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old顾

3、柠檬

　　江安晏点了点头，带着楚尧走出了教室。
　　“喏，踩着砖上去，到墙上面会有一个小卖部的房顶，从侧面有一个梯子。”江安晏用手指着大概方位和楚尧慢条斯理的解释道：“所以说是你先还是我先。”
　　“我先。”楚尧极其迅速的登上了墙，没等江安晏说让他仔细找找梯子，他就看见了一块废弃的海绵垫子。
　　“应该可以…”楚尧没多想，直接纵身一跃，猛扑到了垫子上，海绵垫子很厚，平安落地。
　　而江安晏这边看见的是一个楚尧随着“砰”的一声在楼顶上突然消失。他赶紧上到房顶上，看见楚尧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和看耍猴的别无二致。
　　“你知道多危险吗？”江安晏从梯子爬下来“我都不敢这么跳。万一摔坏了怎么办？”
　　“摔死算了。”楚尧紧跟着江安晏走，江安晏一边数落他一边打车。
　　“下次听我指挥。”江安晏无奈的拍了拍楚尧的头，但什么都没摸到。
　　楚尧躲开了。
　　“出租车开得很快，窗边的景物成了虚影，楚尧也昏昏欲睡。不由得靠在了江安晏的身上。
　　“哎，你…”江安晏刚想质问楚尧，转头一看那人已经眯着了，便很小声的说：“你平常都这样的吗？”

　　医院人不多，一楼外边有一个类似于院子的地方。这里春红已谢，紫藤萝花的藤蔓的搭在窗户上，那些藤蔓攀的很高，竟给医院增添了一点生气。阳光穿过叶子和藤蔓的缝隙照射到病床上。
　　楚尧和江安晏站在顺之病房的门口，张鹤龄果不其然的在陪他聊天。
　　床头放着一大株白色雏菊，顺之靠在病床边，脸色苍白，也许是还没到很严重的阶段，头发掉的并不多，但床边还是有一顶帽子。能看得出他的个子很高，整体瘦得仿佛才一百斤左右的样子。深褐色的眸子映衬着不是很红润的嘴唇，唇角还残留着一丝笑意，两条柳叶眉细细的，整体给人一种温柔的感觉。
　　顺之不经意的向病房门外一瞥，看见了一双他从未看见的、眼角有疤的眸。那双眼睛的主人正在向里边望。
　　顺之冲着鹤龄指了指门外，示意他去请门外的人进来。
　　“你是来…看我的吗？”顺之的说话声很温柔，像一个邻家的哥哥，但因病情的缘故而略显的有气无力和沙哑“是一中的吧？”
　　楚尧没有应答，只是点了点头。
　　顺之示意楚尧坐到床边来，他看着楚尧，感叹道“真好啊…已经很久没有人来特意看我了。”
　　江安晏和张鹤龄自觉的走出病房，只留下楚尧和顺之一个人。
　　他看了下窗边的藤蔓。“一中原来也有藤萝，还有鸽子呢，上课的时候总是咕咕咕的叫啊。”顺之笑了笑，面色好像红润了些：“我那时候经常和鹤龄一起坐在花下面聊天。你们真好…还可以看见沧海桑田的变化，还可以追逐自己的梦想。”
　　楚尧看着眼前的人阖上眼，微笑着怀念他在学校的日子。
　　是啊，他们可以看见沧海桑田的变迁，还可以自由的去飞翔。
　　所以请在紫藤萝花开的长廊里，亲吻我吧，

　　“以后有空就经常来看看我吧？”顺之看着眼前这个一言不发但眼眶已经微微红润的小朋友，自责的说“看看我，一身病秧子气，把你的心情都变坏了吧？”
　　“没有，是我眼睛…进，进沙子。”楚尧抬眸看着顺之。
　　“好啦，天不早了，又逃晚自习了吧？”顺之笑着摸了摸楚尧的头“想当年我和他…”

