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old顾

2、酸杏

　　“这次文科班居然没争过一个理科生？”
　　“这届文科白给吗。”
　　“竟然让个理科班的当文科第一了。”
　　“语文老师们集体起义？”
　　“那学生是不是科目选错了。”
　　“现在的人都这么牛吗？”
　　“这他令堂的不得把晁婷气的原地爆炸？”
　　从周三考试成绩出来以后，A班后门扎堆望顾司的人越来越多。都是来好奇理科班的语文状元是不是选错了科，遗憾的是，顾司神出鬼没，下课时他的位置永远是空着的，导致一些不明所以的围观群众把夏眠当成顾司。
　　尽管夏眠对此已经解释了很多遍，但效果依旧微乎其微。
　　“我们的语文状元顾哥哥，求求你下次别散发那么大的魅力好吗？你一个理科生考进语文年级25就很不错好吗？你没感觉每到下课我这里都有很多炽热目光吗？我光和他们解释就已经占用了我这些天的下课时间了，求求您下次考低点行吗？”夏眠双手合十做出拜托的样子，嘴里不停的吐槽他这些天以来收到的“骚扰”。
　　“噗”顾司很小声的笑了一下，随后又清了清嗓子，“好，下次我收着点。”
　　和别人不同的是，夏眠并没有问他为什么选择理科而不是文科，他对此只是沉默，毕竟要尊重每个人的意愿。
　　紧接着顾司飞快的从一个不知名的本子上撕下一张纸条，写了些什么后迅速的在老师进来之前塞给了夏眠。
　　夏眠低头打开，黑色的字迹潦草而清瘦，很好看。———“那就一起走。”
　　夏眠抬头看了看，顾司轻轻的点了点头。
　　语文考试对顾司来说可能是一个出名的机遇，但对某些纯理科生来说就不那么幸运了。
　　“及格就好，不奢求别的。”
　　“挂柯南是有用的，本人亲测！”
　　“完蛋了！兄弟们下个星期你们可能看不见我了。”
　　哀嚎兴奋声此起彼伏，当晁婷拿着厚厚一摞语文卷子时，他们已经预见了自己的命运，紧接着就是一个又一个的成绩分析。
　　“这道题还能错？”“默写失分还了得？”“赏析题模版你们是没记吗…”晁婷一张一张的数落着，等拿到顾司的卷子时，她顿了顿。
　　“顾司是吧，考的不错。”晁婷的这句话略显生硬，但好在顾司对此事并没有当真。
　　江安晏受不了这样的正襟危坐，两只手趁晁婷不注意伸到了桌子下面，整个人跟高位截瘫一样瘫在椅子上，他趁晁婷不注意，找时机抓住了楚尧写作业写到一半酸痛的手。
　　“你干嘛？”楚尧的眉头紧蹙，眼睛瞪着江安晏。
　　骨节分明的一只手被紧紧抓住，很快就十指相扣。
　　“撒开。”楚尧低声说
　　“楚美人，你手好凉。”江安晏一本正经的捏了捏楚尧的手“你是不是体虚？”
　　“有病。”楚尧并没有挣脱，而是百无聊赖的看着江安晏的手。与他自己的手相比饱满了很多，同样很白，他能感觉到江安晏的体温从手掌传来，温温热热的，很舒服。
　　窗边的风带动枝桠总是那么吵闹，在少顷间投射下来的光映在书桌上，肆意的少年在金秋时节相遇，他们都有自己的光。
　　每个人都会发光发热的。
　　但是谁都一样吗？
　　“你下课都不出去遛遛的吗，你看顾司，一下课就没影了。”江安晏趴在桌上定制楚尧正在写作业的手，摆弄着自己的橡皮。
　　“这么和你说。”楚尧顿了顿，一会又开口道“我妈说晚上不能留作业回家。”
　　“我作业一般都晚上写。”江安晏不能理解，“这么早写完作业干什么？又不是没时间。”
　　“我明白你为什么学习不好了。”楚尧揉了揉自己酸痛的指节，不屑的看着江安晏。
　　“我学习还不好？市前100还不行？”
　　“那是你没碰见我妈。”
　　“在我九年级一模的时候，我因为没考第一被我妈变着花样骂了一晚上。”楚尧笑了笑，将背靠在椅子上“各种脏字都吐出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不是她儿子。”
　　“本来也不像，我妈其实算个正常人吧，生了个我这样的儿子。”楚尧说到这里时双眸不自觉的低垂“我不正常。”
　　江安晏没有问楚尧究竟是怎么个不正常，而是在一旁保持沉默。
　　他佩服楚尧能将这句话面不改色的说出来，如果别人说江安晏他自己不正常的话，他绝对会产生一种揍人一顿的态度，更不可能说自己承认。楚尧不一样，他能毫不在意的将自己定义为不正常人，到底在哪个角度来界定，江安晏很纳闷，为什么会说自己不正常？谁都不愿意自己不正常，为什么他说的时候那么平淡。
　　我们曾坠入深渊，但光会从万物生的缝隙里照进来。
　　书本的一页页翻动，窗外的一阵阵风声，见证了少年最轻傲的青春，炽热的人，就应该飞翔。

