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常摘录》明茗茗

2、第二章

　　在去而复返的鬼差通知她去一趟判官殿后，吴见川一脸茫然的抱着鼓鼓囊囊的行礼来到判官殿门口，结果连判官大人的面都没见到，就被等在外面的黑白无常拎走了。

　　“可算是来了，就等你了，咱们快走吧。”白无常整了整高高的帽子，有些迫不及待。

　　走去哪儿？吴见川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就见黑无常在袖子里掏了掏，掏出一本小册子，眯着眼睛看了看，极其自然的念出了一个地址和一个名字：“宣州朱桥，田儒进。”

　　话音刚落，吴见川就眼前一黑，紧接着又一亮，感觉连一刹那都没到，再一睁眼，他们三只鬼已然不在判官殿前了。

　　零零落落的虫鸣从树下的阴影处传来，鼻尖是细雨初歇的泥土的味道，远处泛蓝的夜幕下是丘陵的轮廓，和不远处小镇房屋在月光下的星罗棋布。

　　一切的一切，都明晃晃的昭示着生命的气息。

　　这里当然不是地府，地府可没有月亮。

　　吴见川愕然地站在原地，脑子里蹦出来的第一个念头是——孟姐姐！她好像被绑架了！

　　“唔，时间刚好。”白无常抬头看了看天色，呼了一口气：“忘了看时间，我还以为咱们会出现在白天，还得在什么地方躲一躲再找人，不，找鬼呢。”

　　吴见川收起讶异，扫视了一下周围的情况，问道：“原来无常勾魂也要看时辰，我一直以为谢叔叔你和范叔叔是全天工作不怕——”

　　所以鬼魂畏惧阳光这条法则对地府当差的鬼神也适用，难不成白天死的人都没无常来引路的吗？诶，等等——

　　话说到一半，她意识到了什么，把剩下的话吞到了肚子里，面无表情。

　　她忘了，黑白无常这种等级的鬼神自然不怕阳光，可她不是啊，想一想如果弱小无助的自己毫无防备的出现在白天的惨状，忽然就不想说话了呢，呵呵。

　　果然，孟姐姐说的对，这个世界是不公平的：）

　　“所以判官大人到底有什么任务，很急吗？”急到连对阳间时刻的空隙都没有？万一出现在白天那她不就灰飞烟灭了吗？

　　我还是不是你们从小看到大的女儿(bushi)了？

　　听出她话里的言外之意，白无常抬头望天，仿佛那里有什么离奇的东西抓住了他的视线，黑无常自觉上前一步，假装没发觉：“也不是很急，两天期限，带一只新死的鬼回地府。”

　　吴见川一歪头，“就是你刚才说的那个，田儒进？他有什么特别的吗？”一个普通鬼魂，还能有两天阳间缓冲期限，甚至惊动判官，让黑白无常亲自来找？

　　白无常轻咳一声，向吴见川挤眉弄眼：“因为他的功德很深厚啊。”

　　哦，懂了。
　　吴见川恍然大悟。

　　功德这个东西吧，挺玄乎，不是人为耍手段能得到的，它是由天道直接下发，精准不浪费的落实到每个人身上，不能投机取巧。

　　并且如果只是喂流浪狗一块窝窝头这样的小事情，是没有功德的，嗯，准确的来说，是可以忽略不计。

　　但是事无绝对，如果做了很多小小的善事，也不是没可能产生功德，毕竟量变产生质变嘛。

　　不过一件小善事和隐约可见的功德，大抵就是一颗沙砾和整座大山的对比。难度之高，由此可见。

　　功德在人间看不见摸不着，吴见川也不太清楚功德除了让人下一世投个好胎之外还有什么作用，但功德加身的人放在地府天庭这些地方，都是绝对的香饽饽，闪瞎眼的存在。

　　君不见之前拥有大功德的，如今哪个不是在天庭地府身居高位。

　　这些携带功德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在地府重点观察注意名单上，力求他们在阳间过得舒舒服服到了阴间也是一路绿灯走VIP通道。

　　嗯，上面的话是孟姐姐教的。

　　拥有功德的人基本什么都不做都能顺风顺水至少几辈子，这种死后投胎的事按理说应该出不了什么差错，少数的几个也是舍不得地上的亲人多留恋了几天，不得不派工作人员把人请下来。

　　吴见川估计这次的情况也和上面几次差不多。

　　果然在接下来黑无常的叙述中得到了证实。

　　“田儒进是朱桥县的大富商，于三月初七子时一刻寿终正寝，但是他没有出现在地府，我们的任务就是在他身死十天之内把他带回去。”

　　今天是三月十五，算下来昨日是田儒进的头七，按理说阴魂过了头七就该入地府投胎，可是负责接待的判官左等右等等不到鬼，估摸着应该是他放不下家人，所以派黑白无常过来接引一番。

　　“这个任务挺简单的……可是你们为什么要带上我？”吴见川发自内心地疑惑，这种十分稳妥不会出差错的任务对黑白无常来说绝对是小菜一碟，可这和她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还要专门捎上她呢？

