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护》zhānɡzǐ

3、第3章 家族的没落

　　张依出生在石城郊区一个普通农户的家庭里，爸爸妈妈都是安分守己的农民，而张依也是一个很平凡的女孩子。
　　七岁之前，是张依生命中最快乐的时光。那时她的家庭和睦，爸妈恩爱，一家人幸福地生活着。而且她的妈妈很快就会给她生个小弟弟，可一切都在她一次放学回家发生了变化……
　　七岁的小张依背着书包，蹦蹦跳跳地放学归来，看到院子里满满的都是亲人——爷爷奶奶、爸爸、大伯、还有最疼爱她的三叔。她非常不解，一家人为什么突然齐聚一处，都在焦急地等待什么。
　　“依依放学啦！”
　　小张依的三叔走过去，看似很费力地抱起七岁的小张依问道。
　　小张依嗯了一声，有些胆怯地问：“三叔，你们在干什么？”
　　小张依的三叔轻声地笑了一下，说：“妈妈给你生小弟弟呢，一会儿咱们去屋里看小弟弟。”
　　那时，农村的女人生孩子很少有上医院的，十有七八都是找个有经验的接生婆在家分娩。这虽然可以省去很多开支，但也存在着相当大的风险。分娩过程中，一旦有什么闪失和意外，面临的将是一场无法弥补的灾难，可灾难偏偏降临到了张家。
　　张家一家人焦急地等待中，屋门突然一声响动，接生婆擦着额头上的汗珠从屋里走了出来。
　　小张依的爷爷忙上前问：“他大婶儿，怎么样了？”
　　接生婆长长地叹了口气，惋惜地说：“孩子生下来没气儿，把大人好好养养吧！”
　　小张依的爸爸闻言，失神地向屋内跑去。小张依也想跟着爸爸进屋，却被三叔揽在怀里，灾难的阴影霎时笼罩在张家上空。
　　一间略显凌乱小屋内，小张依的妈妈半躺在床上，一个面色苍白，气喘吁吁的农家女人。孩子夭折，不仅小张依的妈妈难过，就连爸爸也是唉声叹气，心情低落。
　　很多做父母的人都知道，产妇坐月子期间是不能哭和生气的，否则会落下很多月子病。而小张依的爸爸做为一家之主，不但没有用心地安慰妻子，叹息中反倒有些嗔怪妻子的味道；老张家好容易盼来个小子，生下来就夭折了，甚至有些冷言冷语。
　　小张依的妈妈一度心寒，饮泣吞声。只见丈夫熬好了红糖小米粥，把碗筷往桌子上一丢，冷言冷语地说了一句：“给，吃吧！”
　　小张依的妈妈突然气急攻心，一声短暂的哭泣，终于昏厥了过去。当小张依的爸爸发觉时，登时就傻了眼；随后才向邻居求救，开上农用三轮车，拉上小张依的妈妈就奔医院了。只是小张依的妈妈还没被送到医院，半路上人就凉了。
　　当夜，张家就买了棺材，匆匆埋葬了二儿媳妇。因为当地有习俗，只要长辈健在，晚辈的灵柩是不能在家停放的。
　　人死如灯灭，小张依的妈妈就这样说没就没了，撇下小张依和爸爸孤单度日，好不凄凉，而小张依也没能见到妈妈最后一面。
　　小张依的妈妈走后，爸爸就变得颓废了，天天抽烟喝酒，自怨自艾。小张依见爸爸嘴里天天念念叨叨的，都有些不敢接近爸爸了。那时才进入秋天，小张依却感觉家已经在冬天了。而且小朋友们也和她疏远了，甚至有些不懂事的孩子还对着她念祖辈们流传下来的童谣：“小公鸡，上草垛，没娘的孩儿，真难过。跟爹睡，爹打我，跟娘睡，娘拧我。”这句童谣的寓意很多农村人都知道，意思是小张依的爸爸很快就会给小张依找个后妈。
　　阴霾的日子渐渐远去，当张家还没能从悲伤中走出来，厄运又降临到了张家三儿子身上。
　　张家三儿子大学毕业，而且还谈了对象，这似乎让张家高兴得都忘记了悲伤。可这场恋爱却遭到女方家长的反对，无非就是讲究一个贫穷富有、门户高低的事。后来女方家长还找到了老张家，说长道短，甚至大闹一场。
　　老张家才送走二儿媳妇和夭折的孩子，又碰上这样头疼的事，真是一波三折。小张依的爷爷终于愤怒了，向女方家表示，只要自己存活一天，就不会让三儿子去找人家的闺女。
