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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深秋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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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快过,已经感到丝丝凉意了。
温尔萨显然并不想回西域,使者已经在上月得了诏令回国,她却执意还要留在这里。带着自己随身的几个女伴,住进了宫里专设的特宾馆。
太后异常高兴,时不时拉着皇后拿上水果和点心糕往特宾馆跑,一留就是整个下午,抓着温尔萨的手嘘寒问暖,生怕哪里照顾不周。
皇后一向行事低调,掌管后宫的能力也相当了得。
云雀延是她的亲生儿子,她却从来不偏不倚,对待几个皇子都犹如亲生。
只是云雀延自小跟皇后和太后的关系亲近,他被废之后皇后的静默态度,倒着实让人捉摸不透。
温尔萨其实并不习惯,西域的人通常比较豪放直爽,太后这样不明不白的关心,倒让她生出几分疑惑。
她的心思既然旁人都清楚,那么她也不必再含糊。辞文锺这个人,她的的确确是看上了。
若宛这几日一直待在景府里,并没有多余的心思出去走动。
文锺昨日来看过她,带了药,叮嘱她不必多想。
他明白若宛的心思,她比常人都要敏感得多,如今碰上这么什么都不管不顾的温尔萨,是没有料到过的。他亦只能拉过她的手抚她的发,劝她要相信彼此之间的情谊,温尔萨究竟有什么主意,他也确实不愿去想。
他只想若宛好好的,外界什么烦恼都不要靠近她就好。
已经要穿上厚厚的外衣了,皇上正在伏案批改奏文。
他眯起眼看了看窗外萧瑟的秋意,树叶都已经落下了枝干,今年的天,好像冷得特别早。
晨起的时候会刮冷风,他亦醒得早。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其实也是一种悲哀。
门前的侍卫通报了一声,皇上抬起眼,看到太后的绛紫色衣袍。
“我这几日去看了温尔萨,她对辞文锺很是上眼。你知道的,现在云雀外患众多,若是结了西域的亲,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太后仍然是不紧不慢的语气,看着皇上的眼里没有一丝涟漪。
皇上起身行了礼,然后背着手站到窗边,“西域王的意思呢,还是母后你一厢情愿?”
母子之间的疏离,这么多年一直没变过。
“西域王最宠爱他这个女儿,但凡是她要的,西域王定当没有二话。”太后转身,竟笑看着他的儿子。
皇上知道太后是什么意思,他一直都知道。如今折磨文锺,也终于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
“这还要看孩子们的意思,毕竟都这么大了,也都有自己的想法。”皇上还是那句话,他已经有了那么多的愧疚和无奈,如今,他不想让这份歉疚变得更重更深。
太后突然严肃起来,厉声道,“你是一国之君,一切当以大局为重,何时变得这么絮絮叨叨?”
皇上竟然平静下来,带着些淡然的语气,“我怎么想,母后你比谁都清楚。”
父爱如山,他深知自己对文锺的感情有多厚重。
太后也并不示弱,“这件事你要考虑清楚,你得明白,你不止是个父亲,还是个君王。”
皇上接过话头,一抬眼,“但我首先,是个父亲。”
太后语塞,这个话题就算争得再不眠不休,每个人都还是会有自己的小算盘。
最令人尴尬的是,彼此都对对方的心思了如指掌。
所谓的母子心灵相通,用在了这个地方,竟不免有些悲哀。
云雀延最近的行踪变得很诡秘,虽是个废了的太子,但遇到大场合,也是场场必到。
并且依然被太后安排在了重要的位置,只是突然变得寡言少语起来。
面子上硬撑着,眼神里却少了一份霸气,多了几丝哀怨。
每日的子时三刻,都会有一只白鸽落在他的漆木窗台前,爪上绑着用红绳系紧的纸条。
他通常都会环视四周,谨慎地抓过鸽子,熟练拆下那些密密麻麻的字条。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会变得像以前一样戾气风发,眼里迸发出的光芒突然就贪婪起来。
秋风瑟瑟,人心也陡然变得越来越荒凉。
辞文锺接到皇上诏命回宫的时候,正在跟辞文衍品茶对弈。
玉色棋盘支在辞府后花园的石桌上,文衍的棋术一向高明,文锺通常只能甘拜下风。
只是今日好不容易闲暇在家,看到文衍的身体好转,文锺就提议下下棋,兄弟俩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品着上好的玉观音,看见文衍开怀的笑,文锺心里就暖暖的。
一直这样下去多好,宁愿记不起当年宫里御医的那一摇头,和长长的叹气声。
那时文锺不过也才十五岁,在文衍连续两天的昏迷之后,他听到御医对父亲语重心长的那句话:此病按这个态势发展下去,大公子怕是活不过二十五了。
他只知道哥哥生下来时缺氧,脐带绕颈,又是早产,身子一直虚弱不堪。
但听到会严重到危及生命,还是让少年的他吓了一跳,重重跌在椅子上。
文锺向宫里传令来的公公应了声,回头看文衍,今天阳光格外好,照的文衍的皮肤越加苍白。
常年养病,不常见阳光,文衍的肤色一直都是极差的。
文锺叮嘱文衍,起风了就回房。这入冬的天,风寒是极易犯的。
文衍遂抬头笑笑,我这做哥哥的,倒总是让你来担心。
文锺拍了拍文衍的肩膀,跟公公出了门,坐上了门前停靠的赤色车辇。
太阳已经沉了沉,这一趟进宫,不知道又会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