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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   疾冲说的话,仿佛有许多温情蜜意在里面,眼神温柔,语气也是温柔的,阿藜心底,却在他定定看着她时生漫出丝丝不可按捺的情愫来,她咬牙憋笑,面有遮不住的喜色,她拖着温软的长音哦了一声,眼角眉梢都是雀跃。

      她故作懵懂,对他撩拨逗弄的话只笑话道,“我是第一个,那可能便不是最后一个了。”

      疾冲吸了口气,明显是被阿藜的话噎的哑口无言,他无奈摇摇头,心里暗自腹诽道,这可真不是一般人能招架的姑娘。他抬手看着河畔疏朗的梅枝,才道:“谁知道呢,或许一不小心,你就是最后一个了。”

      阿藜没把他的话当真,不过笑一笑,活跃气氛罢,就这样安静和美的,并肩看着花色灯海,心慢慢沉静降落下来。疾冲偶尔看她一眼,绮年玉貌的姑娘正如这枝头的花苞一样,含苞待放,让人不自觉地想捧在掌心呵护着。

      等到时候差不多,也玩尽兴的时候,疾冲才带阿藜慢慢走回家,天色黑沉,只有几盏灯色如水的烛火照亮前方的路。阿藜将双手拢在宽袖里,仰头看着头顶的星空,今晚月朗星稀,倒是衬得上这花好月圆的节日。

      “小时候我可调皮了,半夜睡不着,便偷偷爬上屋顶看星星。”

      疾冲一手扶着腰间的佩剑,步伐轻快地跟在阿藜身后,有些吊儿郎当的模样,颀长的影子与阿藜玲珑的身形贴合着。他哦了一声,声音轻和道:“你是没见过草原上的星空,那才叫繁星满天,一望无垠的,躺在绵软的草地上看星小憩,那叫一个心情舒爽。”

      “洛阳城的天,是四四方方的,若不是王朝走到寿终正寝之时,我怕是一辈子都没办法看到这世界是何模样的。”阿藜垂着眼睛自说自话,“人人都羡慕富贵无忧的生活,唯我不甚喜,这些虚妄的东西,断送了我半辈子的欢愉。”

      阿藜心里忽然感到凄凉,若不是生在皇室,或许她一家几口人都不会是王朝更迭的牺牲品,哪怕是过着清贫朴素的日子,一家子相依相守,这才是最要紧的。如今的她,就像是风中蒲柳,水中浮萍,无依无靠,孤苦无依,也许永远都要这样流落下去。

      她掩不住心酸,哽咽了一下,鼻尖和眼眶红红的。疾冲走向前几步,看着她偷偷哽咽,心里也不是滋味,“这有什么,往后哥哥罩着你呢。”

      阿藜摇摇头,“大概这就是我的命数,注定不能团团圆圆,和和美美的。”她垂头丧气地叹了一声。

      疾冲悄悄地握了握阿藜的肩膀,仰起脸来看天边的月亮,清绵的月光倒映在他深邃漆黑的瞳仁之中,他道:“人活一世,灾祸难免,咱们既然相识一场,想必就是注定的缘分。我虽不敢保证你锦衣玉食,但只要你不嫌弃,便跟着我四海为家,浪迹天涯,天大地大,总有我们容身之处。”

      阿藜没有羞怯逃避,柔婉地笑着,微微低头,看着脚下的路。林间有凉风拂过,撩起她长发,鬓间的簪花随风摇曳生香,颇有凌乱美感。疾冲替她裹紧了轻裘,“走吧小姑娘,赶紧回去歇息,别受寒。”

      疾冲只送她到村口,“回去吧,我还有事儿办,过些几天再来看你。”

      阿藜脚下蹉跎着,迟迟不愿挪步,小手攥住他的衣角不撒手。疾冲笑意更深,到底还是个腼腆可人的小姑娘,娉婷而立的,像刚绽出枝头的花骨朵。她有些局促,微微昂着头看他,踌躇开口道:“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还需几日,等赏金拿到手,咱们就能走了。”

      她看着疾冲,眼神清亮,大概忘记男女有别,指尖轻触肌肤的酥麻感,能够清晰感受到他的体温,疾冲亦有些不自在,但又只得无奈任她摆布,气血方刚,年轻气盛的男儿郎,又怎么可能受得了温软如娇花的姑娘楚楚可怜的模样呢。

      他不能再耽误时间,只得耐心抚抚她肩头,“放心,我必定全须全尾地回来,不让你担心。”

      阿藜对他的话感到害羞,她慢慢松开紧攥的袖摆,佯佯道:“我没担心你...好了天色不早了,我先回了。”

      她一瞬间从温软楚楚变回原来的样子,捋直衣襟裙门缓缓往回走。阿藜远远朝他鞠了一鞠,便掩门入内了。

      等阿藜进屋,疾冲面上的神情瞬间暗下,他一把抽出腰间佩剑,猛然转身旋过剑锋亮出,朝身后连刺几剑,自以为隐藏极好的暗探拔地而起,纷纷抽剑应对。有一身手不差的暗探首当其冲正要举剑朝疾冲刺去,左右攻击一番却还是生生地他划了几下,哑声吃痛跪倒,甘拜下风。

      黑灯瞎火中,疾冲身手依旧不输,反而愈战愈烈。他抱臂在前,饶有趣味地打量着被撂到在地的三个暗探,啧啧道:“如今溍国便只剩下你们这些货色了?看来我不在,你们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疾冲眉尖微微一挑,长剑杵在地上撑着手肘,问道:“说吧,老头找你们来所为何事?”

