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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宫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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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宴的前一天,皇帝派内侍给张良捎了个口信儿,希望他和赤松子能够出席,甚至连张辟疆都没落下,皇帝也想见见他这个突然多出来的儿子,让他到时将两个儿子都带上。
正好林依依已经知道了四公打算在这次宫宴上出场,她也想亲眼见证这一历史名场面,所以在看到张良询问的目光时,轻轻点了点头。
只是,张信的伤还没有大好,而张良也仍然不想见到他,所以第二天傍晚入宫的时候,便只有张良、林依依和张辟疆三人。
林依依有些犹豫,觉得一家人都进宫,只丢下张信一个人在府里,似乎有些不太好,毕竟那孩子才刚刚受了不小的打击,也许心里正不安着呢,现在这样连新来的弟弟都能跟着入宫,自己却被如此排斥,心里还不知道会多难过呢。
但是再看看张良,感觉到他平静温和的表象之下,那压抑的怒火,她也只能轻叹一声不说话了。
她知道,自己越是替张信说话,对张良的伤害就会越大,也让他们父子之间越是敌对。
按说,最适合说话的应该是张辟疆,一来他年纪小,二来他什么也不知道,哪怕是说了什么会让张良不喜的话,他也不会受到责怪,毕竟,张良不是一个会随意迁怒别人的人。
但是,让林依依感到奇怪的是,张辟疆只是问了一句“不疑哥哥不和我们一起去吗?”,在得到张良“他有伤在身不宜出行。”的回答后,也只是表达了一下遗憾,便再没有提过一句。
也不知道这孩子是心思单纯就这么信了,还是心思敏捷察觉到了这对父子之间的龃龉。
看到张良三人,很多相熟之人都过来打招呼,多是来关心他的身体如何了。也有人抱着侥幸心理,想要和赤松子套套近乎,但却只得到一个冷淡的眼神,再没有更多回应了,于是他们也便知难而退了。
长安城的勋贵们大都听过传闻,这位赤松子先生性子就些冷淡,处事也是随心所欲,除了留候张良,哪怕是皇帝,他不想给面子了,也照样是不会理会的。
于是大家的目光便更多地集中在了跟在二人身边的张辟疆身上,纷纷夸赞他长的好,一看就是个聪明的。
而小辟疆也大大方方地与众人见礼,一点也没有胆怯瑟缩的模样,完全不像是第一次见识到这样的场面,这不禁让很多人都在心中感叹,果然是留候的儿子啊,哪怕不是从小养在身边的,但这教养显然是一点都没落下。
今晚的宫宴规模很大,基本上能在大朝会上露面的都出席了,甚至还有不少大臣身边还会带上自家的宾客谋臣,当然,这些宾客必须是颇有些名气、带出来能够让自己脸上增光的才行,那些说出来听都没听说过的人,是肯定没那个资格出席的,否则,被对手看穿,问到脸上再当众挤兑几句,那就丢脸了。
张良三人被内侍引到座位上的时候,整个宴会场地上绝大多数的座位上已经都有人了,剩余的空位子,也就只有他对面那几个位子,以及处于大殿最正最中间的那个位子了。
那是属于皇帝、太子以及几位王子的位置。
林依依和张辟疆的座位在张良身后,因为只是张良的附属宾客,所以不像主宾那样一人一席,而是两个人占了一席,毕竟,这场宴会人太多,地方就那么大,除了几位重臣勋贵,实在也没办法安排太多人入席了。
就这样,也已经很不错了,不见后面还有不少人还得三四个一起挤在一张几案后面嘛。
内侍和使女们往来如梭,为出席的宾客们端茶倒酒,送上果盘点心,至于正菜,那必定是要等到皇帝到了,才能上菜的。
林依依有些不喜欢这种场合,便独自坐着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慢饮着,偶尔也会不着痕迹地扫一眼前来找张良寒喧的人,有些是她见过的,也有些是她没见过的,但不管是见过还是没见过,她都不想理会。
张辟疆也像个小大人一般安安静静地跪坐着,他倒是没有喝茶,而是睁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地观察着众人,要是有人注意到了他,在和张良寒喧的过程中顺带问上一句,他也会微笑着向对方行礼,于是再换回一声赞叹。
没过多久,门口传来一阵喧哗,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林依依微微抬了抬眼皮,也向门口看去。
“太子殿下。”
“见过太子殿下。”
随着一声声的见礼声,太子刘盈在周昌候吕泽的陪伴下起了进来。
众人都在忙着向太子见礼,倒是没几个注意到跟在他身后的那四名博带高冠的耄耋老者。
但当然不是所有人都没注意到,毕竟那样的气质,不是一般人能够拥有的,而对于一些站在太子对立面的人来说,认清哪些人投靠了太子不是第一要务吗?
“那四个老头儿是什么人?”
