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莱的冒险手记》三月鹦

3、第 3 章

　　被层层藤蔓掩盖的山洞之中，熊熊燃烧着的火堆发出劈里啪啦的声音。
　　埃尔将收集来的枯枝放在洞穴角落处，看向克莱儿的方向。
　　克莱儿正昏睡着。可即使已陷入沉沉睡梦之中，她的表情也很不安稳。
　　埃尔看着满头冷汗的克莱儿，手迟疑地在怀中摸索着，还没等他有所动作，躺着的克莱儿已一个激灵挣脱了噩梦的束缚，迷蒙地睁开了眼。
　　克莱儿的精神还有些恍惚，她环顾了一圈周围的景色，最后将视线定焦于那个熟悉的人。
　　“……埃尔？”
　　听到她的声音，埃尔一反常态，急急忙忙走到她身边：“你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克莱儿看着他，手情不自禁的攥紧了身下的衣物，却感到手中触感不对。
　　她没有这么粗糙的衣服，这是埃尔的外衣……
　　她整个人都被埃尔的气息包围着，眼前就是那张脸就是这外衣的主人。
　　克莱儿张了张嘴，喉咙却仿佛被卡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可埃尔却还不放心，脸上全是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担忧神色。火光照在他的脸上，那张已看到寻常的脸仿佛也添上了异样魅力。
　　克莱儿难得看见他这样的表情，以前他们从未遇到这样的景况，平时相处来也仿佛一对冤家，这样温柔的埃尔，让她想要再多看一会。
　　可埃尔却已起身，从她带来的包裹中拿出食水递给她。她接过来，喝下水将□□渴到不行的喉咙拯救出来，急急忙忙对埃尔说了声谢。
　　将第一口食物咽下后她才感到胃中那火烧火燎般的感觉，但一贯的教养还是让她强忍下强烈的饥饿感，将食物仔细咀嚼后才咽下，即使此刻身处凌乱肮脏的山洞，吃下的是除了不易腐坏以外毫无优点的坚硬面包。
　　吃下东西后克莱儿的精神好了不少，看着埃尔一直没有舒展开的眉，克莱儿笑着打趣：“要是平时，你早该说我大小姐脾气，在这种生死关头还坚持那可笑的礼仪了。“
　　埃尔听到她这不合时宜话，虽然明知道她只是想缓和气氛，可埃尔却实在难如她意。他的眉头还是紧紧皱着：“你也该知道，你刚刚还在我面前昏倒，这种情况下我怎么可能不担心你，还说出那种话？”
　　克莱儿一下说不出话，脸刷的一下红了起来，里面藏着一般尴尬一般害羞。可惜在篝火映照之下不甚明显，除了她自己无人知晓。
　　她想，这样不常见的埃尔让人招架不住。
　　“你……你之前是怎么回事？突然不见，你是怎么到那屏障里去的，我一点也没觉察到。”
　　克莱儿僵硬地转了个话题，好在埃尔也没太在意她这反常的摸样，只当她大小姐自尊心受挫一直还未适应过来。而且这话题确实也该好好详谈一番。
　　“当时我正在驾车……”

　　埃尔正专心驾车朝着地图所指的方向而去。明明是十分顺畅的一段旅途，他的心里却总是隐隐约约地泛着些不安，让人心神不宁。
　　或许就是因为太过顺畅，才会让人疑神疑鬼？
　　明明是险名在外，不知吞噬了多少冒险者生命的森林，在他们通过时，却乖巧得像是家边的灌木丛一般。纵使偶尔也有一些意外发生，也不过是些抬手就能解决的小角色闯入，根本算不得危险。
　　意外总是突如其来。
　　而后座的大小姐还并未意识到这场危机，仍旧在絮絮叨叨一些让他本不见晴朗的心情更加阴郁的话。他知道这不过是大小姐打发时间的法子，不过也是因为他知道，才更加生气。
