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何以寿》而今不多情

25、决裂

　　楚灵今魂不守舍地回了自己的住处，年年早就搬去了涟漪那里，此刻两人一起赶了回来，和楚灵今抱在一起又哭又笑。
　　涟漪没有想到出宫后楚灵今竟遇见这么多艰难危险，拉着她在床榻边坐下，要她细细地说。
　　年年：“我去给姑娘泡杯茶。”
　　事情关乎辛援玉，楚灵今就没有说的太过仔细，略过了自己和辛援玉揭开身世和拜堂成亲的那一段，只说遇见了清坛教。
　　和皇帝自然也是这么说的。
　　若是让皇帝知道辛援玉的娘亲背着先皇和别人不清不楚，那辛援玉也就别想活了。
　　涟漪：“哎呀，往日我只在话本里听说过青坛教，说他们武功极高，为人凶狠，个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亡命之徒。”
　　楚灵今：“差不多如此，心狠手辣是真的，其中汉人也有，还有些色目人，常将军就是丧命在他们手下。”
　　涟漪点头，还在唏嘘，就听到厅外传来“咚”的一声。
　　楚灵今抬起眼望过去，看见楚平冬倚在门口，脸色苍白：“常将军……没了？”
　　一面说，一面身子不由自主地往下坠。
　　楚灵今心里一抖，连忙过去扶她：“年年，姐姐来了你为什么不通报一声？”
　　年年也很委屈：“我要说来着，贵妃娘娘……”
　　涟漪眼看事情不对劲，知趣地拉着她退下了。
　　姐妹俩坐在一起，楚平冬：“常将军……没了？”
　　楚灵今心里叹气，将常青明遇难经过大致说了，楚平冬只是点头，面上一点表情也无，等楚灵今说完了，才嗯了一声。
　　楚灵今想了想，将常青明临死前交给自己的玉珠串拿出来：“这是他临去前交给我的，让我转交给你。”又说：“姐姐你已经嫁入皇宫，常公子又……还是希望你万事能想开些，多多保重自己。”
　　楚平冬仍旧是不说话，细长的手仔细地摸索着玉珠串，串中间系了一个漆色的木块，她握在手心里，不一会儿眼眶就红了。
　　楚灵今不知如何安慰她，只好起身叫年年煮一碗加冰的莲子羹来，等回来时再看楚平冬，就见她神色恍然，有点慌张地站起身：“我先回去了。”
　　“天色不早了，姐姐留下来吃晚饭罢？”
　　楚平冬只是摇头。
　　楚灵今送她出了门，瞧见她步伐匆忙，魂不守舍的，于是心里更是奇怪：“姐姐？”
　　楚平冬背影一僵：“怎么？”
　　楚灵今也说不出自己在奇怪什么，只好嘱咐：“希望你能想开些。”
　　这一日仍旧没见到辛援玉，楚灵今知道他刚回来，有许多事要与皇上说，所以也没觉得奇怪，反而是第二天下午时分，涟漪匆忙地闯进来，第一句话就是：灵儿，我听说八王爷被抓起来了。”
　　楚灵今脑袋嗡的一声：“什么？”
　　“我听娘娘她们说的，说是皇上查出了八王爷谋反，勾结青坛教，更是害死了骄骑兵卫。现在皇上大怒，要拿他下诏狱呢。”
　　楚灵今手里的碗掉在地下，哗啦啦地碎了一地。她转头就往外走，涟漪拉住她：“去哪里？”
　　“找皇上说明白。”
　　“傻丫头，皇上现在正生气呢，你何苦去找不自在。何况皇上本就不喜欢八王爷，正要拿着这个事好好地说一说，你闯过去，不是正找罪受么。”
　　楚灵今：“那我就去找罪受。”
　　涟漪“哎呀”一跺脚，正要跟上去，看见年年在一旁：“你去不去？”
　　年年眼神闪躲，涟漪心里直皱眉，但也顾不上她，追着楚灵今就走了。
　　皇帝自然是见不到的。当值的小太监和涟漪关系不错，悄悄提醒：“劝你们回去罢。最近流匪横行，皇上心里本来就不痛快，你们还是不要来找事儿。”
　　涟漪谢过他，要再劝楚灵今，却看见她双膝一并跪下。
　　“灵儿？”
　　“皇上不见我，我就在这里跪到皇上见我。”
　　小太监心里叹气，摇摇头走了。
　　涟漪又急又气，托认识的小太监传话，都直摇头，推说没法子。涟漪实在没办法，只要一咬牙，撩起裙摆也跪下了：“算了算了，我陪着你，好歹不能让你一个人。”
　　楚灵今感激地看了涟漪一眼。
　　她何尝不知道这样无用，可是除了这样，自己也没别的法子了。
　　这天的太阳毒的很，不过才跪下，豆大的汗就从她的鬓角滑下来，从眉毛到嘴角，不一会儿，整个后背都湿透了。
　　坐在廊下的小太监瞧见楚灵今的黑发披散在背后，眉间微蹙，嘴唇白的没有一丝颜色，黑色的睫毛下边是热气蒸腾的脸颊，一时间看呆了。
　　直到身边的小太监提醒，才匆忙站起来：“锦音公主，燕先生。”
　　锦音被楚灵今的脸色吓了一跳，一时间也没想明白她这是干什么，先上来拉她：“这么烈的日头，也不怕晒晕了你。”
