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心》文飞飞

7、让我们有所保留

　　八点半，很准时。梁易和苏禾也刚好吃完。乔今结账，顺便把他们的也结掉了。迂回的走道，他们四个人前前后后的出了餐厅，一路无话。苏禾和乔今住同一个公寓楼，只不过他朋友的楼层是18层。等电梯时候，梁易接到苏爱微的电话。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女人，竟然已经在她家了，幸好她有她家备用钥匙。
　　“我还有点事，晚上回来再说。如果你太悠闲的话，我叫人来陪你。”梁易对苏禾眨了下眼，满满地笑意。
　　苏禾对她摇头，侧过身去听她电话。他们的样子看起来象亲密的情侣。叶淑仪对着乔今微笑，乔今伸手搂住她。
　　电梯来了，梁易很快挂了电话。她看着对她微笑的叶淑仪和没什么表情的乔今，心里倒是奇怪有什么事非得去他家谈。
　　苏禾先到，出电梯时候跟所有人打了下招呼，对梁易说：“明天见。”他们认识只有几天，熟稔到别人几乎以为认识多年。
　　电梯明亮的镜面上，三个人忽然就只剩呼吸的沉默，他们本来私下不够熟悉。好在很快，他们到了。
　　梁易被带到乔今的书房。叶淑仪除了礼貌的问她要喝点什么，就去了跃层的阳台。
　　她站在书桌对面，中央空调的冷风嗖嗖袭来，只觉得自己毛孔收缩。
　　乔今拿了绿茶给她，倚在书架前，缓缓开口：“你不要紧张。”
　　“我还真有点紧张。”梁易抬着脸，她的短发黑亮，笑起来的时候，露出恰到好处的六颗贝齿。
　　“我母亲本来指望我今年的生日给她带个名正言顺的儿媳妇。”
　　梁易确实吓了一大跳。她不明白乔今这句话的意思，一时笑容凝固，抬头看着乔今。
　　“那天让你去接我母亲，我本来想让她有所误会。但是，你表现的非常敬业，她一点都没往那方向想。”
　　梁易倒又笑了：“乔今，你说笑话吧。如果你指望我当挡箭牌，你好歹也提前招呼，我梁易的演技还不赖的。”
　　“我用过“演员”，不过可惜的是最后她假戏真做。”乔今声音平静，这也是他不愿意拉谢晚这个目前货真价实的女朋友出场原因。梁易不是迟钝的人。
　　她迅速理清了乔今的意思，他需要她配合，但是她不可以爱上他。
　　“你妈怎么会相信我是你女朋友，我接她那天和今天的表现，她应该不会误会我和你有什么瓜葛吧。”
　　“我没说你喜欢我。我只说我非常喜欢你。我妈说，让我向你摊牌，如果你也喜欢我，那么她给我再一年时间，不然，她今年一整年就要给我安排相亲到我有确定的结婚对象为止。”顿一顿，他继续说，“我父亲在我八个月时候过世，车祸，那时我妈才二十岁，套用她父母的话，她自己也是个孩子。我几乎是外公外婆养大，这段时间，他们身体不大好，我妈特别希望解决我的终生大事，尤其想让我在外公外婆有生之年能尽快看见我的孩子问世。我不想让他们失望，但也不能让我自己不幸福。当然，我希望今年我可以找到合适的伴侣，目前也有考虑对象，但燃眉之急，我第一想到就是你。”
　　梁易大觉荒谬，这若也是她工作内容，她实在有点汗颜她对乔今的了解程度。
　　偌大的书桌上，暗绿的文竹被修长的手指轻轻摆弄，对面的人沉默下去。他们各自思考这个奇怪的问题。梁易太想脱口而出，关我什么事呢。乔今倒是又笑了：“你不用担心我占你便宜，你只要负责今天在我妈面前表现出对我也有好感，就没有你的事了。”他顿了顿，自我感觉优良的加了句：“至少，我不是个让你没好感的男人吧。”
