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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逆 光】•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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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光羁 绊】•第四章
——结果,我们都是如此的愚蠢而不可救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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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科动物素来善变,所以猫科动物也唯有善变这点始终不变。
在他看来,他从未有过任何改变。
十五岁的墨发少年虚弱地坐在墙边,白色的绷带缠绕了他的大半身躯,怅然若失的落寞萧索占据了三分之二的思维,从肚腹内脏处传来的痛楚却总是战胜不了虚无中的隐隐作痛。
你耗尽了所有珍贵事物与强烈思恋才展开的一场憎恨追逐,
到头来却依旧如同于一场令你迷迭的幻梦,
这尙未终结的生命剩下的唯有虚无,
还有那,你曾不惜一切也要铲除的懦弱、痛楚,以及只存在于过往中的值得缅怀。
闷黄的火光在岩壁上跳动,黑与红影影绰绰,少年的目光在虚无的黑色空洞中缓慢地漂移,徜徉于无尽幽暗深处。
「你的眼睛根本没有看穿鼬的任何事情,也没有看清楚他所使用出来的任何幻术。但是鼬,他杀了朋友、上司,恋人、父母,却只有弟弟无法杀死。那个流着血泪,为了村子而压抑感情并且杀死同胞的男人,他就是不忍心杀死你。你知道这代表什么意思吗?对他来说,你的生命……比村子更重要。」
中肯的口吻与指责的评语牵引出三种悔恨的交缠,在毫无动摇、毫无软弱的情感最深之处,他感受到了灵魂寸裂后的细微抽搐。墨发少年在黑暗里阖起眼眸,这只能以秒来计算的动作却仿佛耗费了一世的时间……
在这一世的时间里,你憎恨着一切。
你憎恨着对宇智波族进行差别待遇的木叶,你憎恨着为了挽回骄傲而企图政变的亲族。你憎恨着让你哥哥陷入矛盾取舍中的火之意志,你憎恨着为你哥哥下达了最终任务的木叶高层,你憎恨着告诉你所谓事实真相的第三道猩红,你憎恨着能够因为无知而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和平生活的木叶村居民,你憎恨着那莫可名状的命运与那满怀慈悲恳切心情却最终死在最爱弟子手下的和蔼老人,你甚至憎恨着那个为了保护你而再所不惜、哪怕被你所憎恨也心甘情愿的高大男人。
在这一世的时间,你憎恨这世间的一切。
然而,你最憎恨的是……
这懦弱的、愚蠢的、空茫的,卑微的生命。
——你,竟然还活着。
你竟然还活着啊。
为什么?
因为那个被你憎恨着的男人,他即使是死,也都是为了你?
他只要你能够坚强的活着。
哪怕是被你憎恨。
对于墨发少年而言,宇智波斑的每一言每一语就像是轻薄的刃,那个擅长说谎的男人宛若在使用着瞳术,仅以中肯的口吻与指责的评语罗密地编织成令他窒息的网,尔后一刀一刀的将少年的皮肤与肌肉从他的身躯上分割下来,直到刨至森森白骨,再予以肢解,不断地如此反复。
宇智波斑。
选择在他最落寞萧瑟的时刻与他正面接触,甚至选择了最中肯的态度与最平淡的指责来引起他埋藏在灵魂深处的自责感与愧疚感。
巧妙地,再次点燃了他的憎恨。
宇智波家的男人一旦成为了忍者,便素来都擅长说谎。
十五岁的墨发少年双手交握,在闭起双眼的时刻重拾了他的寂灭沉着。宇智波佐助的憎恨在十二岁的时候就已经刻入了骨,而三年后他的脊梁由憎恨铸成,他甚至已经习惯了与憎恨为伍,如果思维与知识意味一种非常暧昧的东西,人类在懂得了爱的同时就会背负承担痛楚或憎恨的风险,那么,感情就是一种远比思维与知识更加混沌暧昧的存在。
