是什么，我心下还是有些感动的：“谢陈大人关心，沈某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至于七皇子，我一早便听闻过他的名声，自会小心应对，必要的时候恐怕还得仰仗陈大人帮忙。”

　　只得他淡淡一句：“你我既是同僚，我自不会推辞。”如此便可心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