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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二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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朽木白哉带着未痊愈的旧伤被朝仓玉枝打落地面,身上顿时多了不少新的伤口。即便这样,他被砸进沙坑里时没放开手,也没停下攻击,刀刃所铸的浪卷土重来,狂乱地冲向天顶的女人。
朝仓玉枝并未拿正眼看他,将他击落后便不再追击,指尖一动,便打散眼前的万千刀光,花瓣窸窸窣窣落了一地,顿时就被白沙吞得干净,连带着她也不知所踪。
“大哥!”扛着四番队山田花太郎紧跟着赶来的朽木露琪亚眼见朽木白哉伤重踉跄了一步,惊呼不止。
身后的被颠簸得快要吐了的山田花太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脸色青白。没等他缓上多久,又被朽木露琪亚抓住领口冲到沙坑里,吃了一嘴的沙子,一路过来呸呸有声。
“别过来!”朽木白哉正要阻止他们靠近,这才发现朝仓玉枝不见踪影。
转眼朽木露琪亚已经到了跟前,带着山田花太郎,这时她也见到了躺在他怀里胸口被挖开一道巨大的伤口的人。
“这……这是,玉绪……”朽木露琪亚只觉一口气梗在喉咙里不上不下,下意识去抓着对方的手臂,却沾了一手湿滑的血,,暗红色的血迹泛着黑,和她胸口那个看不见底的深洞一样。
朽木白哉一时间还不敢放下戒备,拒绝了山田花太郎想要帮他治疗的行为,“先看她。”半蹲下来,将怀里的人放平,动作轻微得让人不明所以。
山田花太郎举着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不用摸都知道眼前的人已经是凉透的尸体,没理由朽木白哉和朽木露琪亚二人看不出来,“可是…….朽木队长……”
“先给她治疗。”朽木白哉骤然打断他,眼睛一抬,直接给山田花太郎吓得三魂六魄没了一大半。
好在这时候另一个慌忙跑来的人解了他的围。
井上织姬手忙脚乱地从不远处跑来,几乎是冲着跪在了朝仓玉绪身前。山田花太郎见识过她的治愈术,原以为来了个能说明白的人,谁知道她话也不说,就开始流泪,直接施展双天归盾盖在了朽木白哉和朝仓玉绪二人身上。
她也觉得眼前这尸体能治好。
“玉绪……”井上织姬盯着朝仓玉绪沾满血污的脸,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朽木露琪亚算是几人之间最快缓过来的,望着不见好的黑洞,心早已经凉了个透彻。她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根本开不了口,一张嘴,无言的沉痛足矣将现场几人淹没。
她也是最快察觉到阿散井恋次和茶渡泰虎石田雨龙三人在虚夜宫门前陷入苦战一事,既说不出话,她只好选择另一种宣泄情绪的方式,和朽木白哉低声说过后,便头也不回地冲向虚夜宫两人。
山田花太郎回过神时,自己已经陷入左右都尴尬的境地,坐在原地,朽木白哉和井上织姬两人谁也没有在意他,他们都在忙着救一个回不来的人。
其实身为四番队队员,他曾经见过无数次这样的生离死别。
可是此时那句宣告死亡的话,他根本说不出口。
时间在远处的厮杀声中过去,此起彼伏的高亢喊杀声将他们这片无言的沉默夹在中间,就连山田花太郎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这里坐了多久。