戚鳃自然不会上前去向太子卖好,而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冷眼看着,他的身边,自然也都是与他交好之人。不过这句他问的却是坐在他身后的一名山羊须文士,那是他最为器重的谋士,出谋划策、收集情报样样都少不了他。
那文士也正在看着太子一群人,他自然也早已注意到了四公,此时却是微微皱眉,正在脑中搜寻着那四人的来历。
只是,思索半晌,依然无果,他也只能照实回答自家主公。
“不认识。属下派人一直盯着太子等人,却是从未见过这四人,要么是刚刚投靠太子,要么便是他们藏得太深。”略顿了顿,文士语气多了几分严肃道:“不过,看此四人的气度风姿,想来不是普通人,陛下今日设宴,目的是为了抬高三皇子打压太子,让朝中众臣看明白陛下的心意,如此三皇子登上太子之位的阻力才会更小,想来这消息也瞒不住人,太子必定是急了,才会将所有底牌都摆了出来。”
戚鳃脸上也露出凝重之色,只是他虽然心中起了防范之心,但是现在也没有什么解决办法,尤其是他对那四个老头儿一无所知,就算是想要做些什么,也不知道从何下手。
“罢了,先静观其变,只要陛下心意已决,就没有人能阻止三皇子成为太子。”戚鳃目光不善地盯着太子及其身边众人,心里不知道骂了多少的脏话,面上却还要保持镇定,尤其是要为自己这边的人打气鼓劲,增加信心。
不过显然他说的这句话确实足够份量,至少让坐在他身边的友军不那么患得患失了。
紧接着,几位皇子也在陆续赶到,就连远在齐国的齐王刘肥,竟也赶了回来。
齐王刘肥,是刘邦的庶长子,其母便是曹氏。
这位皇子因是刘邦的第一个孩子,所以很受刘邦的重视,早早便被封王,还是富庶的齐国,又将平阳候曹参安排给他当国相,帮他治理齐国,可见刘邦对他的宠爱也是不低。
虽如此,刘肥却很是老实,从没想过那些不该想的,进了大殿,也没有因为自己身为兄长便对太子不敬,主动上前见礼。
太子刘盈也是个仁善的,待自家兄弟姐妹向来亲厚,见到兄长,脸上露出真挚的笑意,回之以礼,兄弟二人倒是兄友弟恭,让一众大臣们交口称赞。
“当!”一声磬响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大家的目光顿时转向了大殿正中,果然,从殿后转出一群人来,两叶交叉在一起的宫扇下面,正是身穿常服的大汉皇帝,他气色有些衰败,身形也有些削瘦,两鬓霜白,无一不在显露着他的苍老。
皇帝走的有些慢,因为他手上还牵着一名八九岁的男孩。
众人连忙起身恭迎,无数目光都落在了那小男孩的身上。
没错,那小男孩便是三皇子刘如意,皇帝最为宠爱、想要立为太子的儿子。
林依依的目光也一样看向了那孩子,就见那孩子长的粉雕玉琢般,煞是可爱,只是小脸紧绷着,目光也有些闪烁,尤其是看向太子的时候,更是飞快地一掠而过,却又忍不住总是扫过去。
他紧紧地抿着唇,虽然在极力地想要表现出镇定,但是林依依却分明看出了他的紧张。
这孩子说起来比张辟疆还要大点儿,显然心里也是明白今天对于他来说有着什么样的意义,但看他这心虚又不安的样子,林依依便忍不住心中暗叹,抢夺太子之位,也许并不是出于他的本心,他也不过是别人争权夺利的工具罢了。
两叶宫扇立于正中最高处那个位子后面不动了,跟随而来的内侍和使女分开站在两边,刘邦在座位上坐了下来,而被他牵着的小男孩,也被他安排着坐在了身边。
没错,就是坐在了皇帝的身边,与皇帝共用一张御案。
这样的行为,几乎已经是在明示群臣了,他刘邦,就是喜欢这个儿子,就是想让他继承自己的皇帝之位。
戚鳃等人脸上露出喜色,相互之间以目示意,但凡是个聪明人,就不会与皇帝对着来,太子出身高贵又如何?不得皇帝喜欢,到手的太子之位,也能飞了。
有高兴的,当然也会有不高兴的,稷嗣君叔孙通已是怒发贲张,就要出声劝谏,毕竟如此不合礼仪的行为,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置之不理的。
谁知他脚步才刚刚挪动,就被旁边的周昌候吕泽拉住了。
“叔孙大人勿急,这只是宫宴而已,并非正式朝会,陛下也不过是喜爱三皇子,想和他说说话罢了,大人就不要计较了。”
吕泽冲着他笑了笑劝说道,却让叔孙通有些看不明白了。
是,这是宫宴,可是如此规模的宫宴,出席的又都是朝中重臣,这比起正式朝会又差在哪里了?
而且,周昌候他到底明不明白皇帝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如果没人反对,今天三皇子可以陪着皇帝同席用餐,明天三皇子就能陪着皇帝一起上朝了。
“吕大人,你让我不要计较?”他哼笑一声,咬牙道:“你到底明不明白这其中的关健?你看看太子殿下,连他都还没那个资格坐在那里呢。”
叔孙通觉得自己得说的更明白点,他就不相信事关太子的太子之位,吕泽这个做舅舅的还能说出之前那样的话。
谁知吕泽还真的看了一眼太子,然后扭头朝叔孙通笑了笑道:“叔孙大人说的是,不过,正因为太子是太子,所以才更不能行差踏错,倘若大人出面指责,明理之人能够懂得大人为的是礼,但陛下却会认为大人在落他的面皮,不值当。”
“那就任由陛下如此作为?”
“无妨,陛下喜爱三皇子天下皆知,但他到底年幼,就算有什么失礼之处,你我又真的能拿他如何?陛下总是这天下的主人,考虑事情不会一味的只凭自己的好恶,否则这天下也不会是陛下的。”
叔孙通听了,眼中露出怀疑之色,不过想想,自家皇帝早些时候虽然的确是个流氓,有时有些不讲理,但在做重大决定的时候,还是会深思熟虑的,否则什仿候雍齿也活不到现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