　　医院的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和深秋的风一样显得冰冷刺骨。
　　江安晏和张鹤龄在病房外的靠椅上坐着，张鹤龄两手交叉，呆呆地看着指尖，不知道该想什么。
　　“医生说还有多长时间？”江安晏试探的问
　　“长的话几年，甚至几十年，短的话—”鹤龄止住了接下来要说的话：“我现在就是想多陪陪他。一路跟着我受了挺多苦的了。”鹤龄的脑袋低着，略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棕色的大衣衬得他在病房外脸色苍白，眼眶好像微微红了。
　　“挺好的…”江安晏无力的笑了笑，仰头靠在椅子背上，轻轻合上了眼。

　　“你看，这不我又说多了。”顺之调侃道“人老啦！”
　　“没关系的…我以后多来…陪陪你。”楚尧勉强挤出了一个算得上温暖的笑容，但仍然显得僵硬。
　　“人不是一定要笑的，生活嘛，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咯”
　　天黑得越发早了，等到最后一抹晚霞的消失，顺之示意他已经不早了。
　　“哥，我们走了啊。”江安晏冲着顺之愉快的说。
　　“快去吧，不早了。”顺之把被子掖了掖，向楚尧挥了挥手。
　　“再见。”楚尧小声说。
　　再见。
　　人啊，想怎么样活，就怎么样咯，那有那么多顾虑啊。
　　等到最后一抹晚霞消失的时候，你会想我吗？

　　“你怕死吗？”楚尧在回去的路上问江安晏，声音很小很小。
　　“怎么说？”江安晏顿了顿，少顷回答道：“我都不怕活着了，怎么能怕死呢？”
　　“我怕活着。”楚尧好像是在自言自语的呢喃。
　　但江安晏听的及其真切。
　　路灯亮白的灯光把两个人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这条路似乎也很长很长。
　　楚尧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放松，好久都没有这样了，没有升学的压力，老妈的唠叨，难搞的家庭关系。
　　一切应该的抑或是不应该的，好像都发生在他身上。以前他的朋友是顾司，现在可能多了一个。
　　他不确定江安晏是不是真的拿他当朋友，刘娜曾经和他说过，只要你成绩不好就不会有人和你玩。你永远都是坨烂泥，永远都是扶不上墙的废物。
　　他好像对一切都不感兴趣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是灰暗的。
　　他不知道。
　　“要到我们家住一宿吗？”江安晏驻足。
　　“我都行，我家里不太…管我。”楚尧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感到疑惑“你家长…会讨厌我吗？”
　　江安晏心里骤地一紧：“不会，像你这么优秀的人，怎么会讨厌？”
　　楚尧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跟着江安晏。
　　楚尧拿出手机，轻轻地敲了几个字，随即又放入兜里。
　　“那什么，我爸妈都很随和的”江安晏在电梯里对楚尧说：“不用担心”
　　叮—电梯停在23楼。
　　楚尧点点头，一同与江安晏下了电梯。
　　“咚咚咚”江安晏叩了几下门。
　　“吱呀—”门开了，一个穿着粉红睡衣的女人出现在楚尧的视野里，一双丹凤眼显得格外明亮，头发上别着一枚Hello Kitty的发卡。头发明显是染过后掉了色，棕黑色也很好看。
　　“呦呵，晏儿你同学啊。”江蕙的脸上露出了热情的笑容，“江涛！你儿子带人回来了！”
　　楚尧被这一嗓子喊的不知所措，但他能凭感觉知道江安晏的母亲是个很好的人，和刘娜不一样。
　　“站外边干什么啊，赶紧进来啊。”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露出祥和的面容“你说说你，多大岁数了还穿的和小姑娘一样。”江涛瞥了江蕙一眼。
　　“不是我说老江你皮痒痒了吧？”江蕙也瞪了一眼江涛。
　　江安晏一边换鞋一边对楚尧说：“他们俩经常这样，你别放心里啊。”
　　“这是楚尧吧？”江蕙问了一句。
　　“妈，你可真料事如神！”江安晏和楚尧在双人沙发上坐着，相比楚尧来说，江安晏的坐姿明显放荡不羁。
　　“你看看人家小楚，学习又好人又白净”江蕙在厨房里一边削苹果一边说“把你那个大爷一样的坐姿收收。”
　　江安晏立马蹭到楚尧那边，似乎在寻找保护伞似的。
　　“还学吗？”江安晏轻声问。
　　“我都行，看你。”楚尧看着江安晏，只要他再向自己这边靠一下，就打他。
　　“你看看，人家不复习就能考第一。”江蕙端着盘水果放到楚尧面前：“小楚来阿姨家就别拘谨了啊，当自己家一样。”
　　“我在我家…就是这样的”楚尧尴尬的说，“阿姨，我其实没您说得那么好。”
　　“得啦，小楚晚上和晏儿挤挤吧？”江涛和江安晏一样以那祖传的狂妄不羁坐姿瘫到了沙发上。
　　“他都行。”江安晏抢着回答：“我们俩在图书馆就四舍五入一起睡了。”
　　“那天原来是小楚啊，我还以为我儿子出息了谈恋爱了。”江蕙拿江安晏开玩笑的功底可真见深。
　　“你儿子铁树开花才会谈恋爱好吗？”江安晏笑到“况且我们班很多喜欢小楚同学的”江安晏似乎在说“小楚同学”的时候故意加重了一下。
　　“没有，才不是”楚尧白了他一眼。
　　“时间不早了，你们俩赶紧洗漱去，我看完这集也就睡了”江蕙推了推江安晏，从手机里调出200多集的电视剧，示意他带着楚尧去二楼洗漱。
　　江安晏家是个复式，楼上的领域都隶属江安晏。
　　“我穿什么。”楚尧问。
　　“我给你找新的，没穿过。”江安晏笑了笑，指了指一件标签还没拆的藏蓝色短袖睡衣。
　　“我穿会不会大？”楚尧皱了皱眉。
　　“内裤需要吗？我也有新的。”江安晏带有调戏意味的说“那个你穿肯定大。”
　　“有病。”楚尧扭过头去，“这衣服洗了没。”
　　“楚美人有洁癖啊？”江安晏后背抵着椅子：“你肯定不穿我穿过的。看看，标签刚剪。”
　　“楚尧挥挥手，示意他要换衣服了，让江安晏赶紧洗漱去。
　　楚尧很快的褪下衣服，藏蓝色把他的皮肤衬的很白，左手手腕上可以看见一块表带宽大的表。
　　正好遮住贴近手腕关节处的一片。

