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源歌隐》舞鸣之

216、欺骗

　　张良看着张信，感受着他的愤怒，忽然冷笑一声对他道：“你想知道为什么？那你上前来。”

　　林依依有些疑惑地看了看他，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不过出于对他的信任，她什么都没做，也什么都没说。

　　张信微微一怔，就连心中的怒火也微微一滞。

　　他不知道张良让他过去做什么，不过联想到自己刚才的质问，他便以为张良是要向他解释他们离开的原因了。

　　其实，在张良和林依依离开的这几个月里，他也曾经反复思考过，他想过是因为自己的原因，也想过是因为宫里的原因，但这两个原因都不能说服他，因为他已经退让了，他表明了自己不会再执着于那份感情，愿意只去做她的学生，他也想留在他和她身边。

　　至于宫里，以前圈着他们的是先皇，可是现在先皇大行，新皇还是父亲的学生，再加上太后娘娘一向敬重父亲，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原因让他必须离开。

　　所以他要亲耳听他说出原因，他笃定无论什么样的原因都是借口，他不会认同，那么，他就只会给他们两个选择：要么随他回去，要么让他留下。

　　他也不是很稀罕留候的爵位，没了他，还有辟疆在，更何况，他本来就不是父亲的血脉，这爵位本来就不属于他。

　　张信大步上前，站在了张良面前三步之遥处，目光复杂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再近些，然后附耳过来。”

　　张良冲着他轻轻招了招手，脸上的神色一点变化都没有。

　　张信眸光微闪，心里也不禁生出一些怀疑来，难道父亲真的是有什么苦衷不成，否则有什么话还需要偷偷告诉他，要知道站在这里的所有人可都是自己人，虽然他们的忠诚分别献给了他们父子。

　　不过，他还是又上前了一步，原本一肚子的怒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消散一空，反而生出一些紧张来。

　　也许，他将会听到一个大秘密，也许他可以帮助父亲做些什么，替他分忧，等解决了他的麻烦，他也就没有了隐退的理由，就可以带着老师和他一起回去了。

　　他看到父亲的身体微微前倾，似乎想要靠近自已诉说什么，于是便将耳朵侧了过去。

　　一道微热的吐息吹拂过他的耳朵，张信听到父亲在自己的耳边轻声吐出了四个字：“不为什么。”

　　然后他还来不及有什么反应，便觉得后颈一痛，眼前一黑，身子便软倒下去。

　　“子房！”

　　“候爷！”

　　失去意识前，张信听到了两声惊怒的吼声，一道来自于老师，一道来自于张石。

　　他心中怒火狂飙，已经明白自己中了父亲的暗算，却也已经于事无补了。

　　张良伸手接住软倒的张信，没有让他倒在地上。

　　一抬头看到林依依一脸惊讶地冲到了他的身边，还有原本留在不远处静静等待的张石也冲了过来。

　　他看了一眼张石，张石便放慢了速度，最终冲到他的身边后也只是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他。

　　“他没事儿，只是昏睡过去罢了。”张良道。

　　这一点在场的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不过是一手刀而已，的确除了会让张信昏睡一段时间外，不会造成更大的伤害了。

　　不过，让林依依和张石惊讶和不解的，是张良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你叫张石是吧，不疑身边最信任的人。”

　　张石连忙低下头，露出躬顺的模样来：“是，小的张石。还请老候爷不要过于责怪公子，他是因为舍不得老候爷和先生才会找来的。”

　　张良“啧啧”两声，扭头看了看林依依，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道：“我已经成了老候爷了啊，这样听来，莫名觉得自己像个快要入土的老不死，还真是不舒服呀。”

　　张石面色一变，连忙跪了下来给了自己两个嘴巴。“小的不是那个意思，是小的不会说话惹您生气，小的愿意受罚。”

　　说完便垂下头来等着张良对他的惩罚，其他那些张信带来的护卫们也面面相觑之后，一个个跪了下来。

　　不然怎么办？

　　别说自家主子已经被打昏了落在了老候爷的手里，便是没有昏过去，他们也不敢冒犯老候爷啊，这些年来，他们跟着主子，又哪里不知道老候爷在主子心中的重要，不然的话，老候爷连爵位都让给主子了，主子干嘛还要千里迢迢地来找老候爷？

　　张良冲着他们挥了挥手，道：“行了，老了就老了吧，也是事实。张石，带着你家公子回去吧，以后不要再来这里了。”

　　他把怀里的张信塞到张石手里交待道。

　　张石连忙接住自家主子，有些愣愣地看着张良。

　　“看什么看？还不带着人离开，要我让人赶你们走吗？”

　　张石一惊，连忙报着张信就要离开，谁知又被张良叫住了。

　　“等等。”

　　他转身走到林依依跟前，在她耳边低声道：“你身上有那种让人一觉睡个三五天的药没有？不伤身体的那种。”

　　林依依挑了挑眉，也低声道：“干嘛，你要给不疑吃？”

　　“嗯，那小子脾气倔的很，不让他好好睡一觉，恐怕他一醒过来就又会回来。”