　　真不该答应那个要求！埃尔在心里抱怨着。
　　长途跋涉带来的疲惫和一路而来的轻松让埃尔也渐渐放下防备，开始松懈起来。
　　面前又是一片密林，只中间蜿蜒着一条小小道路，刚好容得下这辆马车通过。
　　埃尔能感觉到里面有危险，可是就像克莱儿说的，这里并没有些什么能万难到他们的阻碍，而且重金买来的指路地图也并未将此地标为危险地区。为了尽早结束这场长得令人烦躁的旅途，埃尔并没有改道，而是继续往前进着。
　　可是当他踏入这片区域的第一时间，埃尔能感觉到周围的气味变了。
　　不对劲。
　　他想要回转，可是自己被锁定。
　　锁定他的这股力量不是很强，却让他很不舒服。身体也开始不听使唤起来——那些被位于身体最深处的牢笼牢牢束缚住的力量开始不安分起来，它们要借这场东风，挣脱太过软弱的主人的束缚，想要去毁灭一切。
　　埃尔听见自己血管中潺潺的声音，心脏剧烈搏动的声音。
　　这些声音就在耳边无限放大回响，吵得要命。好像在抗议在斥责。
　　埃尔无暇他顾，只能尽自己一切先将体内的战争平息，可是那意外却不会等他慢慢悠悠做好一切再袭击。
　　没有做出任何抵抗的他下一秒他就被强行转移至了一个陌生地方。而重重“雾气”将他死死压制在地上，身下是一个巨大的法阵，凭他现在的视角仅仅只能窥见冰山一角。
　　体内的力量正在缓缓流逝，以供给身下不知餍足的法阵持于运转。
　　法阵是在一层厚厚的白骨之上构造好的，从一些还完整的部分中还能窥见这些白骨既有着人类的部分，也有着野兽的部分。是被活生生改造成这种诡异的样子的。
　　这片法阵就是为了为主人抓取提供材料才建成的吧。
　　埃尔这时候还有余力想着些没头没脑的话题，要是他不能挣脱这将他束缚住的玩意，也会变成在那些变态的手下变成这种怪物吧，或者还凄惨一些。
　　远处也恍惚能看到些雾气围绕着什么，看来这里很可能不止囚禁了他一人。
　　克莱儿会不会也在其中？从那股力量出现到他被掳走只有短短一瞬，他只全部心神都在如何抗争之上，根本没有注意到克莱儿的情况。也有他正在气头上，故意没去注意她的存在的原因。想到自己的过错，埃尔有些懊恼。
　　不过无论是何原因，要是她这个只会做研究的弱鸡法师也被带到这里，那就真的危在旦夕了。
　　没有闻到克莱儿的气味也勉强算个好消息，不过从那些傀儡之前的反应看来，这里可能不止他一个活物，而他一点别的什么活物味道都没有嗅到。在见过这里存在的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后，埃尔觉得在这里气息被封闭住也不是什么难事。不敢小觑这里主人的能力，埃尔想着还是得快点挣脱这些东西。
　　埃尔闭上眼睛，安抚着之前那些和他抗争的力量，将它们从牢笼中放出，任由这些力量在体内游走。
　　只要他不再抗拒，力量也不会再抗拒主人，它们又变成埃尔亲密的一部分，充盈着他的身体。
　　用这点东西就想困住我，看来对方并不知道他的身份。
　　不然他要面对的可不只会仅仅是这种水平的对手。
　　埃尔先是小幅度动了动身体，那些“雾气”还从些没有动静的地方分出一两片来，死死缠绕住埃尔，试图继续将他压制在这地方。远处的“雾气”也纷纷飘来，它们绝对不能让埃尔逃出！
　　这些“雾气”都是被炼制出来的傀儡，它们没什么智商，却牢牢地记住将他们制造出来的主人的吩咐——看管好每一个猎物，不能出错。