　　虽然双方家长极力反对和抯拦，但也没能阻止到儿女们的海誓山盟。张家三儿子和对象最终约定私奔，要摆脱世俗的困扰，去寻找属于他们自己的一片天空。可是他们的愿望刚萌芽，就被残酷的现实扼杀在了摇篮中。
　　儿女们的举动没能瞒过父母的眼睛，在他们约好私奔的那一天，张家三儿子就被小张依的爷爷锁到了家中，禁止外出，否则断绝父子关系。小张依的爷爷说：“咱们老张家虽然穷，但是志不穷，只要你今天敢踏出家门一步，老张家就没你这个种，就当我没生过你这个儿子。”
　　凡是大事，老张家都是男人当家做主，女人根本插不上嘴，小张依的奶奶虽然可怜儿子，但也是无可奈何。
　　张家三儿子苦苦哀求父亲成全，甚至是嚎啕大哭，哭得四邻都耳不忍闻。张爷爷则好像是铁了心，丝毫不为所动。可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更何况是自己的至亲。听着三儿子绝望地哀求着，张爷爷还是心软了，与其委屈儿子，还不如放儿子去漂泊、去流浪。
　　当张爷爷打开房门，看到屋里的一幕后，顿时就怔住了。只见三儿子蓬头垢面，蜷缩在墙角绝望地笑着，整个人都换了个模样。
　　老张家逼疯了三儿子，一时被传开了，沸沸扬扬，方圆皆知，但是更多的是为之惋惜。
　　生活虽然总是出人意外，但是日子总得向前走。
　　小张依的爸爸渐渐从消沉中醒来，在第二年一开春就跟着村里一些壮年外出打工了。谁料去的时候是个大活人，回来的却是一把灰。小张依的爸爸在外和别人发生了口角之争，结果被人用刀捅死了。
　　老张家连遭变故，白发人送黑发人，已经成为村里很惊诧的新闻。村民们对老张家的事议论纷纷，已经成为茶余饭后的话题，但大都是迷信的说法。有的人说：“张家的老宅是阴宅，原是一片坟场，后来迁坟后才盖下的房子。凡是命软的人，根本承受不了邪祟的阴气。”还有的人说：“老张家平时与人为善，都是本分的人，是不是以前做了什么坏事，要不然也不会祸及子孙。”
　　总之，老张家的事在村过传得神乎其神，无不深以为异。夜深的时候，胆小的人都不敢从张家的老宅前经过，就连张家大媳妇儿也无端和丈夫提出了离婚。
　　老张家的门庭彻底萧瑟了，提起就让人觉得心酸和发怵。如果所有的不幸至此算是一个终结，那也是天无绝人之路，可老张家往下要走的路依然让人揪心。
　　张家大媳妇儿最终还是离开了老张家，留下两个女儿都跟了爸爸，一个十岁，一个十二。但是没多久，又有人给张家大儿子牵线搭桥，与同村一个年轻的寡妇喜结连理；让村民破涕为笑的是，张家大儿子必须嫁到女方家。这可不是倒插门儿，在当地的规矩叫拉磨；意思就是男方嫁到女方家，帮女方抚养孩子，实际上就是帮别人抚养孩子；等别人的孩子长大，自己会不会被踹出家门，那可是两码事。
　　说起村里这个年轻的寡妇，那可真是十里方圆一支花，也是个“命硬”的女人；结婚才五六年就把丈夫克走了，留下两个孩子无力抚养；为了孩子，女人才甘愿牺牲自己的青春，值得人们深思和尊敬。
　　老张家嫁儿子，这在村里可是头一出，可乐坏了村里的老少爷们儿、大姑娘、小媳妇儿。小张依的爷爷奶□□发早已花白，已经无心再过问大儿子的事，只图个平安就行，至于大儿子怎么过，那只是一种活法。
　　一个新组合的家庭开始向幸福的生活航行，只期盼一帆风顺。然而这条幸福的小舟航行还不到一个月，就被风雨倾覆了，张家大儿子竟突然出了车祸，撒手人寰。
　　一个家族的没落往往如此，不是因为天灾，而是人祸。
　　张依是爷爷奶奶一手带大的，经历了家族那段最悲苦的日子，如今自然而然就担负起赡养两位老人的义务。然而家族的没落却冰封了她曾经幼小的心灵，并成了她心底一片阴暗的角落。张依的性格就是在那个时期趋向于孤僻的，一直到现在。
　　直到在遇到夏林的那一天，张依心内的死水好像突然泛起了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