      捂住胸口喘气的暗探咳嗽了几声,才勉强开口:“陛下请您回溍国,尽快启程。”

      “哟,他还有需要我的时候呢。”疾冲不屑地笑了笑,“溍国和炀国交战在即,他有心理会我哪儿流浪去,还不如想想法子怎么治楚馗呢。”

      “陛下吩咐,务必让你回溍国,成...成亲。”

      疾冲眼里含着几分讥诮,目光在三人面上扫了一圈,几乎不可置信地笑出声来,“成亲?成哪儿门子亲?我不在溍国多年,他哪儿给我弄一媳妇回来?”

      暗探一边咳嗽一边回话:“回世子殿下,听...听说是老早就订下的亲事,还是娘娘过身之前指腹为婚给您订下的娃娃亲,如今算着年岁也该到了,陛下为慰娘娘上天之灵,便打算为世子殿下和未过门的世子妃结亲。”

      疾冲用剑锋重重敲了敲地面,满腹的火气即将要脱口而出,急的他差点岔气,“指腹为婚?老头可别抬我娘亲的名儿诓骗我,我可不上他的当!你们滚回去告诉他,老子我早有心上人,别想我回去。”

      说罢,还不忘朝那三个暗探踢了一脸泥土,被逼出来的脾气硬是按捺不下去。疾冲越想越惊诧,脱口啐了句:“糟糕老头,躲老远都躲不过,现下连婚事都要做我的主,这么爱管闲事儿,还真当自己是天皇老子了。”

      经这么一闹,疾冲的好心情全没了,今夜还得善后楚有圭的一摊子烂事,更别提有什么好脸色了。性情烦乱,顺手拎起书房桌案上的一把精致匕首,狠狠用力地插在案上。楚有圭甫一进门,便看到这般光景,嘴上并未说什么,只是逼退随从,撩开帘幕走近道,“我家王妃尚有身孕,王府上下勒命不见刀光血腥,公子若是喜欢,拿回去赏玩就是。”

      疾冲冷笑,随即便将匕首抽出入鞘,又随手摆弄白瓷瓶里的梅枝,口中讽刺道:“不见刀光血腥,那殿下又为何要处心积虑杀了渤王呢。”

      楚有圭被他一句噎住,答不上来话儿,疾冲也没那么多心思管他们兄弟门阀间的破事,从怀里掏出一瓶药来,“我知道你担心你弃车保帅,会害你与王妃离心离德,我便赠你一瓶断息散,唯有再假装服毒,以命自清,死局才可走活。”

      楚有圭皱眉地看了眼他,“服毒?”

      “这是一瓶能够假死的药粉,能让你在你父皇面前获取信任,撇清嫌疑。”疾冲顿了顿,又道,“剩下的不必我教你了吧?”

      “自然。”楚有圭将药粉收下,面上仍保持一团和气,他打量着疾冲,开口问,“这回的话,你开价吧。”

      疾冲目光倏然一跳,一字一字说的铿锵不移,“帮我在玉潭县置一座小宅子,备两三个手脚灵活老实的仆从伺候,剩余的赏金,殿下看着给就是。”

      “宅子?”楚有圭有些疑惑,“你不是四海为家的赏金人么,怎的还想置起宅子来了?”

      “为着允王殿下您这桩苦差,我尚需要好好休养呢,何时离开慢慢打算也不迟。”疾冲镇声道,“我不过问殿下过多,也希望殿下别过问太多,对你我都好。”

      楚有圭点点头,目光中闪烁凛冽杀意,又复斟酌起刺杀计划,“如今契丹借兵,又迎四弟回宫,父皇定会让渤王安排此等事务。回宫必定经停奎州城,这是我们千载难逢的机会。”

      疾冲拍拍他的肩膀,闲适开口道:“待渤王途径奎州城,你我人马皆在半路埋伏,而我会混进出行队伍之中,找机会让渤王落单斩草除根。”他倚靠着博古架,目光狠厉地盯着楚有圭的侧影,随即又道,“但这次,我要双倍赏金。”

      楚有圭微微踌躇,但很快便明白一道理,若渤王不死,他便一日难以上位,如今想一想,若是能倾家荡产换今后一时荣华富贵,也在所不惜。他神色一暗,定定点头算是答应了,“若你能杀了渤王,就算是倾我王府所有钱财都无碍,我只要渤王死。”

      “偌大允王府我可搬不走,殿下只需兑现承诺过我的就行。”说罢,疾冲已然心中有数,顺走桌案上的匕首自南窗翻身离开了。

      楚有圭摩挲着断息散的瓶身,冷下脸来,愁眉深锁,他招来探子询问:“疾冲不是一人漂泊么,他还有亲人相随?”

      探子跪下磕头回话,“回殿下的话,未曾听说疾冲有亲人,平日里除了缉拿逃犯为业,便是流连烟花柳巷,偶尔还会去帮衬帮衬孤寡村的老弱妇孺。”

      “孤寡村?”楚有圭思忖着道,“想不到他还有这等心思,快去查查,孤寡村里有没有他亲近的人之类,不好总被他拿捏把柄,我却拿他没有办法。”

      探子连忙应是,又问:“殿下是不信疾冲?”

      “虽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但总得留下个心眼。”楚有圭停了一停,扬起头看着手边烛台蹦跳的灯花,“只是终究人非草木,只要有了牵绊,就是有了致命弱点呐。为君为臣也好,有了弱点,就是输家。”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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