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元》江湖月

15、PART14

　　有时候，会和明早哥哥一起来到小小的山村，一起坐在早间的田野间。身上是清晨温柔细碎的阳光，眼前，大片的油菜田，黄黄的浪花油油地在轻柔的风中招摇。远处，有几处人家，屋上缥缈着几缕轻烟，有放牛娃坐在牛背上缓缓地在田埂上行走，或有三五成群的小孩打着赤脚在河里摸几只螺作饵钓龙虾，一如小时候我和哥哥姐姐的那样。

　　也是这个时候，听到明哥哥讲起小云的故事。

　　明哥哥说，依依，你知不知道，我认识一个女孩，像你一样，会很安静，看到油菜花的时候会想起很多。

　　我安静地转过头看他，半晌，说，不知道。

　　我想很多时候我一定是很不适合作为一个倾听者，不能把心收缩自如，认真地放进对方心的罅隙里，那么，永远也不可以契合。然而，明明知道有些思维不好，也不知道如何拿捏这种分寸，所以，注定不能为任何物质改变。

　　然而明早哥哥像是什么也没听到，微微仰头，眼神放得很远很远。

　　它叫小云，一直想要有一天环游世界，寻找一个温暖的家。很小的时候，她就被丢进孤儿院，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我从小和她同学，她总是喜欢欺负人。后来，整个学校都没人敢惹她。

　　我好奇，他经常打架吗？

　　明哥哥看着远方，嗯，别看她平时很安静，不怎么与别人打交道，但打起架来很拼命，没有谁打得过她。她说打架没什么秘诀，闭着眼睛不停地出招，无所顾忌，就感觉不到疼痛了，别人也会被你的气势吓跑。其实呢，我在和她同学之前就认识她了，只是她不知道而已。那天，我去舅舅家，就看到她在小区里捡啤酒瓶，我以为她是捡来卖，顿时觉得她很可怜，就把舅舅家的雪花啤酒瓶子搬出来送给她，她却很鄙夷地看了我一眼说，不要，看不中雪花啤酒瓶的质地。然后拿出锤子把瓶子敲碎磨成大拇指头一般大小的瓷粒，把那些粒儿丢起来，再接着，丢三粒，抓两粒，手心出，手背接……

　　我皱了皱眉头，她捡瓶子是为了玩游戏？

　　她呀，是为了证明给其他小朋友看，啤酒瓶底做的粒儿比碗底做的好。因为啤酒瓶到处都可以捡，碗就不是了。

　　然后明早哥哥自顾自地微笑了起来。

　　我从他的眉眼中感受到了一种怜惜与幸福。

　　后来我在读小学一年级时她来了我们班，穿得脏兮兮的。我第一眼就认出了她。班上一个小胖子笑她，她下课就恶狠狠地把笑胖子教训了一顿。渐渐地班上也没认敢招惹她，她时常一个人活动，做些我们从来不知道的游戏，自得其乐。有一次，我不小心惹了年级一个笑霸王，在路上被人欺负，她看到了就冲过来把那几个人打跑了。后来，我们就成了半个朋友。

　　半个朋友？我不解地问。

　　其实，也只是她在一边玩，我看着她玩。放学她走在前面，我跟着后面。作业她抄我的麻烦事她帮我解决。那个时候，一起说的话并不多。她告诉我开始跟你说的打架的所谓的秘诀，打架的时候要闭着眼睛，尽量将手脚都用到，什么都不要想，只要不停地出手出脚，这样，就算被打到，也感觉不到疼痛，而且，一定能打赢。

　　我说，那之后你打架打赢过没有？

　　明哥哥说，你看，太阳越来越大了，我们走吧！

　　我安静地走进车，听着发动机渐渐老化的声音，看着明媚的阳光下招摇的油菜花和老槐树底躲闪的溪水，想着一个姑娘拿着啤酒瓶底磨成的拇指头大的粒儿，丢起来，再接着，丢三粒，抓两粒，手心出，手背接……

　　几天以后，在一个只有面食吃的小城，我们一人吃着一碗羊肉泡馍，看着木制的墙和地板。明哥哥又说起雅雅。

　　他说，小云的故事还是要讲完，要让她又个完整的人生。

　　我突然觉得很多事都事明哥哥在自导自演，或许，每个人生，都事我们在自导自演而已。

　　后来，我们又在同一所中学，她又了一个男朋友，也开始在附近的店面找工作做，晚上去参观洗盘子端菜后来又去酒吧调酒。

　　那么，明哥哥你一直在酒吧调酒事因为小云吗？

　　他似乎看出我在想什么，说，事我教给她调酒的，我舅舅曾经事调酒的师傅，我小时候跟舅舅学过。放假的时候，她就去街上发传单，在太阳下整天整天地晒，却怎么也黑不了。然后回家的时候，看到满街都事她自己发的传单，于是一张一张地捡起崭新的传单扔回垃圾桶。甚至很多人当面就把发的传单扔在地上。我后来又试着做过这种工作，这种经历和感受并不那么好手呢。

　　我说，那你跟小云？

　　明哥哥淡淡地笑了一下，而那时的我理解成了无奈的忧伤的笑。他说，小云说她的生命中注定容不下爱情，她的男朋友也是假的，只是因为曾经一个傻傻的赌注才在一起的，后来他们两个也成了很好的朋友，知道一个人不在。

　　那么，她的人缘很好喔。

　　只有懂情义的人懂得她。

　　你指的事你吗？

　　不，我曾经不懂她。

　　后来呢？

　　后来呀，你觉得她会有怎样的后来呢？

　　呃，挣了很多钱，又很爱她的人，幸福地生活下去？

　　或许就事这样的吧，幸福地生活下去。

　　我们然后一起笑了起来，喝光了碗里的汤，在太阳下山的时候，又开始了新的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