激烈的憎恨与强烈的思念在一刹那里爆发,
反而会滋生出超乎寻常的冷静与虚无。
在感情尚未平静下来的时刻,墨发少年在憎恨着这世间所有的同时,察觉到了一种朦胧的违和感。他似乎忽略了什么东西,而他认为这项被他忽略的东西理应是非常重要的,因为让他产生违和感的人是宇智波斑。
「事实上,在那时候,我一直在找机会引发战争。因为我恨千手一族建立的木叶忍者村,也恨宇智波一族。但是鼬连这件事都发现了,他是唯一一个发现我存在的人。鼬要求跟我见面,并且对我提出了一个条件,他说,他可以协助我对宇智波一族复仇,但是相对的,我不能对村子下手。」
在某种程度上,宇智波斑与大蛇丸是同一种人。
大蛇丸觊觎着宇智波血统的力量,宇智波斑能从他这里得到什么?而,假设他想从他这里得到某种东西,那么为什么没有在他尚还年幼时就动手?那个连鼬也无法杀死的男人,更何况……为什么宇智波斑要重视一个无法杀死他的人的承诺?除非,鼬知道他的某些秘密,而这些秘密与他的目标有着紧密的联系。
现在鼬已经死了,伴随他尘封的还有宇智波斑的秘密。
墨发少年在黑暗中抿紧了嘴唇,忍耐着心中的抽搐感,不断地重复回忆着他与鼬战斗时的场景,以及宇智波斑真假掺半的话语。
「他可能早就想到,我为了跟你说话,会让你看我的写轮眼。」
「但是我也知道他的真相,刚刚我说过,他还没发现这件事就死了。」
「他为了提防我知道真相,所以享用天照把我灭口。」
「他对你施加了可以杀死我的术……不,应该说是他要你远离我。」
「我没办法提出任何证据,所以要不要相信我的话,就由你自己来决定。但我要你先听我说完。」
「他给了你找他复仇的这个目标,并且希望你变强,他也想让你相信,宇智波一族在木叶忍者村是个光荣的部族,他请求三代火影别让你知道事实的真相,他在离开村子的时候就已经决定要跟你战斗,并且死在你手上了。这一切都是为了在那时候赋予你新的力量,这就是关于鼬的真相。」
「那是鼬说得谎言,这一点我刚刚应该已经提过了,因为鼬害怕你知道真相,为了不让这种可能性出现,为了不让你相信我,才会跟你说那个谎言。而且不只是这样,甚至还让你的眼睛能够使用天照。」
「当与他约定好会保护你的第三代火影过世时,他会立刻出现在村子里,就是为了告诉包含团藏在内的村子高层——我还活着。」
「为什么你还活着!」
交接反复的回忆不断地加深着憎恨与痛楚,墨发少年捂住头,抿紧的嘴唇勾勒出莫名的笑意。他还活着,他还活着,他竟然还苟且偷生的活着。朦胧的违和感在暧昧的思维光影里组合成念念不忘的往昔,甘美与痛苦交织成至深的禁锢——
「身为你该突破的障碍,即使是被你憎恨也一样,这就是哥哥。」
「佐助,抱歉……这是最后一次了。」
所有值得铭记的东西蜕变成凭吊,反复交错的过去未来瞬间爆裂成悲恸的默哀,他总是在往昔中寻找未来,沉浸于自己的痛苦却妄想把痛苦全部割舍,然而一昧的悲哀却让原本的甘美尽数化为虚无里的尘埃。
「鹰的目标只有一个,我们……」墨发少年的瞳底流淌着诡谲的静谧安详,「要毁灭木叶忍者村。」
宇智波鼬要宇智波佐助坚强的活下去,宇智波鼬认为宇智波斑一定会去找宇智波佐助,宇智波斑说宇智波鼬即使到最后都在试图隐瞒宇智波一族遭到木叶高层诛灭的真相,宇智波鼬在他死亡前终于朝宇智波佐助露出了只存在于往昔中的温柔。宇智波斑告诉宇智波佐助,宇智波鼬并不知道他也清楚宇智波族的灭门真相。宇智波鼬告诉宇智波佐助,宇智波斑是他的伙伴、师父,还是个永远也不会消灭的男人。宇智波斑还告诉宇智波佐助——
「你在骗我。」黑发少年微微的低下头,朝着坐在不远处的男人皱起眉,「让九尾妖狐袭击村子的人是你!鼬是这么跟我说的!」
「那是鼬说得谎言,这一点我刚刚应该已经提过了,因为鼬害怕你知道真相,为了不让这种可能性出现,为了不让你相信我,才会跟你说那个谎言。而且不只是这样,甚至还让你的眼睛能够使用天照。」
朦胧的违和感在澎湃的浪潮里浮现出清晰的轮廓,连绵的海啸夹杂着鹰隼的锐鸣。墨色发的少年在海岸畔睁开了双目,猩红与墨黑在珍惜的思念与悲痛的甘美中纠缠成了六芒星的隽永虚无——
万花盛绽,猩红的交接意味着永无止尽的终结。
宇智波家的男人一旦成为了忍者,便素来都擅长说谎。
※
如果鼬真想将真相彻底的隐瞒起来,他为什么会在死前露出温柔的微笑?