　　时光匆匆溜走，风匆匆划过。
　　身经百战的A班进进出出的人已经不多了。江安晏每次经历考试后就会依依不舍他那些萍水相逢，相见即是缘分的兄弟们。
　　楚尧依旧保持着全年级第一的成绩，对于交朋友，他不太关注。
　　有江安晏一个就够了。而且他还有顾司、夏眠，好像并不孤单。
　　最重要的是顾司还保持着全校语文第一的成绩，但是理科相比差很多。没办法，谁让楚尧一马当先次次第一。
　　从周四开始，一中就已经全面开展期中的突击复习。住校的也不少，A班大多数都报了，自习室图书馆的灯整夜整夜的亮着。
　　“你住校吗？我这几天放学的时候都没看见你人。”江安晏蹙眉看着眼下已经出现一片乌青的楚尧。
　　“快期中了。”楚尧趴在桌上，将眼镜摘下来放到桌角，揉了揉眼睛“晚上从图书馆复习。”他一边说一边阖眼。
　　“我今天晚上也留下。”江安晏拿起楚尧的水杯打开看了一眼，咖啡，凉的，“那你什么时候回家？”
　　“看时间吧。”楚尧开始收拾书包，教室里已经有人陆陆续续的去图书馆占位置了“要不要我替你占个位？”
　　江安晏点了点头，望着楚尧的背影消失在教室门口。

　　“顾司！你又趁我不注意给我编头发！”夏眠无奈的小声说，看了看正在一旁不苟言笑的“顾老师”，不禁叹了口气“算了。”
　　“哎，楚尧这边坐。”顾司看见刚从楼梯走上来的楚尧，招了招手。
　　“你光复习文科，老高知道了还不得说死你？”楚尧放下书包开始整理自己的卷子错题。
　　楚尧整理的方式很简单，用剪子剪下来，粘到本子上，大功告成。而且楚尧有一个考试的习惯，画题干，时间够的话还可以顺便写个答案。所以一般A班学生下课找楚尧一对，就能估个自己的分。
　　楚尧属于错题比较少的，把错题整理了之后再刷完一遍也就过了一个小时多一点，他伸了个懒腰，看见江安晏满身大汗的跑进来，手里提着两杯星巴克坐到了楚尧旁边。
　　“你们俩也在啊”江安晏看着顾司和夏眠两个人说“早知道给你们也买了。”
　　“他喝不惯。”顾司将笔向夏眠的方向指了指。
　　“你去哪买的？”楚尧从一堆复习材料里坚强的抬起头来，半眯着眼睛。
　　“翻墙出去，直走左拐，星巴克”江安晏轻描淡写的喝了一口，果然，星爸爸就是星爸爸。

　　夜黑的像打翻了墨，混着清水蔓延到天边。被揉碎了的星光混着浊墨跑到天边，是细碎的光吗，冲刷着每个少年的眸。荒郊的冷月无声，混着星光洒下来。
　　图书馆的人越来越少，连顾司和夏眠都回宿舍了，楚尧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江安晏摸了摸楚尧的头发，很软，像只小猫。
　　“美人？”江安晏很小声的叫了下楚尧。
　　果真睡着了。江安晏仔细想想，楚尧这几天他不在的时候应该也是这样度过的。在图书馆眯上几个小时然后去顾司宿舍蹭洗漱用品。
　　楚尧睡觉的时候很安分，只是把身子蜷在一起，靠着墙壁一倒。
　　睡觉都这么可爱，果然是美人。
　　江安晏拿出手机，给在深夜追剧的江蕙女士发了条短信。
　　goose：“妈，我今天在学校住了。”
　　蕙质兰心：“儿子加油。”
　　goose“你也早睡。”
　　江安晏关上手机，将校服披在楚尧肩头，自己也和楚尧一样趴着睡着了。

　　一中宿舍可以说是待遇比较好的了，两个人一间，独立卫浴和冰箱，两张写字台在床铺下面，顾司的宿舍在二层，所以外带一个飘窗。
　　“顾大学霸，求你，饶了我”夏眠的头发已经被顾司变成了一大缕麻花辫“我没想到你会丧心病狂的借女生的发卡。果然你下课飞一般的跑出去不是看花！你没见过男的留长头发吗？是你孤陋寡闻了？还是我太过特殊了。”
　　“讲真，你要是能再赢我几道题，也不至于这么惨。”顾司大笑起来。
　　“我下次再也不和你赌语文题了！简直丧心病狂！”夏眠摸着自己的辫子捶胸顿足“我觉得你可以去开个理发店，加油，顾老师。”
　　其实夏眠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给顾司起这个外号，顾司的气质可一点也不像老师。像是长期游荡在校外堵人的小混混。但是哪有小混混长这么帅的，要说也得是□□人物，而且是家族企业的。
　　想到这里，夏眠觉得自己肯定是被班里其他女生推荐的什么□□大佬爱上我、霸道总裁的小娇妻啊之类的洗脑了。
　　“我不摸别的小姑娘头发。”顾司盯着夏眠那双眼睛，抬手勾了勾夏眠的下巴“你说是吧，小姑娘。”
　　夏眠背过身，脸上不自觉地窜出来两团玫瑰云，关上了灯，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快睡觉！”