　　楚灵今头昏脑胀，眼睛迷钝，只能隐约看见锦音的身影，后面的那个人模模糊糊的，身形又高又瘦，好像是燕相岁：“我要见皇上。”
　　“父皇最近头疼又犯了，不会见你的，你有事找他，还是改天再说罢。”
　　楚灵今只是摇头。
　　锦音：“哎呦真是个死脑筋，你要说什么，我替你……”扶着的人忽然一软，带着她都险些倒在地上。
　　小太监慌慌张张地来扶，被锦音推开：“不要你们，叫骄骑卫来。”
　　“我来罢。”
　　燕相岁往前一步，轻松地接过楚灵今。
　　她实在是轻极了。
　　虽然看身形就知道楚灵今必定是轻的，但也没料到这么轻，不过一片羽毛的重量。燕相岁一时间不敢动，好像就这么动一下，怀里的人就要坏了碎了塌了似的。
　　锦音顿了一下，她不认得涟漪，以为她也是楚灵今的婢女：“起来罢，陪你家姑娘一起回去。”
　　楚灵今模模糊糊的躺的也不踏实，挣扎着睁开眼睛，就瞧见涟漪坐在自己床头：“我怎么回来了……皇上……”
　　涟漪按住她：“我的小姑奶奶你可别折腾了，你再去跪一回，是要皇宫上下都知道你和八王爷的关系么。”
　　“……”
　　涟漪叹气：“我是不聪明，可也不笨。我都能瞧的出来，更别说别人了。太后生前把你许给了诸家，虽说这中间也没成，可婚约仍在。如今太后刚薨，你就生出了这件事，皇上看见了，心里更不痛快，说不定还要牵连八王爷。”
　　这些道理楚灵今一想就明白，只是事关辛援玉，一时间着急，也没顾上。现在听涟漪一说，顿时出了一身冷汗：“涟漪，多谢你提点我。”
　　“我一个笨人，哪能提点你，就是怕你太着急，一时间想不到这些。”
　　她看楚灵今要下床：“你这又是做什么？”
　　“我明白你说的，可我实在担心他，我得去瞧瞧。”
　　“诏狱哪里是我们能去得地方。”
　　楚灵今咬唇：“总是有法子的。”
　　这若是要楚灵今想，她怎么也想不到不过几年的光景，自己居然回到了这里。
　　可见人间变动，世事无常，谁又说得准呢。
　　“啊！！！！！！”
　　楚灵今吓的一惊，狱卒却习以为常：“姑娘别奇怪，这里的人都是硬骨头，不上点刑罚吐不出东西来。不过我们可不敢对八王爷这样。”
　　毕竟是皇上的亲兄弟，今天阶下囚，说不定明天依旧是人上人。
　　楚灵今随他走到最里面，辛援玉果然在那里。
　　他衣服没换，神色也还好。楚灵今心里一酸，先给了狱卒几两银子，打发走了他，再扑到牢房前，握住了辛援玉的手。
　　辛援玉摸到她小手冰凉：“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你被关，所以去求了锦音，拿到了令牌，特意来瞧瞧你。”
　　“放心罢，我没事。”
　　“我不明白，这一路的事情不是都已经说的明白了么，皇上为什么突然发难？”
　　辛援玉：“也算不上突然。皇上只怕一直也没信我。”
　　“什么？”
　　“倒也不能怪他多虑。皇上本就多疑，这次只有我们两人从青坛教全身而退，却折了骄骑卫，常青明又惨死，他自然起疑心。”
　　“常青明的死，不是都向皇上解释清楚了么？”
　　辛援玉微微犹豫：“人死则无证，只怕皇上不肯信我。”
　　楚灵今一直注意他的神色，忽然问：“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辛援玉一笑：“真是聪明。我看皇上起先是没有疑虑的，但是我第二次去见他，他就忽然换了口风，言之凿凿我与青坛教勾结，更是说我绘制了承汝地图交予青坛教，辩解也无用。”
　　楚灵今一惊：“这，这事情只有你我知道，皇上是怎么知道的？难道皇上在青坛教中安插了眼线？”
　　辛援玉缓缓摇头：“我也说不准。但皇上只说了这些，并未提到陈如许。陈如许的身世不难查，皇上若是知道有这么个人，说不定就能顺藤摸瓜找出我母妃的当年，如此机会他怎么会放过。所以我猜测他并不知道你与我掉下悬崖之后的事情，所以多半不是有眼线，而是有人特意告诉了他的。”
　　楚灵今左思右想也不明白：“怎么会，这些事情我从未和别人说过……”
　　辛援玉：“灵儿，我自然不会说是你。咱俩一心同体，难道你会害我么？”
　　楚灵今握住他的手，脑海中却依然飞速思索：“这样看实在是稀奇，除非是常青明死而复生，把消息带回皇宫……”
　　话未说完，她忽然脸色大变。
　　天气又闷又热，宫里的小宫女刚刚端上冰镇的果子，就被一叠声的“灵儿姑娘来了”给打断了。
　　楚平冬看见楚灵今脚步匆匆地进来，因为走的太急，发鬓都有些乱了。
　　她屏退宫女，问：“怎么？”
　　楚灵今：“常青明给你的那个玉珠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