如果鼬认为斑一定会来找佐助,如果鼬当真不知道斑其实相当了解宇智波族的灭门真相,他为什么会害怕斑能将真相告诉佐助?他为什么会说出「十六年前让九尾妖狐袭击村子的人是斑」这种谎言?
宇智波斑在向宇智波佐助说谎,宇智波佐助以一个真实的谎言识破了宇智波斑的谎言。墨发少年最终得出的结论是——鼬确实掌握着足以牵制着斑行动的秘密,而这一秘密最有可能与斑在木叶的身份有关。假设斑在木叶里没有一个相当明面化的身份,那么他更不可能得知宇智波族的灭门真相……因为最完美的隐藏就是融入环境。而当时,鼬极可能是在与暗部有所接触后才发现了斑的存在。
综合以上,宇智波佐助认为,宇智波斑在木叶忍者村里的明面化身份很可能与木叶村的高层有关,而且那个人在当时更可能隶属于暗部。
但是,这些信息并不确切。他尙需要证据。
而且……
墨发少年隐藏于树枝间的阴影里,狭长的凤目轻微的眯紧,虚无寂灭的目光停落在匆匆赶至金发少年身畔的银发上忍身上。一条唯有小指长的银色小蛇悄悄地从金发少年的橘色套装背后露出了脑袋,并以不让其他人发觉的姿态朝少年的方位昂了昂首,发出一声短促的嘶音。银发上忍拍了拍金发少年的肩,神色凝重的安慰着他,同时,以非常巧妙的姿势挡住了旁人的视线,比如大和。
「鸣人,没有追到佐助不要紧。虽然这确实是一场骚乱,而佐助目前的情况……」卡卡西忽地收了声,「啊~糟糕,五影会场!万一刚刚晓的人闯入会场只是利用佐助而分散我们的人手与精力……后果真是不堪设想!他们一定还有别的目的。」
鸣人与大和对视一眼,有志一同的决定动身,往五影会场的方位赶去。银发的上忍匆匆的撇了眼墨发少年的位置,在紧跟自己队员离去的中途,悄悄结了个影分身的忍印。
墨发少年见状,退后两步,跃下了枝桠。他冷漠的注视着自己曾经的导师,并没有率先启口说话。倒是卡卡西的影分身,以一副毫无意外的表情,闲散的向他打招呼。
「哟,佐助,好久不见了。」
「……卡卡西。」
细薄的双唇微微翕动,清冷的音质回荡于墨发少年的口腔里。他抑制住舌尖的多余翻动,还是平静的念出了故人的名讳。虚无的黑瞳明明聚焦于银发上忍,可那目光却偏偏透过他隐藏起来的沧桑看到了他的曾经。
「……啊。」
银发上忍怔忡了一瞬,随后淡淡的应答着。他收起了懒散,亦收起了温和,只是正色。真是没办法啊,男人的心底流淌出一声叹息。人类总是极易触景生情的动物,而活得越久则似乎越容易回顾过去。
——你有多久没有听到这个孩子没大没小的直呼着你的名讳?