　　江安晏的房间很简洁，一张靠墙的床，能看见客厅的落地窗，一张堆满了各种卷子的桌子。月光轻轻的照进房间里，楚尧趁江安晏还没洗完的空儿看了看江安晏的书柜。
　　《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黑白卷》 《高考易错题》……在这众多的复习材料里，楚尧看见了一本高中优秀作文选。
　　果然纯理科，真够独树一帜。
　　江安晏推门进来，发现楚尧真的是一个行走的衣架子，他的衣服不长不大正好到楚尧大腿根这里，睡裤也没有长很多。
　　就是不知道内裤合不合身。
　　“你睡里面还是外面。”江安晏擦着脸，坐在了椅子上。
　　“里面，我怕掉下去。”楚尧躺到了床里边。
　　“所以说，你不怕我掉下去？”江安晏问
　　“你皮糙肉厚，不怕。”楚尧将脸转向墙，直到江安晏躺下，他才阖眼。
　　被子上是江安晏的味儿，一股干净的香皂味，可能还有点柠檬香茅精油的味道。因为他看见江安晏床头有一个加湿器。
　　他旁边躺着的就是江安晏。
　　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感觉，很让人安心。在这种感觉包裹下，楚尧很快就睡了，睡的很安稳。
　　在江安晏梦里，他好像看见什么了。
　　金黄色的田埂上，坐着一个小男孩。
　　眼睛大大的，很像一个人，但眼里依旧暗淡。
　　白色的体恤衫一尘不染，微风轻轻吹动小男孩柔软的头发。
　　他注意到，这个小男孩的眼角有一个疤。左手的手腕处一直到小臂前端，有一个黑色的护腕。
　　好像是为了遮住什么东西。
　　可他想不起来是谁了。小男孩的面容也越来越不清晰。