朽木露琪亚那边刚送走葬讨部队,天幕之上突然砸下来一股强横的灵压,赤红色的灵力凝成一道宽阔的天柱,支撑在天与地之间,他们在这天外,渺小如同蝼蚁。天柱砸下,使得天地之间一片死寂,封缄万物生命的窒息笼罩而下,被压在底下的土地正发出阵阵哀鸣,颤抖不止。
隐约见天顶有重物砸下,激起了一股强浪,灰沙迷眼,只看见一个扭曲的黑影从混乱之中冲向朽木白哉等人所在的方向。
井上织姬泪流干了,惊慌回头,待在原地的朽木白哉早已伤愈,他提着刀,盯着那卷动着狂乱的死亡气息的身影。来不及吩咐山田花太郎和井上织姬两人闪开一边,正要把手中的人交给井上织姬时,瞳孔因为背后锋利的凉意而紧缩。连抬手抵抗地机会也没有,后背衣衫已经大面积破损,脊骨间直带出一道深红的血痕。
他梦的吐了口血,怀里的重量一轻,眨眼就不见了朝仓玉绪的影子。
三人齐齐看过去,只见到一身狰狞的骨架,头顶弯出两道极长的利角,四肢因为覆满骨架而呈现奇异的兽型,他如人类般直立行走,却满身凶残血腥的野兽气息。
抱着怀里了无声息的躯体直挺挺地站立在不远处,成了具雕像。
“那是……黑崎君?!”井上织姬不可置信地盯着失去人类形态的身影。
“退下。”朽木白哉提起刀,喝令身边的井上织姬和山田花太郎退避战斗范围,面对出手凶狠显然丧失清醒神志的黑崎一护,他根本不犹豫,“卐解——”
谁知花海未靠近,那没生气的塑像突然动了,缓慢地运动起僵硬的脊柱,后背起伏的骨头咔咔挤压发出声音,张开那张覆盖着白骨的嘴,像有森森冷气从喉咙里升起。只听他仰天长啸,一声怒吼几乎要将整个虚圈的天都给震塌,似怒似哀,丧钟长鸣,带着漫天白沙下埋葬的千千万枯骨一并发出呼啸在狂风中的悲号。
朽木白哉的卐解在半途被击散,复起时,还未冲上前,就见那具死白的雕像有了裂痕,先是头顶上的一角摔下,再是后背裂纹下散开的骨头稀里哗啦落了一地。
朽木白哉见状收回斩魄刀,此时黑崎一护面上的白骨已经碎得彻底,摇摇晃晃地带着怀里的人,望着翠蓝的天,仰面倒了下去。
他抱着冰冷僵硬的尸体,呆呆地看着寒冬来临,碧空这张方正的布吸满了雨雪,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拧紧,哗啦啦地降了大片碎蓝的雪,飘飘荡荡地填漫他胸口被绝望吞噬的黑洞。
只是,无论如何也填不回胸腔里彻底空下去的位置。
意识扑闪着翅膀远去,声音亦如散羽。
“玉……绪……”
原本沉默的天地间忽然多出来很多声音,从葬讨部队那方赶来的朽木露琪亚四人,有带着山田花太郎奔来的井上织姬,有探头探脑好奇的草鹿八千流,全都挤到一块,他的心像是从万丈悬崖上坠落般,陷入绝望的失重,根本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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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现世正如人间炼狱,烈火焚城廓,群狼环伺于云层之间长啸不止,死亡的阴影顿时笼罩在高楼林立的城市之上。
护庭十三番队历经一番苦战,刚有些许胜面,就被汪达怀斯一呼斩停,假面军团在此时出场。
“真是久违的重逢啊。”蓝染目露怀念,目光一一扫过这些熟悉的面孔,“——大家。”
“平子真子。”山本元柳斋重国睁开眼睛,目露精光,“你果然,藏在现世。”
平子真子扛着刀面向他,态度不算糟糕,“这么久不见,精神不错,总队长大人。”
汪达怀斯身后巨兽从黑腔之中探出庞大的身躯,随着一声嘶吼,无数基里安从他裂开的血盆大口之中喷泻而出,假面军团几人不做他话,一拥上前,以怪异而不可思议的实力将基里安一扫而空。
平子真子闪身出现在蓝染惣右介身前,面对气淡神闲的蓝染,“朝仓玉枝那个女人呢?”