你曾有三个年轻的弟子,他们总是让你既骄傲又忧心。春野樱是擅长精密操作查克拉的女孩子,她温柔但粗心。漩涡鸣人是查克拉量最多的男孩子,他执着却冲动。宇智波佐助是集各种天赋于一身的男孩子,他沉稳而幼稚。
如果春野樱是因为爱恋的心情而悲伤于他的离去,如果漩涡鸣人是由于牵绊的断裂而痛恼于他的遗弃。那么,你,旗木卡卡西,究竟是以怎样的心情因为各种意外而只能卧病修养,却又一次一次的看着他们期待的追逐、失望的归来。
没有人比你更能诠释后悔的心情,因为你是如此的后悔于自己曾给了他独自思考的时间。如果在那天晚上你可以将他压回你的住处,陪他聊天,再给予这个孩子一句他其实也正在成长的肯定……那样的话,说不定,你就不会失去这个你曾最宠爱的弟子。
「佐助,你成长了呢。」
银发上忍朝着他露出微笑,然而真实的赞叹与深刻的后悔却因为忍者的职责而不得不变得内敛。
「——那么,你特地留给鸣人一条通讯蛇就是为了引我出来见你的影分身?」
「省去这些可笑的试探,我对夺取九尾暂时没有任何兴趣。」
墨发少年因为他的提问而扬起了轻蔑冷酷的笑意,他清楚他曾做过的事情,也清楚他与他之间的立场早已不复曾经。他们之所以没有在见面当初就兵刃交接的原因,只不过是由于那以曾经为媒介而连接出来的虚无泡影。
「哎呀呀,真是没办法啊,年轻人就是这么喜欢疑神疑鬼,我明明只是因为很久没见到自己的弟子而多问候了两句。」
「……对于宇智波斑,你了解多少?」
「你的意思是……」
「情报交换。」
墨发少年冷冷地吐出四个字,银发上忍却因为这个回答而松了口气。他漫不经心的打量着少年,在顿感自家弟子越来越毫无着装品味可言的同时,亲热天堂刷的摊开,完完全全恢复成那个吊儿郎当的老不正经。
「你想知道什么?我的情报费可是很贵的喔~?」
「哼……」墨发少年为对方的狡猾而嗤笑出声,「光凭我想要与你交换宇智波斑的资料这点,你应该就可以推测出他与晓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毕竟最近也有传闻我似乎已经加入了晓,不是吗?」
「给我保证,佐助,你不会做出危害木叶的事。」银发上忍认真的说道。
墨发少年几乎抑制不住自己的冷笑,细致的双唇勾勒成一片傲慢讥诮,轻微的抽搐感从迢遥深处蔓升至四肢百骸。他暂时按捺住甩身就走的冲动,眯起了黑瞳,一言不发的盯着这个逼迫他立下誓言的男人。
有一瞬间,你听到了从他骨髓中传出的尖锐哀嗥。
以及,滔天的憎恨与深邃的杀意。
真实到令你有些无法置信。
「嘛~,四代曾经提到过,他怀疑十六年前九尾妖狐的出现与宇智波斑有关。」银发上忍事不关己的再次说道。「果然他就是那个赶在我们之前将你带走的男人吗?」
既然已经知道佐助的首要目标应该是斑,他何必再迫不及待的想要得到他的保证?或许自己也因为有些操之过急而将事情弄巧成拙了。这本来是一个可以让佐助自愿回到木叶的转机也说不一定……只是,他的希望与要求却将他推得更远。
卡卡西合起亲热天堂,心底不禁升起了一股无奈的苦笑感。
「你们与他交过手了?」
闻言,墨发少年抿了抿唇,撇开了目光,就连心中的杀意与憎恨也削弱了许多。少年后知后觉的察觉到,如果当时是他们率先找到了他,他便无从得知鼬的真相,而在那时,他说不定真的会选择回到木叶……不过,假设没有任何意义。
他冷下了眼眸,黑瞳垂敛时浸落到静谧的虚无。
「卡卡西,你曾经是暗部的人吧?」
听到这个问题,银发上忍微微蹙起眉。即使他是曾在暗部当职,但暗部成员的资料在彼此之间也都是秘密,他们只能凭代号来称呼自己与他人。而哪怕他知道佐助要问得的人是谁,他也不可能会告诉他。
「你只要告诉我,团藏是不是暗部的人就可以了。」墨发少年微微抬起眼,仔细地观察着银发上忍的面部表情。「或者,你可以告诉我,当时在木叶,鼬的伙伴与师父分别是谁?」
「……佐助,你是从哪里得知团藏也许与暗部有关的?」银发上忍以狡猾的言语方式回应了他的问题,他略微迟疑了会,最终还是补充了自己的回答。「团藏是木叶武斗派的代表人物,他在与三代目竞争火影失败后就沉寂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而且在暗部中属于另外行动的部队,并且还组织了暗部养成组织『根』,虽然『根』目前已经被解散,他也一度失势,但是现在被大名任命为六代目……不过,据可靠消息表明,他会成为火影,在某种程度上也相当蹊跷。」
奈良鹿角向他提到过,大名似乎本来已经听从了他们的建议想要任命另一位忍者做为六代目。卡卡西想起了对方一脸麻烦古怪的表情,不由地停顿了片刻。
闻言,墨发少年眯起了眼睛。他冷漠的笑着,轻轻抿起的唇角与黝黑的瞳孔使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因为思考着什么而正在甩动着尾巴的猫科动物。
——不是直属于火影的暗部吗?