　　楚尧是被初晨的阳光吻醒的，他肩头披了一件校服，一股干净的香皂味儿在他周围充斥，一醒来就看见江安晏趴在邻座上和他一样睡着了。在昨晚模糊不清的记忆中，江安晏应该睡的比他晚。
　　他轻轻拍了拍江安晏，那人的眉皱了皱，猛一下坐起来时差点没给楚尧吓一跳。
　　“你起床不缓冲的吗？”楚尧一遍揉着眼睛一边问。
　　江安晏闷哼了一声，掏出手机似乎在和谁聊天，没等楚尧第二个懒腰伸完，就看见一个男生提着一包快捷洗漱用品上来，他对这个人有点印象，似乎是高年级的学长。
　　“谢谢龄哥。”江安晏笑着接过张鹤龄手中的袋子。
　　“谢谢龄哥。”楚尧赶紧附和道。
　　“可以，这届学弟蛮乖的。”张鹤龄笑着挥了挥手“我见过你的，成绩挺好，光明未来为你展开。”
　　“行了，鹤龄哥你赶紧走吧，待会顺之哥杀了我。”江安晏拽起楚尧往卫生间走去。
　　“知道啦！快去上课吧小崽子。”张鹤龄开玩笑般的叫了一声。
　　等楚尧和江安晏把一切都整顿好之后，学生也陆陆续续开始进校。楚尧和江安晏没有选择直接去教室，而是从教学楼后面的一条小路绕到宿舍楼那里，然后再往教学楼那边走。
　　“顺之是谁？”楚尧想了好久才开口道
　　“也是高年级的，就是身体不太好，鹤龄经常去中心医院陪他，给他送早饭啥的。”江安晏一边走一边解释“学习超级好，是我在认识你之前看见过最好的。”
　　“能问一下他…得什么病了吗？”楚尧顿了顿。
　　“白血病。”江安晏叹了口气“他家里人不管他了。”
　　“为什么？”楚尧百思不得其解。
　　“因为他是同”江安晏看着楚尧清澈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转瞬即逝的慌张和不解。
　　二人迈进教室门，教室里有扯闲篇的，也有认真刷题的，江安晏属于前者，而楚尧属于后者。过了半晌，楚尧看向江安晏说：“我想去看看他。”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点求人的意味。这是第一次江安晏看见楚尧用这种语气说话。
　　“霍，你今天晚上不复习了？”江安晏略有些惊讶的问。
　　“逃晚自习。”楚尧坚定的写了几笔。
　　“没想到，大学霸原来也要逃课。”江安晏笑着说“要不是一中不查课，晚自习也没老师，可以随意走动，我都不知道要被记几个处分了。”
　　“就从你昨天晚上买咖啡哪里走吧。”楚尧仔细想了想“我不认路，平时很少出去。”
　　“明白了。”江安晏点点头“还可能和鹤龄碰上。”
　　婆娑的树影顺着窗棱静悄悄的爬上黑板，阳光透过教室的纱帘不偏不倚的洒到课桌上，给楚尧好像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他在认真的时候很有魅力，深棕色的眸子被蒙上了一层金光，半月牙型的眼睑上簇生着长长的睫毛，纤细白皙的手骨节分明，整体给江安晏的感觉就是—-这世俗间如果有下凡的神明的话，他会觉得所有的神都与楚尧长得一般无二。
　　沉稳而冷静，但眼神是暗淡的。
　　坚定的眼神有时候具有极强的穿透力，有时候又像一只无所事事正在梳毛的小猫。
　　真奇怪。
　　这个人说不上来的奇怪，好像又很自然。一开始有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面部表情仿佛能随时像机器人一样切换，对事情总是一种事不关己的感觉，但有的时候又会显得很上心，对于喜欢的东西表达也很直白。
　　楚尧经常会从草坪里摘几朵完好无损的不知名黄色小花，一本正经的拿到江安晏面前说“送你。”
　　语气很平淡，就像这不是他经过精挑细选摘来的，而是大风刮来的一样。每每江安晏嘲笑他幼稚的时候，却还是不敢把花随便放在哪。
　　如果江安晏把花放在一边，楚尧就会带点失落的说“你把它们丢掉了？”
　　就像丢掉他一样。
　　像他这样的人，开心到极致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伤心的时候他会不会哭？
　　碰见楚尧应该是花了他很多运气的吧。
　　正在江安晏眯着眼想象楚尧孩提时期样子的时候，楚尧忽然戳了戳他的胳膊。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