蓝染惣右介平静一笑,轻声说了句,“她会来的。”
“是么,”平子真子的笑容撤了下去,“那就只能先和你做个了结了,蓝染。”一刀当头劈下,不等击中蓝染,东仙要的刀已经从他脸侧切了过去。
“没有得手么。”东仙要目盲,刀前轻飘飘的,不见切开血肉的实感。
缓缓抬起头露出半张鲜血模糊的脸,平子真子切了一声,“当然是得手了啊,蠢货。”
就在东仙要继续挥刀攻向平子真子时,狛村左阵以不容拒绝的态度切入战场。与此同时,假面小队等人纷纷加入十刃之战,彻底搅乱了这场死神与破面之间的战斗。
战鼓齐响,风如雷滚滚而来,战场因为新战力的加入而重新洗牌。
最开始的是衰老。
然后便是孤独。
“你是否想过,”蓝染惣右介曾经问过朝仓玉枝一个问题,就在她重新夺回身体的时候。当年她走的突然,甚至没有给过他留下只言片语的机会,他的问题一直从百年前留到现在,“未来我们会如何死去?”
她重归虚圈,气息和以往全然不同,垂眸看向王座之下,目空无物,“我曾经亲手设计了我的死亡,是你一手策划令我复活,”她意兴阑珊地走下王座,“这一次,再想和我谈死亡,就没那么容易了。”
他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旧伤裂开一道鲜血淋漓的口子,令他不由自主地呼唤她,像过去一样,“玉枝。”
她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我原本期待你我能够一同走向死亡,走向天上。”
“蓝染,”她脚下是星河万里,青白的月光如长河延绵,“你我从来都不是同路人,过去不是,现在更不是。”
他默念着这句话,迟迟看向牺牲,自言道:“到此为止了。”
镜花水月的长刃在赫丽贝尔额前一线停下,并非他临时收手,而是因为凭空伸来一只干细的手精准地捏住了窄尖的刀刃。这只手的手腕搭着一层单薄皮肤,指关节分界明显,看着有些僵硬。
下一刻,这枯瘦的手腕轻轻一动,就将镜花水月扔了出去。
那只令人印象深刻的手在击回蓝染的刀之后便收在了袖口内,众人注意力也就不得不落在她的身上。她所站的位置有些巧,地势稍高。大多的视线只能见到她宽阔的白袍子被灌了风进去,像棉花似的被吹涨了起来,衣料在腰身处收得极紧,越发衬得她背影精瘦。乍然出现,没能察觉她身上半点灵力,明明具备如此强烈的存在感,但站在那又让人察觉不到任何存在的痕迹。
在场的死神假面军团等人并没有因为局势突变而迟钝,不出半息,纷纷提刀戒备。
他们几乎能够猜到这个出现得让人意料不到的女人的身份。
果不其然,等那张有着脱离正常范畴的苍白面色的脸从蓝染肩膀处露出几分时,假面军团当即大怒。
只是不等他们靠近,蓝染横跨一步拦在众人身前,单靠灵压,也逼得他们后退半步。
逼退众人,他才转过头去看站定的朝仓玉枝,笑盈盈地说:“欢迎回来,玉枝。”而她身后的赫丽贝尔正从生死之间游走一圈回来,惊魂未定。
对朝仓玉枝而言,调动目光似乎成了件费力地事情,她只拿余光点了蓝染一眼,也不回应他的话,话头反而递给了身后的破面,“赫丽贝尔。”
“是……”备受压制的赫丽贝尔不再看蓝染,只是向朝仓玉枝低头,“朝仓大人。”
“回去。”她的手指轻轻一指,完好的天空在经历过痛苦地阵痛之后挣扎着裂开漆黑的伤口,赫丽贝尔三位重伤的从属官已经等在里面,她们身上的伤已经做了处理。
留守在地面的几位死神见此情况才去看本该躺着三人的废墟,满脸惊恐,他们全都没有察觉到朝仓玉枝的动作。
“可是,朝仓大人……”赫丽贝尔欲言又止,与她目光在半空中相撞,心头一颤,果断选择了低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顺畅无阻地踏入黑腔离开了现世。
“你又救了一个废物。”蓝染将镜花水月安稳收入刀鞘,对她的举措似乎并不意外。