鹰组织在与他赶去木叶的时候,斑轻易的就找到了他。而,他们寻找许久都未找到的五影会场,斑竟然知晓他的确切位置,还让绝出卖了他的行踪,这种情况还真是不得不令人深思。甚至……在他与鹰组织启程的同时,斑明明想要让他去办一件事,却在另一个人启口后任由他们改变了原本的目标,没有再出言阻止。
「你在怀疑什么?佐助。」银发上忍因为他的提问而产生了不妙的预感,「……我这么问你吧,既然你正在怀疑着什么,为什么直到现在才想到要与我交换情报?」
「……我的身边,应该有斑的眼线。」墨发少年回过神,漠然的答道。
「那三人的其中一个吗?」银发上忍严肃的问道,而这严肃中不免掺杂着关心的成分。「你知道是谁吗?」
「与你无关。」墨发少年拒绝了故人的担忧与关怀,在提出另一个疑问的同时,将自己的情报泄露给了银发上忍。「宇智波止水,他大概曾经是暗部的成员之一吧。」
至少他父亲与宇智波族的其他人都曾间接的提到过,鼬只是宇智波族与村里人的沟通桥梁之一,而当时,宇智波止水的死亡才是鼬与族里人矛盾激化的真正因素。墨色发的少年垂下眼,不禁有些心浮气躁。可恶,时间太少了,他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可以证明这些只是推测的东西。
「这我并不清楚。」卡卡西有些头疼的看着这个倔强别扭的孩子,稍微放柔了一些他的态度。「单说宇智波止水的写轮眼能力,确实是数一数二,他能够进入对手的脑中进行操纵,那是一种以自己的意志让对手感受到仿佛真实体验一样的术,而被控制的人根本不会察觉,在当时几乎可以说是位于最高等级的瞳术。」
「——最高……等级……的瞳术?」
超过三种以上的设想瞬间从意识的深海浮出水面,宇智波佐助咬紧牙齿,双肩微晃的下一秒便往鸣人他们离去的方向追踪而去。
「哎呀呀,真是的,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跑了啊。」
……而且,那个才是影分身吧。卡卡西瞥了眼宇智波佐助与鹰组织离去的方位,一边暗自猜测着,一边解除了自己的分身术。
同一时间,与鸣人、大和一起赶往五影会场的卡卡西在其他人焦急的行动中,莫名其妙的叹出口浊气。不一会,他凑到金发少年的身畔,蓦地说道:「鸣人,这次回去的路上,老师就请你吃拉面吧。」
「嗳?」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个啊的感叹顿时止住,金发少年联想起佐助,以为对方仅仅是想要安慰他而虚心的接受了卡卡西的请客。他扯开灿烂的笑容,「好啊好啊,卡卡西老师好久没有请客了啊。」
「哈哈……是吗?」卡卡西干笑了声,随即往他们的后方看了眼。
※
「卡卡西老师,你说……佐助他,是不是再也不会回来了?」金发少年在昏黄的火光下忽然问道。银发上忍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淡淡的叹了口气。「……鸣人,你想要放弃吗?因为继续追逐的话,结局或许是两败俱伤。」
阅历颇丰的银发上忍似乎已经预料到了墨发少年的目标,而既然他的金发弟子问了他这个问题,那就证明他的黑发弟子确实曾告诉过他的金发弟子一些事情,也正是因为这些事情,他的金发弟子才会质疑起自己将佐助带回木叶的目标。
他的金发弟子敏感而坚定,他的黑发弟子决绝而聪颖。即使他们都已长到了十五岁,也依然不让他省心。卡卡西往木柴堆里添了一些燃烧材料,瞥了眼不远处那团正在假寐的可疑物体。旁听着他们师徒谈心的暗部上忍不由地暗暗叫苦,只得继续装睡。