　　江安晏首先是被什么东西挤醒的，蹙了蹙眉后忽然感觉什么东西正在靠着自己。
　　然后他就看见了一个缩成球的楚尧紧挨着他，江安晏看了看钟。
　　5:10，比平常都早。什么奇怪的生物钟。
　　江安晏侧过身，与楚尧脸对脸躺着，仔细端详楚尧眼角的疤。
　　像是什么东西擦伤，伤口很深，一个细条。应该不是自己玩蹭伤的，要不应该是一小块。
　　是谁划的？
　　楚尧醒来就感觉，感觉到某个人的目光正在注视着自己，很近，以至于温暖的呼吸扑面而来。
　　“看够了？”楚尧猛的一下睁眼，直勾勾的对上江安晏的目光。
　　“没。”江安晏更有兴趣了，支起手臂饶有兴趣的盯着他。“让我再看会？”
　　“有病”楚尧猛一个起身，轻手轻脚地走向了卫生间，熟练的拿出一次性洗漱用品。
　　江安晏起身直径下楼，拿出几个鸡蛋准备煎了。“楚尧，你吃鸡蛋吗？”江安晏看着洗漱完了的楚尧说。
　　“我都行。”楚尧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不要吵到阿姨和叔叔。
　　不得不说，鸡蛋煎的刚刚好，溏心的蛋黄整整齐齐的躺在蛋清的正中央，鸡蛋的边缘焦黄，闻起来很香。
　　“你练过？”楚尧看着江安晏。
　　“没，我的才华是与生俱来的。”江安晏帅气的撩了下刘海，冲着楚尧比了个大拇指。
　　“有病。“楚尧等着江安晏一起动筷子，手指轻轻叩了叩桌面。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不知道？”江安晏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对于楚尧这种极其不爱吃早饭的人来说，今天可能是被江安晏的真心打动，特地给面子吃了一个鸡蛋。
　　等到两人换上满身褶皱的校服慢悠悠的出门，才5:45。
　　“我载你？”江安晏自信的拍了拍他的红黑色山地车。
　　“我坐哪？”楚尧愣愣的盯着那辆没有后座的车，又看了看车前的那个平梁，顿时感觉到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这”江安晏果不其然拍了拍那根车梁，示意楚尧坐上来。“没事，不挡我视线。”
　　“你确定不会被抓起来？”楚尧皱着眉头问，“算超载？”
　　“来吧，没事。”江安晏跨到车子上。
　　楚尧刚坐上去，立马后悔，虽然说那根平梁没有倾斜角度，但是这也太硌了。而且江安晏家附近都是小路，一路上颠簸，最可怕的是根本保持不了平衡，只能轻轻扶住车把，还不敢乱动。
　　“相信我的技术。”江安晏自信的对楚尧说。
　　我信你个大头鬼啊我信。

　　经过了一路颠簸，终于到了学校门口。
　　“停啊。”楚尧吃惊的看着江安晏。“前面学校大门口了！”
　　“不着急，再近一点。”江安晏慢慢悠悠的往前骑。
　　“你没看见前面人多？”楚尧想下来，但是他也不敢，害怕摔跤，更怕江安晏连人带车飞出去。
　　这样车就不好看了。
　　“早啊楚尧。”一个同学和楚尧打招呼。“江安晏…也早。”
　　“早啊！”江安晏喊的很大声，楚尧什么也不想听了，什么也不想看了，算了。
　　认命吧。
　　车嘎然而止的停下，楚尧好像受了什么欺负似的，只顾着闷头往前走。
　　“硌死我了。”楚尧喃喃道。
　　“江安晏推着车快步追上楚尧，“帮我把书包拿进去呗，我还得放车。”
　　楚尧点了点头，接过江安晏的书包。

　　当楚尧踏进教室门的那一刹那，他感觉到所有的目光都向着自己投来。
　　“卧槽，他怎么背江安晏的书包。”
　　“卧槽不会吧卧槽。”
　　“救命，梦想成真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