朝仓玉枝的眼珠一转,目光便顺畅地往他身上滚了一圈,又落回到眼下,言简意赅,“关你屁事。”
不等二人再多说半句,假面军团再次包围上来,只是这一次阵容有了些微改动。
假面军团几人聚集到了蓝染跟前,而朝仓玉枝,她身前站了个出乎众人意料的角色,山本元柳斋重国。
“朝仓玉枝。”不像前战那般轻松,山本元柳斋重国在靠近她时已经做足了解放斩魄刀的准备,以至于行走时,身后空气的轮廓都在随着他的动作而产生剧烈的扭曲,假面军团几人不得不自发避开他的身边,以防被这不分敌我的滚火给灼伤。
见到山本元柳斋重国,朝仓玉枝才像是看见了什么值得关心的事情,眼睛有了点焦距,“是你啊,山本。”语气极其平淡,淡到没有人意识到她的态度有多无礼。
“看来当初不对你的死亡抱以希望,是对的。”山本长须一动不动,神色严肃。
她长袍随风而动,让她看起来像是在云中飘荡,声音也如无根浮萍般飘摇,“还是要信的,毕竟只差一点。”
两人若不是手里的刀均已经略微出鞘,这谈话平和地态度让人错以为他们只是在普通的寒暄。
山本元柳斋重国打量着她,沉重地开口,“当年,老夫看在你失去至亲份上并没有出手,不想竟是养虎为患。”流刃若火的刀尖燃起一簇烈火,空气中的温度陡然上升。
她无意多谈旧事,态度却依稀可见当年猖狂之色,“那时就算你出手,今天的结局恐怕也不会更改。”
死神以及假面军团等人攻向高空中两人,却没想到半途中被蓝染伸手截下,捻息灯丝一般碾碎了接连几发鬼道。只见他拦在朝仓玉枝身前,与她背对着面向各自的敌人。
“真讽刺啊,蓝染。”猿柿日世里手攥紧了刀柄,“就连你这样的家伙也会有保护同伴这种行为吗?明明是你先背叛了共同作战的我们,又让我伤害同伴,践踏了同伴之间的感情和羁绊之后自己却又捡起来,真是可笑!”
蓝染偏过头余光扫了一眼朝仓玉枝的背影,又看向他们,平静着微笑,在笑他们的无知,“错了。”
“朝仓玉枝!”猿柿日世里大喊道,“过了一百多年,你变得胆小了吗?只敢躲在一个叛徒身后,当年你杀了那么多人也不见手软,也不差我们几个吧!”她将刀一横,“今天就算你躲到天外面,我也要捅破天去,不杀了你们,我根本无法冷静!”
猿柿日世里的怒吼久不见回音,只剩下面前的蓝染正从容不迫地看向他们,拦在朝仓玉枝身前的态度十分坚定。
她一咬牙,只说:“先杀蓝染。”
平子真子越过蓝染耳侧去看那个置身事外的影子,暗恨道,“别贸然接近他们,考虑到那个女人和这家伙的能力,如果就这么靠近他们,恐怕一切就结束了。”猿柿日世里依旧蠢蠢欲动,他这才扭过头,“手放开刀柄,日世里。”
山本突然问朝仓玉枝,“你打算帮蓝染吗,朝仓玉枝?”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帮他了?”面对山本元柳斋重国的质问,她才从魂不守舍的状态里罕见地回神,不屑道,“我答应过的事情,还不至于出尔反尔。”
“你是站在什么立场认为自己还具备可信度?”
“不劳您操心,”身侧神杀枪掠过,擦破了她的衣袖,一刀切入猿柿日世里的体内,半点没影响到她的情绪,她看着山本元柳斋重国,依旧面含微笑,“只要你答应过我的话还作数,今天我一个死神都不会动。”
身后平子真子等人此起彼伏的呼喊声和市丸银高声却半点诚意都不带的道歉混杂在一起,好好一座空城,热闹得像过节打折的商店街。灵压像口味复杂的棉花糖一样热火烧融了化在一块,把所有人的神经都黏糊糊地粘起来,冷静变成了稀有口味放在最中央只余下一丁点的位置,平子真子抱着重伤垂危的猿柿日世里一声高呼,“一护——”登时便把所剩无几的冷静给搅碎。
朝仓玉枝朝山本元柳斋重国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我说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