树林尽头的另一方,黑发少年收回了掠向层层迷迭的目光,他抬起头,皎洁的月华轻盈地洒向于与白衣近乎一色的肌肤上。少年抱着剑,仰望天空,墨色的瞳孔映彻着晦冥的天色。
回顾着,片刻前的往昔。
「佐助,既然你怀疑斑就是团藏,那么,你有没有想过,暂时跟我们回去?」银发上忍敏锐地体察到少年的恼意,轻轻的解释着,「八尾从真正意义上并不是你抓走的,而雷影也算是暂时放弃了追缉你的打算……」
「我不会回去的。」少年静静的打断了他的话,「而且,早已经,回不去了。」
他不会回去了,永远。
而他也已经永远的回不去了。
不是因为没有回去的理由,而是他有理由不回去。
他始终都无法原谅自己,哪怕斑曾说鼬的遗志是要他继续守护着木叶的火之意志。但是,只有这点,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做到。他无论如何都无法违背自己的本心而去守护那种从根本意义上而言,害得他失去所有亲人的纯粹信念……也许战争的残酷是没有经历过战争的他所无法领会的,同样的,他也无法理解鼬为了和平而宁可杀死父母也要完成任务的生存之道。
他确实无法真正的原谅鼬,但没有任何东西比鼬的死亡更深深的打动他的心,他无法原谅自己的存在,更无法接受能够以杀死鼬为荣耀而回归木叶的自己。消灭宇智波斑确实是他的首要目标,但,他也绝不会放过木叶的高层。
所以,他只会是木叶的叛忍。
——永远的。
墨发少年在一瞬间放下了令人紧绷的对持感,以及凛冽的寒冷,朝着这个曾经该被他称为老师的故人露出了稍具柔软情绪的清浅微笑,蕴含着些许的歉意与微妙的谢意。
「鸣人他一直以你为目标,如果没有你,他不会……」
「那又怎样?卡卡西,这种事情无论怎样都无所谓。」
墨发少年移开了目光,而银发上忍却为此叹息。默默地聆听着那寥落而沉重的喟叹声,少年阖起了眼,静寂的心湖中却泛漾出了众多的画面——
他的得意窃喜,他的稚嫩无知,他的忐忑焦躁,他的不惜一切……他怎么可能在造成这一切后,心安理得的享受着由鼬牺牲而得来的安稳幸福?他怎么能够在斩断了所有的牵绊后,毫无愧色的祈求未来能回归到最初?
对于一个将生命献给复仇或憎恨的人而言,这个世上还有他值得珍惜的人存在着就已经足够了。更何况,那些他所珍惜过的人,直到现在也仍然还在试图珍惜着他……这已经远远超越了足够。而宇智波佐助,根本不配拥有更加美好的未来。
「……佐助,你怎么会变成了这样?」
「在我看来,我从未改变。」
墨发少年握紧了冰凉的剑,阖眼睡去。空旷的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一点一点的往上游浮,金色的灿烂夺目与坍塌在他身前的猩红交织成悲伤的怀念,真真切切,在虚无中涌引着轻微的抽搐。
「呐,卡卡西,你的写轮眼能够看到多远?」
墨发少年在银发上忍的沉默中,像是他记忆中的小鬼一般,轻哼着冷笑,而且信誓旦旦。
「在万花盛绽的时分,黑暗降临了世界。而我仿佛,已经看到了一切的终结。」
那个人曾经想要斩断这份牵绊。
那个人却舍身舍命都要坚持维护这份牵绊。
那个人在最初只是不想被旁人厌恶。
那个人在最终仍然认为,他不该拥有更美好的未来。
「——结果,我们都是如此的愚蠢而不可救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