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潮》过分本分

5、五 高川潮

　　这次我的知觉是钝的。一开始，春水的离开是无声无息的、无影无踪；渐渐地，有迹可循起来，声势浩大起来。一切都好像是被抽走了灵魂，食物的味道不对，床品的触感不同，衬衣不再熨帖，马桶不再洁白，阳台上的几株植物枯萎了，厨房里的一样调料没有了……等等，在她到来之前，难道我生活不能自理吗？不是的啊。那我到底是怎么活的来着？
　　生活变得很糟糕，而且有越变越糟糕的趋势。我请了人来帮我收拾这一团糟的烂摊子。但收拾完了发现症结并不在这里。我很想她。是的，我想她。无关乎有她在时的舒适生活，而只是想她。她不在，这就是问题根源。但怎么办？反而正是她的消失提醒了我她的存在。
　　“高潮，死缠烂打是最low的，女生会困扰。”曲流殇说。我知道啊，但是除此下策我还能有什么办法？曲流殇这小子先趁机毫不留情地教育了我一顿，然后才答应和我演一场戏。我为了效果逼真还不惜真的把自己弄出病来。
　　曲流殇给春水打电话，替我卖了一阵惨，让她好歹过来看看我。
　　“好啊，”春水在电话那头说，“你们是不是以为我会这样说？”
　　“……”
　　“我又不是真的傻。我以前好欺负是我让他欺负的，现在可没有这支小曲儿唱了。”
　　“你也知道，高潮他那个时候很混乱，脑子不正常。他最后也没真去找满满，现在回过神来了，想清楚了，知道错了。你就再给他一次机会嘛？”没看出来曲流殇还是台很敬业的僚机，但是好像哪里不对。
　　“是啊，你说，他都为满满伤心到脑子不正常了，我就更不应该再去打扰他了嘛，对不对？再说了，他脑子正不正常我可管不着，我只知道自己难过不难过，曲流殇，不小心打的巴掌和故意打的巴掌都是一样疼的，你晓得的吧？我才是现在回过神来了，想清楚了，知道错了，爱一个人也不是我这样爱的，是不是？你问问他，我就不值得更好的嘛？找个一心一意的男人他不蛮好的嘛？难道阿拉就只配他这样的嘛？你要是没有什么事情你就先挂了，啊？”
　　“……”春水很快就感染到了一点曲流殇的上海口音，一席话说得连插针的缝儿都不留，曲流殇无言以对，我感觉他都快要叛变了。他到底是谁的兄弟？我收回刚才说他是敬业僚机的评价。
　　我不用卖惨了，我是真的惨。
　　回头仔细想想，是我过分，是我不对，全都是我的不对，所以她要离开我甚至都没有挽留的理由。可现在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只知道自己的心，渴望她。诚如曲流殇所言，纠缠不休很不好，可我确定想要追回她，这个度要怎么把握，她才不困扰？真难。
　　然而，我自业自得的感冒发烧还没彻底好干净，就接到曲流殇语音。他说:“高潮，城南，夜店‘Rescue’，姜春水在这儿，速来。”
　　我赶到时曲流殇背靠吧台坐在吧台椅上，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一个方向，下巴朝卡座那边扬了扬，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春水。
　　不怪曲流殇看她的眼神那样玩味，这哪儿还是我从前所认识的那个春水？眼前人完全没有了过往纯良小白兔的样儿，人已经醉得差不多了，正纯熟老练地点燃一支烟，好在看了我还能认出来。“高川潮啊？”她说，叼着烟，半眯着醉眼。