　　“那让他睡个三五天又有什么用？他醒过来还不是要找回来？而且你今天这样对他，等他下次回来，恐怕你再说什么他都不会信你了。”

　　“不会。我让他睡这三五天，再让张石带着他离开常德，自然会想出法子让他再也进不了常德的。”

　　“哦？什么法子？”

　　“那个不急，你先把药给我。”

　　林依依又挑了挑眉，从袖子里摸出个小药瓶来递到他手里。“里面有三颗药，每颗可以让人昏睡三天，没有副作用，还有辟谷丹的效用，哪怕是昏睡中不进饭食也不会影响身体，不过要是给喂些汤水会更好，是我用来专门给重伤患者吃的。”

　　这还得感谢张信，自从那次在张信手上吃过一次亏之后，她的身上不仅会带着救人的药，还会带着害人的药，不过现在拿给张良的药却也算不上是害人的药，端看是用来干什么了。

　　“就是这个。”张良一把接过药瓶走回张信身边，他先倒出一颗豌豆大小的药丸来，当着张石的面塞进了张信的嘴里，然后又将还剩两颗药的小药瓶塞到正在因为自己没有阻拦张良给张信喂药而自责纠结的张石手里。

　　“里面还有两颗药，三天后你再喂他吃一颗，六天后喂最后一颗。此药可以让他沉睡三天，不伤身体，却能让他不那么闹腾。对了，每天给他喂些参汤粥水什么的。”

　　张石捏紧手里的药瓶，抬头看了一眼张良，轻声道：“是”。然后便将张信负于背上带着那些护卫向桃林之外走去。

　　三颗药，能让主子昏睡九天，但是九天后又该怎么办呢？他太了解主子了，等到主子醒过来，必定会暴怒如狂，可是，他又能做些什么呢，主子就像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不愿离开他的长辈亲人，可是老候爷的意思明明是想让他自已去走他该走的路啊。

　　他觉得老候爷对主子也算做到仁至义尽了，爵位给他，也教了如何处理公务，带他去见那些交好的叔伯朋友，让他们在朝堂上多多照顾，为他铺好了路，将自己的所有资源都交给了他，然后再不管世事，只是想隐居而已，换了别人不知道要多高兴，偏偏自家主子就是不一样。

　　他不担拒绝了继承爵位，说他的父亲明明还在，他怎么可以抢了父亲的爵位，弄得皇帝也没办法，只好仍然让留候的爵位挂在张良的头上。

　　对此张石很不理解，但他是主子的人，必须得听主子的。

　　他想，以老候爷的智慧，一定会想到办法让主子清醒过来了，或许这九天，就是老候爷需要的时间，所以哪怕主子醒来后会责罚他，他也要为老候爷争取到这些时间。

　　张信离开后，林依依和张良也没有久留，林依依为林十九等人看了伤，留下伤药，便和张良、大牛一起回了桃源村。

　　大牛自回他的院子，张良和林依依则是回了他们自己的院子。

　　“现在可以说了吧，你有什么办法？”路上，林依依向张良问道。

　　“你还记得那个武奇吗？”

　　“武奇？他不是去长安了吗？哦，对了，那天他喝醉了，说他有个姑姑嫁到了常德，你是想找武奇的姑姑帮忙？”

　　“不是他姑姑，而是他姑夫，我们离开福顺客栈之前，武奇给了我一封书信，让我遇到困难可以找他姑夫帮忙。他姑夫是常德大族蔡家的家主。”

　　“可是，我们只是和那个武奇也就吃过一顿饭而已，那个蔡家家主真的会因此而与留候府对上？现在不疑可是名正言顺的留候。”

　　“呵，这个你倒是不必担心，那蔡家也并不简单，他家虽然没有什么人出仕，却是家资巨富，而且那蔡家家主甚是豪爽，又喜欢结交权贵，尤其是在这楚地，却是有不少世家大族都与他家有交情，甚至其中还有一些与蔡家有生意往来，所以别看他们好似不显山不露水的样子，那是他们低调，不是他们没有实力。”

　　“前不久，我刚得到了长安来的消息，那个武奇在萧何的举荐下当了个小官儿，这便是给了他一个起点，他知道我们在武陵隐居，必定会写信给他姑夫，以维护好这分关系。我只是想让他们帮个忙，将不疑和他的人拦在常德之外而已，不疑就算是留候，难道他还能领兵来强攻常德不成？对于这样一个小帮，想必那位蔡家家主是很乐意伸手的。”

　　“你还能知道长安的消息？”

　　“呃，你的关注重点是不是有点偏？”

　　“别管偏不偏，你快点老实交待，是谁在给你传消息？是不是飞鸽传书？”

　　“什么飞鸽传书？我只是让人把消息送到桃林边上的一棵桃树上，然后每天让你的那些暗卫们去看看，有的话就带回来交给大牛，再让他交给我而已。”

　　“咦，连大牛也知道？那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

　　“你也没问啊？难道你去问了，大牛还会瞒着你不成？”

　　“好吧，算你过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