　　他伸手过去拉她，指尖微凉，让梁易想起大学时候，她第一次约会，电影散场之后，那个牵她手的男生，不算反感，也没有悸动。也许他们曾经握手，为一次次的合同签字成功，让她感觉她和乔今所有的身体接触，都关乎工作。
　　如果是普通的帮忙，梁易早就应允了，但这么狗血的忙，她还是犹豫。
　　“你只要有一个月时间，应付我妈电话就可以。至于其他，你手头的工作，我可以给你少安排些，让业务一部的Nancy先接手你部分工作。还有，Victor这个合约，我会提更合理的提成给你。”他正在谈一件生意，梁易其实有点生气，但她想着她的还在还贷的房子，她的年迈的爷爷奶奶，其实她也何尝没有这方面的忧虑，终于点头了。她不愿意为所谓的五斗米折腰，但也不排斥拿一车米演一回乌龙。
　　他们一起出门。客厅里灯光明亮，电视里是芒果台的娱乐节目，乔今的母亲确实是个潮流之人，连看电视都是与年轻人看齐。让梁易怀疑所谓的逼婚，只是乔今的片面之词。
　　“叶阿姨，乔今刚刚对我表白，我非常吃惊。他说他安排我来接你就是想让你看看他眼光如何。我确实从没有往这个问题上想过，所以我需要时间考虑下我是否适合他。当然也考虑他是否适合我。给我三天的时间，我会想得比较清楚。我一直当他是我上司，确实从未有过非分之想。”梁易镇定地说。听起来，滴水不漏的诚恳。
　　“吃点水果吧。”叶淑仪把茶几上切好的哈密瓜用牙签插好，递过去。
　　“你的情况阿今也和我说了。对我而言，只要阿今自己喜欢，我没有意见。我儿子是个不错的男人。你好好考虑吧。”
　　梁易是难得遇见这样的母子，但是她隐隐觉得，其实叶淑仪是不满意她的。也许只因为知道她父母双亡，这个颇具修养的人，才没有表露她的偏见。
　　她无话可说，坐了会起身告别。乔今送她。
　　门关上，两个人等电梯。乔今看着梁易笑：“你是第一个，对我母亲说要考虑是否喜欢我的人。这很伤我母亲的自尊，她一直以为他儿子谁见了都喜欢。”
　　“如果到你明年的生日，你妈看见你还未成婚，说不定让我们洞房都有可能。”梁易开玩笑。电梯来了，乔今用手护着让梁易先进去，然后跟进去：“那我应该也不吃亏。”梁易握了拳头敲了下乔今的手臂：“乔今，你不会是陷害我吧？最后是想娶我当挡箭牌同时当你免费劳力。”
　　“难说！那你是不是有这样的非分之想很久了啊！我别自己挖坑自己跳了。”
　　两个人扑哧都笑了。
　　他们什么都可能发生，但一直都没有发生，有的人，心动也会，喜欢也会，但结婚不会。他们应该就是这种人，毫无理由。
　　他送她回家，在夜色里，两个人都是清醒异常，因为空调恰到好处。梁易侧脸过去看着认真开车的乔今，他的侧面很好看，表情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永远不动声色，薄唇轻抿，眼光深邃。她别过脸，看见车窗上自己的脸，似乎溶入了夜色里，唯有眼睛发亮，流光溢彩。她想起他昨晚的那个吻，忽然觉得身体慢慢在发热。下意识的，她伸手去抚自己的脸。
　　乔今的手伸过来，握住她的手指，依然是微凉的指尖，她回头去看他淹没在黑暗中的脸，不知所谓。
　　她不知道她如何演一场感情游戏，乔今会指引她，她却未必可以收放自如。慎密如他，单纯似她，但是每个人，心里的感情，即便自身，也无法了解更多。顿悟时候，都是经历之后。梁易慢慢抽回手，她想，她需要对乔今有所保留，来填补心里忽然冒出来的惶恐。每个人都需要有所保留，来支撑心里可能有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