　　主人已经回来了，她的气息虽然已经改变许多，但是本源的气息还是原来的摸样。她一定是因为这前所未有的强大的猎物才回来的，一定要留住他！但是若是他逃走了，它们这么久的努力就都成空了！主人就又会因为他们的弱小而离开它们了……
　　“雾气”们嘶鸣着，蒸腾着，它们全部都汇集在埃尔身旁，任务只有一个。
　　不能让他逃走！
　　埃尔已在刚刚的试探中摸清了雾气的能耐，他讽刺地笑了一声：“很尽责的傀儡，可惜能力不行。”
　　他甚至都没拿出自己的武器，只凭蛮力将自己的手硬生生抬起。那些压在他手上试图困住的傀儡们反而被撕成两半。
　　身体分家也不能让他们彻底停住动作，可是终究只是蚍蜉撼树，它们在抗争过后死去，躯壳留在地上，等待着它们那薄情的主人将他们的身体重新再附上生命。
　　埃尔确定没有一只漏网之鱼后终于松了口气，虽然这些玩意弱，可不怕死，数量多，都是一副飘飘浮浮没有实体的样子，要是没有攻击到要害，无论变成多小一块，都能不畏死地发出进攻。
　　制造出这种傀儡的人，一定是个天才。就算是他身边那个总是自尊高上天的大小姐，恐怕也不见得能做出这种东西来。
　　这些东西死后，被掩盖的气息也恢复了，气味冲得差点没把埃尔熏晕——全是血腥味和死尸的气味，没有一点活着的气息。
　　好在埃尔并没有闻到熟悉的，专属于克莱儿的味道。
　　埃尔放下心来，只要没有被吸入进这个法阵，按照克莱儿的性格，遇到这样的突发事件，应该早就一走了之了吧。毕竟和她相处也有一段时间了，知道她是何秉性。
　　这样也好，省了一份担心。
　　埃尔看着地上的纹路，向着这看起来像是边缘方向走去。脚下踩着的骨头不住地发出喀拉喀拉的呻-吟声，空气中挥散不去的血腥气味，都让埃尔体内的力量忍不住想要爆发，他只能勉强安抚下躁动的身体，继续缓慢向前走着。脚下全是白骨或者快腐烂殆尽的尸体，还有些新鲜的尸体零零星星地点缀在其中。
　　从法阵内的各种痕迹来看，这个地方已经废弃许久了，全然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才导致这个地方被重新启动，那些兽就是在开启之后被攫取到这儿来的，在他想要挣脱时，被那些急于困住他却又怕这些原来猎物捣乱的傀儡直接杀死了。
　　埃尔抬头看着过了这么久也没有一点变化的天空，看来这个阵法比他想象中的功能还要多些。
　　他不知道该如何将这个阵用正常的手段打开，但是他已在心中有了想法——只要将力量供给处毁去，没了法力的支撑，这个阵法自然而然也坚持不下去了。
　　想到就开始行动。埃尔很快就找到那蕴含大量法力的地点，它就藏在阵法中央的地底深处。
　　将携带着的剑拔出，闪烁着的冷漠剑光彰显着这把剑的锋利。
　　不再按捺骚动不已的体内，埃尔双手持剑，全力往下狠狠一击！
　　剑尖仅仅刺进地面就止住了进势，可气劲却摧枯拉朽，直直又贯穿了二十尺才堪堪止住。
　　地面开始震颤，本来闪着明亮光芒的阵法也开始变得黯淡起来。周围也不再是延绵不断的白骨原，而是出现了一道透明的屏障，屏障外就是熟悉的森林景象。
　　还有一个本不该出现的身影。
　　埃尔心里一紧，还来不及为成功找到脱离关键而欣喜，他又开始无法避免地开始担心。
　　法阵已岌岌可危，埃尔仅仅再施加几道压力，它就在闪烁几下后彻底熄灭，周围的屏障也随之破碎。
　　在屏障碎成的漫天星光之下，埃尔接住缓缓软倒的克莱儿，埃尔注视着她，轻声在她耳边说。
　　“克莱儿，好好睡一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