　　总归不可能是带她出来旅游见世面的。

　　吴见川默默想了一下如果冒然出现在阳光下的她的后果，对两位叔叔的不靠谱保持沉默。

　　哪家出来旅游是以魂飞魄散为代价的。

　　“啊？”白无常诧异的看着她：“孟姐没和你说吗？”

　　吴见川木着脸：“说什么？你们觉得孟姐姐会记得告诉我吗？”

　　凭她平均每三天翻一次孟婆汤配方照着熬汤的记性，她能记得每天给判官交工作总结就很不容易了好吗？

　　“……”白无常明智的跳过这个问题，装作没听到：“你被判官大人分到了鬼差候补小队里，从今往后就要开始工作了。鉴于你是个新手，我们两个这次主动请缨给你指导，顺便带你去你今后需要负责的地区。”

　　吴见川：？？？

　　吴见川：！！！

　　吴见川震惊：“工作？！”

　　吴见川惊恐：“鬼差？！”

　　白无常恨铁不成钢地剜了吴见川一眼：“在地府什么也不干呆了两百多年，不工作准备继续混吃混喝吗？”

　　混吃混喝有什么不好吗？！

　　总比变成社畜来的强。

　　反正孟姐姐又不要她交生活费。

　　吴见川无所谓的想。

　　她对工作这个词表示敬谢不敏：“反正我不要工作，我要回地府了，您们还是另请高明吧。”

　　瘫在躺椅上抱着奶茶看奈何桥上战战兢兢的鬼魂找乐子它不香吗？

　　她是疯了才想不开被堆积成山的公务埋了。

　　“那就没办法了。”白无常摊手，摆出一副无奈的模样：“你先回鬼城，等我们回去就带你去轮回井。”

　　“好……等等！”吴见川身体一僵，不可置信的瞪大眼：“轮、轮回井？”

　　什么玩意儿？！

　　你再说一遍带我去哪儿？！

　　“嗯哼。”白无常假装没有看到她质问的眼神，风轻云淡地道：“判官大人说了，最近阴间人口膨胀得太厉害，新生鬼都塞不下了，如果你不愿意工作的话，就把你扔到轮回井里腾块地儿。”

　　吴见川：“……”

　　这是威胁吧？红果果的威胁啊！

　　吴见川：“……好的，我知道了，我会努力工作的。”

　　流下了生活所迫的泪水。

　　白无常给了她一个“上道”的眼神，“好了，那我们接下来，先去请那个不愿意到地府来的贵人吧。”

　　“老黑，找到那个田儒进所在的地方了吗？”

　　旁边一直没有参与到他们的对话里的黑无常拿着小册子不知道在看什么，眉头紧锁，听到白无常的问话，他抬起头，神情凝重：“出错了。”

　　白无常缓缓敲出一个问号，“怎么说？”

　　黑无常把小册子递给他，语气低沉：“我找不到田儒进。”

　　乖乖巧巧旁听的吴见川：哦豁。

　　别人不知道，但她经常和黑白无常混在一起，自然知道那本其貌不扬的小册子是多么重要和神奇。

　　不仅记录着目标任务的生老病死，引导着接到任务的无常前去勾魂引魄，还能够显示索引魂魄的方位，简直相当于简化版的生死簿。

　　负责勾魂的黑白无常当然可以在一定范围内感觉到游魂的存在，但还是需要经过小册子的最终确认。

　　如果不仅黑白无常感知不到，连小册子都显示不出来魂魄的方位，要么该魂魄已经来到了地府，要么，已经魂飞魄散了。

　　有功德在身的鬼魂魂飞魄散？这是什么新型冷笑话吗？

　　吴见川凑过去看了一眼，忽略崭新的一页上满满当当该人流光溢彩的功绩，直接看到了最上面灰白的人名。

　　要接引的鬼魂距离小册子越近，册子上的名字就越明亮，看眼下这模样，田儒进至少不在他该待的地方——比如他们面前的小镇子，而且距离还不近。

　　唔，大概十万八千里的样子。

　　不过也有另一种可能，如果要找的鬼已经魂飞魄散，接引册子上的名字也是浅色接近于无色又或者直接消失的。

　　“找不到？”白无常震惊非常，下意识脱口而出：“不会魂飞魄散了吧？！”

　　吴见川：“……”
　　黑无常：“……”

　　其实，仔细一想，有功德都鬼魂魂飞魄散也不是没可能。
　　毕竟“旗王”都这么说了。

　　吴见川和黑无常对视一眼，清楚的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生无可恋。

　　白无常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无意间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紧张兮兮的盯着小册子，恨不能用眼神让小册子“死而复生”，可惜[田儒进]三个大字依旧死气沉沉的昏暗着，半点没有亮起来的迹象，“不会的不会的，再说了他又不是在咱们眼皮子底下魂飞魄散了，判官大人应该……不会为难我们的……吧？”

　　声音大的仿佛生怕别人听不到，最后还不确定的带上了疑问的上翘语气。

　　之前怎么就没把他的嘴缝上呢？

　　吴见川冷漠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